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媚——容千丝
时间:2022-01-13 08:55:25

  偏生她并未按规矩颔首低眉,这万福礼便有点别扭且傲慢。
  晋王长眉轻皱,摆手命她退下。
  立于翠色铺展的广池边,远眺水荇斜牵,绿藻漂浮,他身影寥落,倦容凝冰。
  偌大的晋王府,空有春色满园。
  须臾,晋王抬眼望天,悠然轻笑:“许久没见霍家小七,让那孩子得空常来……图个热闹。”
  孟管事候立在侧,闻言微怔,转念一想,随即会意。
  “您老人家喜热闹,何不再请上几位表姑娘?”
  “甚好。”
  晋王轻捋胡须,狭长眼缝掠过意味深长的光华。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男配女配已发出,请注意查收!】
 
 
第十章 
  #10
  春日晴丝缭绕,飘渺药香弥散于晋王府医院。
  两侧古树枝桠亭亭如盖,参差不齐的捣药声敲破静谧。
  林昀熹静坐石亭纱屏内,由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医号脉。
  明净眸子不住窥望藏书楼内码得满满当当的书册,流露好奇与向往。
  “姑娘气血淤积,脏腑失和,阴阳平衡失调……相比之下,手伤反倒不算什么。”
  裴大夫翻看两盒不同的膏药:“姑娘之前所用的,乃年久石灰加羊油所调,镇痛尚可,后续养护确实不及这汝瓷盒中的……”
  她话说一半,忽而压低了嗓门:“此药,倒像出自三公子之手?”
  “啊……”林昀熹讶异,“您如何得知?”
  “大前天夜里,三公子驾临,先询问世子的病情,后亲自开了一道烫烧伤化淤祛疤的方子,包含生大黄、黄柏、黄芩、生地榆等药材。他嫌药童动作慢,自行研细末,和匀,加些许熟鸡蛋黄油……连留守的齐大夫也啧啧称奇,感叹名师出高徒。”
  “三公子……学医?”
  “据说,他师从长陵岛秦老岛主,琴棋书画、医卜星相无一不晓……更难得是出身尊贵,又意外的平易近人……”
  裴大夫絮絮叨叨夸了三公子一通,说他毫无架子,不吝与大伙儿探讨外草药特性与方子云云。
  林昀熹心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
  “长陵岛”和“秦老岛主”,不但似曾相识,更予她亲切温暖之感。
  茫然无解,她忽然又想,三公子一见面就摸脉象,还急巴巴看她的爪子,非要给她弄药,怕是是学医学到魔怔了呢!
  连续两天来寻她……兴许不光是私下交情,还有对病患的关心?
  然则她答应晋王,务必对两位公子避而不见,因此早出晚归,躲在清净地发呆。
  如今听裴大夫所言,她心底发怵——看来……府医院是三公子常来之处?
  她能否安安静静看会儿书?
  裴大夫为林昀熹包扎时千叮万嘱:“姑娘体寒,又有火毒炽盛,脾虚失运,胃失濡养,饮食应以清热、解毒、滋阴为主……”
  “可我食量不小,食后不觉胃脘痞满,也无目涩、手足心热等症状,倒不像气阴两伤。”
  林昀熹常觉西苑饭菜吃不饱,又没好意思再要,只得在吃茶果时多塞些点心填肚子。
  裴大夫听她术语精确,略惊,迟疑半晌,尬笑道:“那是由于姑娘体征复杂,非单一病灶之故。”
  林昀熹歉然而笑:“小女子无知,信口开河,您有怪莫怪。”
  裴大夫谦逊几句,收拾器具。
  恰逢一名厨娘的小儿子因跌破膝盖前来上药,起初还只是哼哼唧唧哭泣,待处理伤口时,边挣扎边哭得撕心裂肺,闹得大人和小大夫手忙脚乱。
  林昀熹见状,顺手折下一枝明艳艳的桃花,笑眯眯走近。
  三岁小孩受她灿烂笑容感染,止住哭声;再听她柔声细语询问名字,奶声奶气答了。
  林昀熹半蹲至他跟前,软言哄了两句,告诉他,自己小时候也摔过,因而非常理解他的痛苦;并软声安抚说,哭没关系,但得乖乖冲净泥沙,好好上药,以后才能愉快奔跑跳跃,否则……腿就不会再长了。
  小孩被唬住,眨着泪眼,果真配合了许多。
  林昀熹夸他懂事,把花枝塞到他的小手里,又东拉西扯,分散他的注意。
  其时明亮阳光温柔勾勒她水色罗裙,简洁素雅,精致明丽的脸蛋认真得可爱,眼角眉梢尽是融融善意。
  裴大夫心中震惊不已。
  这姑娘……当真是传言中妖艳美媚、爱慕虚荣、飞扬跋扈的林千金?
