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媚——容千丝
时间:2022-01-13 08:55:25

  在晋王眼里,儿子年逾二十未婚配,正是热血方刚的好年纪,撞上个千娇百媚的妙龄佳人,干柴烈火,情有可原。
  既然宋思勉已妥协,不再对那丫头铭刻在心,而霍书临亦突然放弃,匆忙南行……晋王只想着,等林家丫头为宋思锐诞下个一儿半女,便容她留居府上,予她妾的名分。
  反正王公子弟三妻四妾实属常态,来日宋思锐自会觅得匹配良伴。
  谁料,这孩子竟请他“成全”?还要求“明媒正娶”一个罪眷?莫不是被勾了魂?
  晋王长眉一拧,意欲张口回绝,忽闻院门外目轮椅推动之声渐近。
  他斜睨宋思锐两眼,闷声道:“这事儿,容后再议。”
  ···
  不出所料,来者是宋思勉。
  他由仆从推进院落后,当即命余人停步,自行慢悠悠推着轮椅至书阁阶前。
  “父王,儿子想向您讨几本琴谱,请恕扰了您和三弟商谈。”
  晋王暗觉他来得蹊跷,遂让宋思锐协助戴上镶玉金冠,大步行出阁子。
  “为父的琴谱,你不都已拿走了?”
  “您藏在楼阁顶花梨木柜的……可否供儿参详?孩儿腿脚不便,还请三弟替愚兄跑一趟。”
  宋思勉边说边向宋思锐淡淡一瞥,如有清浅笑意。
  晋王无奈,只得亲领宋思锐登楼取书。
  他年轻时亦喜抚琴,常为爱妻傅氏抚奏,故而两个儿子耳濡目染,皆练得一手好琴。
  傅氏病故后,他自忖世间再无知音,悲愤之下把琴摔了,当真十年再未碰过琴弦。
  不料,儿子们分隔两地,倒承袭了他的技巧。
  待宋思勉取得久藏琴谱后,晋王心事萦绕,已无闲心再和宋思锐讨论婚娶之事,摆手命二人退下。
  宋思锐把装有琴谱的雕花木匣置于兄长臂内,随后绕至木轮椅后,小心翼翼推行。
  众仆役一拥而上相助,遭他拒绝。
  他俯首淡笑:“兄长讨得父王最珍爱的谱子,可记得容小弟瞅上两眼。”
  “现下你忙里忙外,即便有闲暇也会守候佳人,哪来闲情逸致看琴谱?”宋思勉嘲笑一句,示意他绕广池行一圈。
  其时暮色笼罩在碧水,静影浮光,宛如生烟。轮子碾压在碎石小道上,发出咯吱微响。
  宋思锐唯恐颠簸引起兄长不适,刻意放慢速度,随时观察他的情况。
  “舍得把人送出府?”宋思勉望向湖水中央的眼光平缓无波。
  宋思锐一怔,随即明白他言下所指,轻笑:“送出去,是为了早日娶回府。”
  宋思勉摇头笑道:“你说,我该不该做做样子,把琴谱朝你脸上砸?”
  “砸不中的,别费力气。”
  宋思锐薄唇弧度舒展,又稍稍回收,低声道:“哥,抱歉……林家阿微的下落,我至今仍茫无头绪。”
  “罢了,我不欲难为你,更没必要为难自己。”
  “兄长真放得下?”
  “放不下,也得放,难不成要恨一辈子?况且,跌倒太久,容易陷入淤泥里永难抽身,何不趁只脏了身子,赶紧爬起来?
  “人生在世,崎岖也好,坦途也罢,总得经历。你们说得对,我缺少的仅仅是两截腿,家还在,家人……会越来越多。”
  斜眼映照宋思勉如玉容颜,暖光使他看起来气色大好,朗目褪去忿恨后,呈现久违的沉着从容。
  宋思锐惊觉,或许在自己以毛头小子的形象奔忙于七十二岛时,兄长在京已是一副雅人深致、气宇轩昂之貌。
  只是归来太迟,独独看到他最无助、最痛苦、最狼狈的一面。
  假以时日,定会恢复最初的温文尔雅。
  一时间,宋思锐感触良多,半晌方道:“心得其养,万病皆除。若怀宽绰之心,必是后福无穷。”
  “有个事,先跟你透露点口风……我准备纳巧媛为妾。若然父王有微词,你便替我劝着些。”
  宋思勉唇畔微扬,暗藏三分得色。
  此举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让宋思锐惊讶的是,来得比想像快太多。
  他错愕须臾,才笑语恭贺。
  蓦然回首,兄弟二人从幼时的疏远,到重逢后的假意恭顺、针锋相对,再到后来的相互配合……却是从这瞬间起,方真正达成体谅与共识,真真正正活成了兄弟该有的模样。
  晋王登临书阁,远眺宋思锐推着长兄缓行,有说有笑,并在风起时解下披风给对方披在身前的一幕,讶于哥儿俩的关系,不知何时竟从严冬飞跃至暖春。
  他笑容渐舒,眼角则禁不住翻涌温热泪水。
  ···
  哪怕对外宣称回母亲处暂住,林昀熹的私物仍旧装了满满三大车。
  正当她整理青绫裙,由笙茹搀扶上马车时,宋思锐抢先一步挽她的手,而后矮身钻入,迳直坐她身侧。
  林昀熹杏眸圆睁:“你进来做什么?”
