“是,是,您是皇帝您辈儿高。”这会儿就算让她叫祖爷爷也行啊。
“哦,那你继续。”帝梵翘起脚,一副等着看戏的鬼样子。
沙罗:“……。”
他耗的起,她可耗不起,再等下去可能真的要等到艾尔迪亚冰冷的尸首了。如果因为她害死了三王子,她怎么对得起艾尔洛奇?
沙罗心急之下,突然站起来,‘砰’地在餐桌上重重拍了一下,震的杯盘碟碗连跳三跳。
这一下把帝梵也吓了一跳,他瞪着沙罗,忽然很好奇这丫头能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他感觉自己倒有点喜欢沙罗了,能屈能伸,出人意表,每一件事都做得让人大惊失色。皇帝大爷?皇帝爷爷?也真亏她叫得出来。他老到可以当人爷爷了吗?有趣,有趣,若不是这丫头有反王之心,他倒想留下她了。这是个玩意啊。
“怨有仇债有主,咱们一码归一码,你放了三王子,我给你抵命。”沙罗一屁股坐上餐桌,端起一碗油光光地牛肉汤,状似威胁。软的不行,硬的没那本事,她干脆给来个无赖的。帝梵若敢说不行,这碗油汤立刻泼他脸上。
帝梵盯着那碗汤,唇边起了一抹笑意,这笑倒是发自内心的。敢这么威胁他,倒是别出心裁,若不给个机会,岂不是显得他太没度量了。
“好,就依你了。”帝梵抬手示意。侍卫们立刻领命出去,又把艾尔迪亚给拖了回来。
第四十七章 九百八十个灵魂
艾尔迪亚满身伤痕的被拖了回来,他双腿软软地摊在地上,每向前一点都会划下宽宽的血印。他眼睛紧紧闭着,面白如纸,也不知是死是活。
沙罗心疼如刀绞,看着这样的他就像看见了艾尔洛奇。她强忍着想冲过去的冲动,眼睛直视帝梵,大有一副姑奶奶等着你的慷慨就义样。
帝梵笑了一下,让人取过一个檀木小黑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张黑黑的,一寸见方的东西。他倒了一杯水,把那张黑黑的类似纸的东西放入水中化开。只片刻间杯子的水就变成黑色。
“喝了吧。”帝梵亲手把怪异到极致的黑水端给沙罗。
“这是什么?”沙罗瞥了一眼,却并不敢伸手接。杯中之水黑色中透着一股阴气,仿佛有无数地细小物什在里面徘徊。
“你的胆子不是很大吗?喝下去若是不死,就放了艾尔迪亚,否则就先让他去伺候魔王吧。”
伺候魔王,那就得先下地狱了。审时度势,哪怕这是毒药也得喝了。沙罗伸手接过,一扬脖灌了下去。黑水并没什么味道,只冰冰凉凉地好像喝的冰水,但入到嘴里却犹如阴风刮过,从喉咙直达腹腔。
这当然不是什么毒药,帝梵也不会用毒药那么低等地东西。这是一个符咒。传说大陆在几千年前有很多妖魔鬼怪危害世人,创世女神心忧天下,便运用神力把其中最厉害的妖魔封印起来。而这张纸就是当时封印用的符咒。经过几千年的淬炼,这张符咒上已经沾满了妖魔的魔气,普通之人若是喝下去,顷刻间化为脓水,即使身具神力的神仙也能重新打入轮回。
帝梵用这符咒,倒不是因为它强大无比,而是想考量一下沙罗的底线。连太后那老妖怪都看重她的命格,想必真的与众不同。若她就此死了,就当死个小臭虫,若是死不了,那他还真得好好琢磨一下这丫头的来历了。
黑水下肚,沙罗顿时觉得肚子里好像湖水沸腾,又像有无数个人在里面开战,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全都用上。他们打得甚是热闹,喊杀声时而传来,静静一听,却又忽的消失。
这一番折腾下来,沙罗实在忍受不了。捂着肚子疼得在地上来回打滚,斗大的汗珠频频落下,整张脸都扭曲了。疼到后来,她意识逐渐涣散,人也处于昏死状态。
帝梵一直盯着她,眼见着她痛哭挣扎,眼见她不支倒地,脸上表情复杂难明。
是昏了还是死了,沙罗并不清楚,只觉得自己身子轻飘飘地,似乎只要一阵风就能刮走。她不知身在何处,四周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这里的一切都像是静止的,而她也仿佛从没存在过。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熟悉,一样的飘渺,一样的虚无,她好像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可是却依然不知道该走向何处?
