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媚——容千丝
时间:2022-01-13 08:55:25

  宋思锐紧握双拳。
  不到半年?难不成……?
  却听萧一鸣续道,“遗憾第二胎只怀了不足两个月,没保住,此后十多年……林夫人再无所出。”
  这番话印证了宋思锐幼年的记忆——林千金乃林伯父的独生爱女。
  当惊觉昀熹无故失忆,还成了林千金,且王府上下无人觉察端倪,他由此判断,两名少女必定生得异常相似。
  年龄接近、模样如出一辙倒也罢了,闺名同叫“昀熹”?
  太不可思议了……他毛骨悚然,即刻派人调查。
  此番萧一鸣查证,林伯父夫妇无别的女儿,等于堵死了他此前的推测。
  改日得想法子问问秦老岛主,昀熹从何而来,为何取了这个稍嫌生僻的名字。
  老爷子盘踞一方,实乃不为人知的天家旁枝。
  昔年在长陵岛,宋思锐一度担心自己和昀熹同宗同源,老爷子则隐晦表示“无需多虑”。
  可见,昀熹并非秦老岛主的嫡亲孙女。
  苦心相瞒,只为确保她名正言顺继承东海七十二岛。
  见宋思锐时而紧皱眉头,时而笑意舒展,萧一鸣全然琢磨不透他所思所虑,只好百无聊赖地捋着半人高的蓬草。
  当草上细叶片片落下,十余条长枝被薅得光秃秃的,那位神游天外的三公子勉强回神。
  “有桩要事,须劳你派人跟进,势必隐秘进行。”
  “三公子尽管吩咐。”
  “替我……彻查林夫人的动向。”
  作者有话要说:  熹熹:终于甩掉了登徒子,我太难了!
  老三:不!你没甩掉,也甩不掉!另外,我不是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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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无意外,以后晚上更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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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12
  “逮到你了!”
  林昀熹听见稚嫩童音从自己嘴里吐出。
  昏弱光线逐渐转亮,可辨身处岩洞内,洞外惊涛拍岸,海蓝如缎。
  一灰衣小少年面向大海,坐于巨石上,手执《脉经》,闻声回望。
  脸上青紫夹着红肿,外加涂了药,尤为丑陋,勉强能认出是被她抽打过的傅家小哥。
  “有事?”他尴尬一笑,扯到嘴角伤口时,忍不住“嘶”声而呼。
  “喏,给你的,”林昀熹手捧小盒糕点,见他没接,嘟嘴问,“为何不讲实话?非说自己摔的!这下可好,爷爷认出我的牙印,断定我胁迫你撒谎,训了我一顿……”
  “我没脸说,”他想笑而不敢笑,“你没事吧?”
  “嘿!他又舍不得打我!”
  “我问你背上的伤。”
  “铜皮铁骨,哪有什么伤!”
  “那天瞧见你后领破了,鞋袜染血……”傅家小哥从怀内翻出一个白色小瓷瓶,“老爷子赏的续玉膏,止疼祛瘀一流,回头让阿凝替你抹上。”
  “不要,爷爷给你,又没我。”
  “就知道你爱逞强。我有伤,知你同样疼,如不好好处理,来日背上留疤,腿也不长!”
  “呿!当我三岁小孩?”林昀熹嗤之以鼻。
  “不,我当你七岁小孩,”傅家小哥忍住不笑,好看的眼睛泛起几许柔软,“这事儿怨我,我不该说你蛮横粗野,惹你生气。”
  林昀熹莫名变得不好意思。
  “你没说错,我的确蛮横。”
  傅家小哥正要回话,肚子“咕”的一声,抢先应了。
  林昀熹接过药瓶,趁势把竹食盒塞他手里。
  “以糕换膏,我赚了!”