  “秋来风大,不想骑马。”
  他理直气壮,又凑到她耳边悄声补了句“要抱抱”。
  林昀熹被他的黏腻逗乐了,见放下的车帘遮掩外界目光,主动握住他手:“你成天忙军务事,我长留王府也无用……”
  “有用,”他粲然一笑,“咱们可互相暖暖床。”
  “又不正经了!”
  “对你,能正经到哪儿去?”
  他借马车起行的晃动,展臂拥住她,低头一吻。
  林昀熹虽无记忆,亦知他多年来习惯与她相依相伴,且先入为主认定她是他的人,或他是她的人。
  目下忽而逼他把嘴边的肉往外送,他定然要趁机啖一口。
  双唇交叠,掀起离情别绪、微浊呼吸、柔绵嘤咛。
  当林昀熹斜斜依傍在他肩头,他顺手摘下腰间白玉蛇雕配,塞到她手里。
  “等林伯父回京,不论何种情况,我都会想法子即刻上门提亲。”
  “这般猴急?”林昀熹俏脸染霞。
  “免得夜长梦多。”
  “可我来不及和家人多相处,也没想起往事……”
  “一切听我安排。”
  宋思锐朗目笑影淡了几分。
  他自始至终没敢多提旧事,就是怕她回想去年那场大波折后,会再次抛下他,毁掉婚约。
  现在情意深浓,又终将团圆,他得尽快把婚事办了,把螃蟹煮熟吃了,最好立马生个小娃娃……
  届时,她就算清查旧账,终会有心软之时。
  念及此处,宋思锐心虚地箍紧怀中人,给了她一连串的轻舐慢啃,闹得她脸颊绯红,气快喘不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家人会越来越多。
  晋王:本王要抱孙子。
  章鱼:我要生小章鱼。
  熹熹:先去给你找只母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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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有木有嗅到大··高··潮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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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码字真是不容易啊~最近睡不安稳,不光掉头发,还掉眉毛~
  是文名的缘故么?眉都被夺了……暴风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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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爱你们呦~
 
 
第五十九章 
  #59
  从亭台华美精雅的晋王府搬入简朴狭小的院落, 宋思锐不在,也没了傅千凝相伴, 但林昀熹有母亲和弟弟相伴,反倒觉着温馨舒适。
  只可惜,她奉皇帝谕令以“乐师”身份进晋王府, 哪怕从未当过半日乐师,乐籍一时半会没法更改。
  对于失散十多年的亲生女儿,林夫人怎么看都觉完美无瑕疵,恨不得时时刻刻捧在手里, 细细呵护, 将错失的年月统统补回。
  而林昀熹在不晓得自己是替罪羊前,已很好适应了“林千金”的身份;如今有了确切身世来由,又感受到无微不至的母爱, 自是名正言顺投入其中, 全心全意爱护这对母子。
  她每日为林夫人推拿, 为小弟弟哼唱歌谣,依照宋思锐教她的法子,和厨娘们一起做吃的,小日子安乐平顺。
  跟随林夫人的巫医名叫易檀。
  从她口中得悉,棠族巫医本身也是一小族群, 主要核心领导人物幽居深山, 研制蛊毒和丹药,其余弟子则根据能力排辈,由棠族王族进行挑选。
  如身居高位的棠族王、王子等人的巫医, 均是最拔尖之人,不光医术高明,在武学上更是一流高手;而像林夫人、崔夫人这类远嫁异国的贵人,则仅有调养身体的寻常医师辅佐。
  易檀还说起,棠族王族固然有权利挑选巫医,但巫医同样有权利选择是否跟随。
  因此当初崔夫人因婚嫁之事和族人闹僵后,再无巫医随行。
  林昀熹大致猜出,陪同申屠阳的池访,在巫医族中地位超然,是以易檀一见她,便躬身行礼问安。
  正因巫医族自成一派,林夫人和林昀熹没敢在易檀面前提及“身中蛊毒”一事。
  谁知他们之间会否通风报信?