“沙罗。”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沙罗睁大眼睛找了找,却没看到任何人影。除了自己,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是谁?”沙罗高声问道。她很肯定自己听到有人说话了,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既像是在左近,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根本不着痕迹。
“不要问我是谁,记住你的使命,你现在还不能死。”
沙罗苦笑了一下,她也想活,可别人不让啊。
“别的不用管,现在就回去吧。”
那人话音刚落,忽的身边刮起一阵风,沙罗只觉被什么重重踢了一下,连她究竟有什么使命都没来得及问,就离开了那里。再睁开眼时,已回到朝阳殿了。或许她根本就没走出这殿宇半步吧。
帝梵盯着自己的脚,眼神差异中带点无奈。刚刚那一刻,他已经感觉到沙罗断气了,可是为什么自己踢了他一脚,反倒把她踢醒了?
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你醒了?”
“醒了。”沙罗郑重其事道。
“醒了就起来吧。”
帝梵有些悻悻然,没弄死她算他没本事。他还记得自己先前说过什么,点手吩咐侍卫把艾尔迪亚抬下去好生医治。从现在开始艾尔迪亚这一章就算抹过去了。
至于沙罗嘛?来日方长,他还真不相信自己弄不死她。
沙罗翻身站了起来,除了肚子微有些疼之外,通身上下似乎没多大毛病,肚子里莫名其妙的东西进行了一场大战役,搞那么大动静居然没把她弄死,也算走运了。
正庆幸之时,忽然‘吥’地一声放了个屁,屁声之大可谓震耳欲,聋贯烁古今。紧接着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散布了整个大殿。所有人都盯着她,表情古怪。
这个屁实在太臭了,连沙罗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住,她咳嗽一声,想掩饰地说些什么,却又尴尬的一句都说不出来。
帝梵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沙罗,袍袖一展,走了出去。
“还等什么?等熏死吗?”不知谁喊了一句,接着一瞬的功夫大殿里的人都跑光了。空空的大殿独留下她一个,还有那一桌的残羹冷炙。
“这不怨我啊,都是那杯黑水造的孽。”沙罗急急地想解释,可谁又听她的,她憋的满脸通红,紧接着又‘吥’地一声放了个屁。
这个屁比刚才那个更臭了。
“不行了,太臭了。”沙罗也忍受不了了,弯着身子往殿外跑。肚子这会儿正翻江倒海,那些打完仗的奇怪东西,也是时候清理战场了,而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茅厕。
第四十八章 花盆砸死狗皇帝
在茅厕里纾解完毕,沙罗系好裤子出来,一抬脸竟看到帝梵身边的祭司笃珐斯正一脸古怪地盯着她。
“祭司大人也要用茅厕?”沙罗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能使高贵的祭司守在这里。总不会是等她吧?
笃珐斯摇摇头,“我只是想看看你。”
啊?沙罗不明所以。看人有来茅厕的吗?
“那碗黑水好喝吗?”笃珐斯突然问道。
“还行。”沙罗砸吧砸吧嘴。味道也没多难喝,就是喝下去肚子不好受。
“知道那是什么吗?”
沙罗摇头。
“那是九百八十个灵魂,妖魔鬼怪的灵魂。”
九百八十个灵魂?沙罗脑中闪现出那些妖怪张牙舞爪的样子,接着转身回了茅厕,对着马桶大吐特吐。直吐到胃袋空空,连肠子都要吐出来了。
九百八十个灵魂?还是妖魔鬼怪的灵魂?要命的,那种不干净的东西进了肚子,她都想把肠子一根根捣出来出来洗洗了。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肚子里在打仗了,那些妖魔鬼怪活着就没消停过,就算死了也要挣个山寨,评个大王小王什么的吧。
终于吐干净了,沙罗软着脚几乎是爬着从里面出来,整个人都虚脱了。
笃珐斯蹲下身子,状似好心道:“我就是说说而已,你怎么反应那么大?”
“你到底来干什么?”沙罗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垂着头一副死鱼样。
“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就没死?”笃珐斯眨着眼一脸真诚地求教,她若真知道符咒破法,教教他多好,身为一国的祭司,最见不得的就是有好的法术自己学不到。
合着他就是看热闹来了。她连看都没看一眼笃珐斯,手撑着地一点点挪回住处去。
“哎,你别走啊。”笃珐斯紧追在后面。
沙罗不理。
“你跟我说说。”
“跟我说说。”
……
嗡嗡嘤嘤跟个苍蝇似地。沙罗本就憋着一腔火,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对身后吼道:“你再没完没了,我把你也打成灵魂。”
笃珐斯:“……”
她的意思是说他也算妖魔鬼怪吗?笃珐斯撇撇嘴,真是没眼光,他可是所有祭司中长得最帅的一个啊。
§§
两天没见沙罗,阿垣坦急得把佩阳殿都快翻起来了,好容易见到沙罗回来,立刻笑得跟一朵花似地。可惜今天沙罗没力气,也没心情跟他玩。
“阿垣坦,我要睡一会儿。”沙罗回到房里,准备脱衣服,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我陪你睡吧。”阿垣坦扭着身子不依。
要命的,今天这些人们都怎么了?帝梵阴毒狠辣,笃珐斯古里古怪,又有个无理取闹的阿垣坦。他们成心,真的是成心。听说笃珐斯也有皇族血统,他们皇家的人是憋着法的不想她好过啊。
好容易哄走了阿垣坦,沙罗虽疲惫到极点,却忽然一点睡意也没有了。仔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即使没有她在朝阳殿大声斥责的那一幕,想必帝梵也不会让活着的。
谁叫她知道了帝梵的秘密,谁叫最后太后死在她手里呢?就这两点已足以让她死一百回了。只是帝梵想杀她,为什么不用刀剑?就是木棍也行啊。他为什么用那古怪的符咒?他想证明什么?还是想知道什么?或许帝梵想知道的,也是她想知道的。
还有在虚无世界里听到的那个声音。那个声音似乎像是个女人,可她为什么说自己身负使命呢?如果真像她说的,那她的使命应该是什么?