  傅家小哥打开盒盖子,里头是排列整齐的玫瑰红豆糕、虾米萝卜糕和紫芋奶糕,做工细致,莹润如玉,清香混着海的气味沁入鼻喉,叫人食欲大开。
  他莞尔笑道:“拿你爷爷做的药,换取我太奶奶做的糕点,我倒也不亏。”
  他往边上挪了尺许,示意她坐下同吃。
  林昀熹毫不客气,与之并坐,以小竹签戳着切成小块的糕点,口齿生香。
  那一刻,碧海映云光,万点浮金耀眼。
  ····
  笃、笃、笃。
  敲门声将林昀熹从孩子气满满的梦境中拉回。
  她搓揉双目,应声下榻,唇角犹有笑意。
  果然是梦有所思。
  她曾为梦内的彪悍而心存愧意,没料,午睡间隙便自行编好了圆满后续。
  梦里诸多细节,恰恰与近日琐事对应。
  如从裴大夫口中听说长陵岛、从书楼拿下的《脉经》、三公子送赠药膏、恐吓小孩子“腿不长”等……
  嗯,有点意思。
  推开门,乐班子的小丫鬟递上一桐木匣:“林姑娘,有人给您东西。”
  林昀熹愕然道谢,掩门开启,无从辨别是喜是愁。
  内藏一青瓷小盒,另叠着遗留在宋思锐手上的医书。
  三公子真是死缠烂打不知羞!她不便原路退回,只能暂且收下。
  “……数者腑也,迟者脏也。数即有热,迟即生寒……”
  她翻了几页,深觉读时无比顺畅;看了一遍,字字句句如曾烙印在心,几乎达到能背诵的程度。
  难道……她还具备“过目不忘”的本事?
  逐一翻阅《脉经》、《截骨秘要》等书册,林昀熹看得入神,浑然不觉天色渐渐暗淡,更连屋外乐工、舞姬们进出声也恍若未闻。
  “林姑娘……”门口再度传来叫唤声,“王爷派人传话,今夜设宴明湖东桃杏林,请您速过去一趟。”
  林昀熹险些以为耳朵出了问题。
  晋王不是勒令她“严苛律己”、“低调度日”么?也曾放话无须她当乐师,何以没两日便要求她赴宴?
  无暇细想,她匆匆换了干净素雅的衣裙,由女婢引入主院。
  春夜月华薄薄笼罩后花园,广池边粉花如雾,朦胧了枝头的璀璨灯火。
  石亭外设有十余人的小型宴席。
  最先入目的,是陪坐席末的三公子宋思锐。平日展露的锐气褥刀剑入鞘,余下温雅淡然之态。
  随后,她才留心主位上身着暗紫缎袍的晋王、如冷脆寒玉般端坐木轮椅上的世子,以及正滔滔不绝的黛袍老者。
  此外,席间还有一位白袍年轻人,修眉朗目,正是白天在府医院外驻足的俊美男子。
  恰晚风拂过,落英簌簌而下,宋家兄弟和白袍青年不约而同转目,以深邃眸光牢牢锁定她的所在。
  瞧这阵势,那白衣公子……也是被她勾引过又抛弃的人之一?
  林昀熹顿觉呼吸有形,梗在喉咙。
  ···
  “以老朽看,世子已在内院呆了整整一冬,现下春暖花开,乃踏青好时节……闲来外出散散心,有助精神康健,身心舒泰。”黛袍老者捋须笑劝。
  宋思勉心不在焉,随口应允:“谢霍太医提点,思勉得空便去。”
  “千亩花海正处盛期,本王建议大家登高远眺,再赴西郊别院小住几日……”晋王望向左侧女眷,”谢家丫头们同来,可好?”
  宋思锐乍闻父亲欲邀请谢霍两家的亲友同往,分不清是老人家一贯作风,抑或临时起意。
  宋思勉沉吟半晌,未置可否。
  晋王又道:“林家丫头也一并去走走。”
  林昀熹垂首候在宴席外的幽暗处,闻言一怔,只得硬着头皮,迤迤然上前行礼。
  “见过王爷,见过大人、诸位公子千金。”
  柔柔灯辉融合了皎皎月色,映照她影青褙子、绣有银线繁花的月白罗裙,如梦如幻;勾勒出她娟秀绝俗的侧颜、抚腰长发,宛如误入凡间的仙子。
  光华流丽又不染纤尘,令人气息为之一颤。
  晋王微笑不语,似观察在场者的反应。
  宋家兄弟均揣摩不透父亲反常举动,默契地谨慎维持沉默。
  林昀熹未获赐座,不得不窘迫立足原地,忐忑等待尊者发落。
  缄默中,席上一杏色绸衣的女子娇柔淡笑:“阿微,好久不见。上回赴宫宴,未能到访,听说你曾为大伙儿高歌,绝妙歌喉绕梁三日……倒让我很好奇呀!”
  言下之意,竟叫她当众献唱!
  宋思勉艴然不悦。
  在他认知中,阿微是他囊中物,唯独他才有资格命令她做事;就算三弟企图相争,他亦未真正退让。
  而宋思锐眉峰一凛,静候林昀熹的反应,再从中相帮。
  林昀熹下意识窥向宋思勉。
  她只记得住那首《定风波》,据称还是三公子帮忙改的,上回已让世子大动雷霆之怒……她傻了才会当他之面重唱一遍。
  然则她该如何婉拒,才不致得失任意一方?