  去年花朝节,京中盛传,有丫鬟不小心把墨汁撒到她的蚕丝华服上,吓得跪地求饶。而她却漠然前行,迳直从丫鬟手上踩了过去……
  若非传闻失实,或许……因历经变故,病后性情大变?
  ···
  当裴大夫前往内院为谢姨娘作日常问诊,破涕为笑的孩子摇晃花枝离开,林昀熹转了一圈,正欲入内找书,正好一阵风过,吹得树木沙沙作响。
  蓦然回首,院外飘飞杏花雨中,立着一名俊雅不凡的青年。
  那人头戴白玉冠,积霜堆雪般的缎袍剪裁得体,衬得其风姿高贵出尘。
  面孔温润柔和,凤眸凝向她,激起她两颊火云腾烧。
  这人……谁呀?
  双方眸光碰撞,那青年唇边笑意徐徐漾开,像是受到鼓舞,向府医院挪了两步。
  林昀熹犹豫是否礼迎,忽听远处有人招呼“三公子安好”,心顿时一沉。
  青年笑颜微凝,朝她略一颔首,迅速转身,快步踏进庭院深处。
  她略微一愣,不及细想,急急忙忙躲进书楼。
  果不其然,她刚绕过屏风,院内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宋思锐说了句“不必多礼”,自顾和老府医绕著书阁闲聊。
  林昀熹耳尖,清晰听到他询问晋王身体状况及世子的病情,并根据老大夫的反馈,提了一点建议。
  其中,就有“让世子疼痛难耐时照镜子”的提议。
  林昀熹目瞪舌挢,万万没想到,宋思锐居然提出此冷酷法子来“治疗”兄长的病!
  听出他无离去之意,她蹑手蹑脚行至书架前,打算寻几本医书,届时求府医允许,再带回西苑仔细研读。
  取下两卷《脉经》,一册《素问》,翻了两页,上书“脉理精微,其体难辨”、“弦紧浮芤,展转相类”,她确认自己曾读过,遂壮志满腔,夹进臂内。
  哪怕明知贪多嚼不烂,她恐机遇难寻,遂东一本西一本,全数抱上。
  约莫过了半柱香时分,隐约闻老府医和宋思锐道别之声,且脚步声渐远,林昀熹暗自放下心头大石。
  ——总算躲过一劫。
  她笑眸半弯,喜滋滋走向大门,随时等待良机撤离。
  谁料,刚走到黑檀木雕屏风侧,尚未转弯,迎面撞入一壮阔怀抱。
  猛然的撞击使得她重心偏离,几欲后仰跌倒。
  千钧一发之际,背心一紧,却是来者反应奇速,探臂圈住了她。
  她惶惑抬头,对方刚好俯首。
  鼻尖相距不过数寸,呼吸相闻,心跳如凝。
  再于逆光中辨认出那张雅致面容,她连呼吸都忘了。
  壁上灯火暖暖,映着宋思锐端方俊逸的眉眼,点亮墨瞳中的万千星辉。
  他微微一笑:“逮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妖媚人设崩塌中……
  熹熹:等等,我还能挣扎一会儿。
  ·
  感谢 木昜x2、十月、小院子 的地雷
 
 
第十一章 
  #11
  如兰淡雅,如竹清致的熟悉气息,混著书册墨香尘味,紧密围困了林昀熹。
  惊吓,抗拒,羞涩,兼而有之,还隐含说不清道不明的愧歉。
  宋思锐轻嗅她鬓角发香,笑中自带两分得逞意味。
  “昀熹,鬼鬼祟祟躲在这儿做什么呢?”