一切都太奇怪了,奇怪的让人抓狂。
仔细想想,总觉得今天的事还没完,就更睡不下去了。沙**脆披衣起来,到院子里吹吹风。
外面月朗星稀,天上星辰配合重重殿宇美的如画一般。出了佩阳殿,沙罗漫无目的走着,整个皇宫都静悄悄地,仿佛每一片砖瓦都睡熟了。入夜之后是皇宫结界最强的时候,通常这时就不会有人走动了。此时长长的皇道上就只沙罗一个人。
如果就这样走着能走出皇宫,直接回蒙纳该多好啊。沙罗轻叹一声,本来她还想着心爱的那个阿垣坦,那个再也找不着的阿垣坦,所以心里总有一丝丝的期望,希望以前的阿垣坦和帝梵不是一个人,希望他能回来,回来找自己。但是现在等的时间越长,希望也一点点变成了失望。
她害怕,害怕所爱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了。与阿垣坦相识的一刻,在她脑中回忆过无数遍,她总觉得在她用花盆砸中他之前,他应该是另一个人,冷冷冰冰无怒无喜的一个人。而在被花盆砸中之后才变成了温暖和煦,善良的让人心动的阿垣坦。
如果有一个花盆该多好啊,那她就可以用它去砸帝梵的头,把她的阿垣坦再砸回来。沙罗这样想着,脚尖竟真的碰到了一个花盆。那是一盆杜鹃花,红的花瓣,黄的花蕊,此时开的正艳。
看到那盆花,沙罗再也走不动了,鬼使神差的弯身抱起花盆,手指轻轻抚摸着花叶、花茎、仿佛所摸得乃是情人的脸颊。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歌声,那仿佛是来自远古的曲子,曲调沧桑,有一种愤世离俗,厌倦红尘的离世之感。从歌声中可以听出那人的忧伤与悲戚。
沙罗循声走过去,只见月光之下站着一个人,白衣胜雪,长发如金,他的面容雅致,在明月光辉地映射下闪出莹润的光泽。他在笑,对着自己笑,那笑容如春花灿烂,如艳阳炙热,笑得空气都变得温暖起来。
看着看着,沙罗一阵恍惚,大叫一声,“阿垣坦。”对着那人就奔了过去。眼见双手要擦到那人衣服,突然肚子上狠狠挨了一脚。
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沙罗不由苦笑了一下,是她太思念心爱的人,以至于出现了幻觉吗?那人确实在笑,冷笑。
沙罗抬起头,就对上了帝梵的眼睛,那里面冷冷的,冰冰的,漆黑眼瞳里好似没有任何内容。但沙罗却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感觉心底的难受与迷茫,都**裸地展现出来。他锐利的视线,让她无处可躲。
第四十九章 刺杀,究竟是要谁的命?
沙罗抬起头,就对上了帝梵的眼睛,那里面冷冷的,冰冰的,漆黑眼瞳里好似没有任何内容。但沙罗却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感觉心底的难受与迷茫,都**裸地展现出来。他锐利的视线,让她无处可躲。
冰凉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帝梵薄唇抿出一抹冷意,“皇宫内结界无数,没想到你居然能走到这里,看来真要重新估量你了。”
沙罗不语,她早已疼得说不出话来。目光闪烁着,故意躲开他探究的眼神,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她的花盆哪儿去了?
花盆早被帝梵一脚踢碎,泥土混着瓷片掩盖在美丽的杜鹃花枝上,留下一地的苍凉和悲哀。沙罗的心情就如同这杜鹃花一样。
她心中连叫着,“可惜。”若这花盆不碎,或许就可以砸到帝梵头上,把可爱的阿垣坦给砸回来了。不知这会儿再捧个花盆还来不来得及?
帝梵并没给她机会,冷冷扔下一句,“入夜之后不要到处乱走,小心把小命走丢了。”然后一闪身消失在月色中了。
沙罗轻叹一声,蹲下身子捧起那株杜鹃花,把它小心翼翼地栽在道边草丛,与绿草为伴,尽享天地精髓。它因她而来,却不应该因她而死。
§§
艾尔迪亚的伤势很重,上了最好的药,一连休息了数日都不见好。沙罗便向帝梵请求去照顾艾尔迪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