  “谢姑娘请慎言。”
  率先发话者,居然是那位白袍公子。
  他态度云淡风轻,看似不经意而言,话音却有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古人言,君子交绝,不出恶声……众所周知,谢姑娘和阿微算手帕交,近年意见相左,互生嫌隙;如今做客王府,口出明嘲暗讽之言,未免有落井下石的嫌疑,恐怕失了相国府千金身份哪!”
  林昀熹仓皇瞥向他,感激之情溢于眉梢。
  白衣公子见状,报以和蔼浅笑。
  这回,不光被责的谢大姑娘面如土色,两旁的宋家兄弟也双双黑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熹熹:梦里那个鼻青脸肿的傅小哥哥是干嘛的?
  千丝:欸,他也许可能大概是个男主?
  熹熹:好吧,虽然不及白衣公子一半帅,但总比凶狠柿子和色狼三公子要好一点。
  老三:……
  ·
  “数者腑也,迟者脏也。数即有热,迟即生寒”摘自《脉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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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13
  良夜轻风、佳肴美酒、异彩华灯、悠扬丝竹……驱不散席间的诡异气氛。
  晋王从容把酒,虽摆着置身事外之态,却暗藏静观热闹之意。
  宋思勉冷冷注视林昀熹片晌,继而淡淡扫向大表妹谢婉芝,最终缓缓转望身侧的哥们。
  霍书临呈朗月入怀的坐姿,眉宇间不显山不露水,风流儒雅非常。
  那身莲花纹白缎袍,在流光中分外刺目。
  此人无爵无职,醉心于琴棋书画,既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的头号情敌。
  即便他和棠族王子爱慕林家阿微一事满城皆知,霍书临亦从不隐瞒思慕之心,甚至明言,他这个寄情山水的富贵闲人,大可成为阿微远离是非的另一种选择。
  而今,宋思勉忽然明白父王设此宴的真正目的。
  并非“请霍御医诊脉”,也非“宋谢两家表兄妹联络感情”,而是让大伙儿知晓——霍七明知谢婉芝才是最佳良伴,依然坚定维护落魄的阿微!
  假若阿微看清这点,且父王顾念与其父的旧情,予以放行……
  宋思勉愤恨咬牙,双拳捏得辟啪作声。
  宋思锐久居海外,不了解京城年轻男女错综复杂的关系,观望后即从众人眉眼情态中窥出来龙去脉。
  无非是谢千金心系霍七公子,霍七则和自家兄长一样,痴恋着“阿微”。
  他心头无奈满溢,到了不可复加的境地。
  ——哥们啊,你们通通认错人了!这不是“阿微”,是我宋思锐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啊!
  偏生昀熹记忆全无,并在某种神秘力量驱使下,将林千金的过错统统扛了,更视他为洪水猛兽!简直要把他活活气死!
  这大概……是他的报应吧?
  ···
  场面一再冷寂,年迈的霍御医毫不客气地斥责自家小侄儿。
  “小七!你大庭广众下质问谢姑娘,难道是我霍家公子的风范?别自恃与世子交好,便口出狂言!”
  “大伯父教训得是!”霍书临起身离座,对谢婉芝一揖,“抱歉,书临一时失言,望姑娘见谅。”
  “无妨,”谢婉芝垂下微红眼眸:“婉芝出言不逊在先。”
  二人言不由衷达成谅解,唯林昀熹面带无辜,静立于各人如刀剑交错的眼光中。
  不能走,也不可留。
  宋思锐笑了:“说实话,思锐和谢姑娘一样,也想聆听林姑娘的绝妙歌喉……”
  此言一出,立即收获长兄和霍书临的怒视。
  林昀熹遍体生寒,咬唇暗忖:三公子被拒,果然不留情面了!
  却听宋思锐续道:“遗憾今儿上午,她助我调制药膏,嗓子被药熏了……”
  她水眸圆睁,惊愕难言。
  这人怎能睁眼说瞎话!她何曾助他调制什么药膏?晋王听了,该作何感想!
  霍书临目光暗淡了三分。
  诚然,他特意去府医院寻她,刚好闻宋思锐到来,因而快步避开。
  看来……传言林千金用匪夷所思的速度将宋家兄弟拿捏在手,并非子虚乌有。
  宋思锐无惧父兄惊诧暗怒的瞪视,笑意愈发温和:“扫了大家雅兴,思锐好生过意不去,愿代林姑娘弹一曲,以娱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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