  ···
  是日,小宅院迎来了傅千凝。
  见其裙裳红艳,妆容细致,林昀熹眯眼笑道:“你近几日跑哪儿去了?”
  傅千凝翻了个大白眼:“我这表姑娘能上哪儿去?王爷夜不能寐,府医们各种方法皆试过,仍束手无策,我便留在王府研究熏香,看能否助上一臂之力。你以为……我到处溜跶,不来探望你?”
  “那可不好说,萧大哥也好些天没见人。”
  傅千凝瞪眼:“他没来,与我何干?”
  林昀熹抿唇而笑,改口问了世子近况。
  傅千凝称思勉哥哥无碍,谈及巧媛时犹豫了一下,亦称诸事如常。
  林昀熹暗觉有异,正想拉她到边上详询,她却忽而望向奉茶的笙茹:“笙茹今年多大了?”
  笙茹一愣,恭敬答道:“回傅四姑娘,小的十七了。”
  “到该嫁人的年纪了。”傅千凝有意无意发出一句感叹。
  林昀熹瞬即会意:“是啊,笙茹,当初我无所依傍,你义无反顾留在我身边,我很是感激。目下我脱离困境,定要为你安排一门好亲事。”
  笙茹面露惶恐:“姑娘嫌小的做得不好?”
  “怎么会呢?从抄家、养病、没入教坊,再到王府……一路受你悉心相伴、处处照料,不愿你耗费大好年华,才希望你觅得如意郎君呀!”
  傅千凝插话:“对,我傅家虽非望族,也算体面人家,你的姻缘事包在本姑娘身上!”
  笙茹大眼睛盈满了泪,却不是源于感恩:“小的……不想嫁人,只求服侍姑娘,还请姑娘别嫌弃小的愚笨!”
  林昀熹已是第三回 劝她离开,听她执意留下,脸上浮起感动之笑,心底则平添狐疑。
  崔夫人借生意为由离京,难道……尚留有后招?
  抑或笙茹认为,充当她的陪嫁丫鬟,有机会侍候晋王府的三公子?
  傅千凝同样想到这一层,半开玩笑道:“我略知京中风俗,如嫁给别家的贵公子,兴许带一两名贴身侍婢陪嫁,更能提拔为妾。可我哥是个专一且执拗之人……”
  “傅四姑娘您误会了!笙茹绝无僭越之心!”笙茹连忙辩解,“只是在林家呆了十年有余,已无处可去,盼姑娘垂怜。”
  林昀熹唯恐再逼迫会被她猜到目的,遂笑着安抚几句。
  刚转换话题,仆役来报——萧内卫领着一队人马送来了两车物资。
  一听萧一鸣来了,傅千凝霍然站起,面无表情地对林昀熹道:“我去瞅瞅你弟弟醒了没。”
  林昀熹犹记二人上回的滑稽场面,没忍住,“噗”地笑出声。
  半刻后,萧一鸣大步入院,执礼道:“一鸣此行,要向姑娘禀报一则好消息,如无意外,林公将于明日抵京,但碍于……眼下处境,也许暂不得与夫人相会,需由霍将军安排,听候圣上旨意。”
  林昀熹虽不懂朝堂事务,亦知凡事有个流程,当下略一颔首:“我明白的。”
  “一鸣已飞鸽传书给三公子,如此重大之事,他定然尽力赶回,姑娘且安心等待。”
  林昀熹见仆役再度推着板车入内,奇道:“这回又是何物?”
  “三公子说,院中书册甚少,又从品柳园调来了一批,还给姑娘运来桂花和木槿,好让秋季有花可赏。”
  林昀熹嘀咕:“那他干嘛不给我多添些红梅蜡梅绿萼梅,容我冬日品梅赏雪?”
  萧一鸣笑得欢畅:“他说了,等到冬月,最迟腊月,将用花轿将姑娘迎回晋王府,便省得再折腾梅树。”
  ……花轿?
  林昀熹轻咬粉唇,愠道:“谁、谁答应嫁给他了?我爹娘都没同意呢!”
  “一鸣不过复述三公子所言,”萧一鸣笑容稍敛,低声问,“姑娘,近日附近可有人滋扰?我在东西南北四角布下数批护卫,男女皆有,如有异动,大可用信号烟求救。”
  “昀熹替家母和舍弟谢过萧大哥的照顾。”
  “姑娘何须客气?”萧一鸣边说边从袖内取出一捆事物,“咱们每个人的烟雾颜色皆不一样……三公子的为明黄,我用青色,姑娘则用紫色……”
  林昀熹刚伸手接过,不料身后传来傅千凝的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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