  林昀熹气苦,到底谁鬼鬼祟祟!明明是走路无声无息的三公子!
  她脸红如烧,心中不忿,又不敢辩驳,下意识挣开。
  宋思锐两手扣得死死的,不容她挣脱半分;朗眸居高临下,悠悠掺了点蜜,细细端量她的怯赧容颜。
  少了风吹日晒,肤质越趋白腻如脂;明眸少了焕发意气,尽显少女柔美。
  挣不开他的束缚,她扁起小嘴,嫣若丹果。
  宋思锐陡然心浮气躁。
  那一抹柔软,自始至终都是他最深切的眷恋。
  心腔蓬乱,他寸寸低头,贴向朝思暮想的两瓣唇。
  林昀熹视线几乎被他含情带欲的俊颜所覆盖,慌乱之下,忙将手中书册快速上移至彼此脸额之间。
  他收势不住,挺鼻薄唇深深抵在封皮上。
  “……”
  宋思锐又好气又好笑,抓起那本书,定睛一看,只觉从来没这么讨厌《脉经》。
  见她诚惶诚恐往后缩,他语带抱怨:“难得有机会欺负你,你却不让我遂愿。”
  林昀熹怕他乱来,心惊胆战地一推,怀内几册书“啪啪啪”全砸地上了。
  门外药童听闻异响,关切靠近:“三公子,您还好吧?”
  “没事。”宋思锐忍笑答话。
  林昀熹未及细想,强行推开他,转身跑进里端,笨手笨脚爬过窗户,溜了。
  宋思锐张望她逃遁的方向,浅笑无奈,亦带悲悯。
  ····
  林昀熹心乱得不成样子。
  唯一念头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人瞧见她和三公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尤其是……“那样”的共处!
  晋王若知晓,铁定认为她阳奉阴违,偷偷勾引他的宝贝三公子!
  真是的!管束不了两个儿子,却把责任堆在她头上!
  她心怀委屈,趔趔趄趄冲进后院,又恐那家伙追来,干脆躲到角落的大片球状长草后。
  紧抱双膝,缩成一团,可怜兮兮。
  竖起耳朵凝神静听,那名好奇的药童终究入了书楼,而宋思锐则宣称自己在找书,不小心弄掉了。
  二人收拾妥当,脚步声远去,再无声响。
  林昀熹刚松了口气,冷不防头顶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询问:“此处有何好玩的?”
  阴魂不散啊!
  逃跑已来不及,继续藏着又毫无意义,她暗自叫苦,没料到宋思锐竟抱了那叠书,挤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蹲。
  ……!这人在闹哪样?
  有一瞬间,她差点断定自己陷入某个逼真的梦境。
  宋思锐笑嘻嘻向她展示医书:“一本不落给带出来了。放心,我掩护你。”
  林昀熹欲哭无泪。
  敢情他以为……她偷书失手才藏身于此?
  她躲的分明是这位声望日隆又黏腻缠人的三公子!
  再说,他堂堂王府公子,为何要陪她龟缩于乱草间?
  他、他……想干嘛?
  “让我瞅瞅,你的手怎样了……”他将书册搁至草上,一本正经去拉她。
  微温隔着新缠的纱布传递而至,林昀熹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这般拉拉扯扯、永无休止纠缠下去,她的极力回避有意义么?
  “三公子自重!我……我、我是世子爷的人!”
  她立心与他断个干净,又寻不出合适理由搪塞,情急之际,口不择言。
  宋思锐长眸微瞪,磨牙切齿,既有想咬人的愤懑,又有啼笑皆非的懊恼。
  对上他“凶残”的目光,林昀熹自觉被置于鼎沸水中烹煮,闷热煎熬。
  虽说晋王的要求是“安分守己,不得与两位公子有任何牵扯”,可她无法公开私谈条件,唯有先把宋思勉拉来作盾。
  况且她因宋思勉求得圣谕才入王府,且从小相伴,若无那次意外,她大概……
  唉,真搞不懂当时瞎折腾什么。
  捏造随时能戳破的谎言后,林昀熹莫名有了底气。
  二人以古怪姿态蹲在草堆内,不甘示弱瞪视对方,全然不符合各自的身份与教养。
  须臾,远处沉稳步伐打断了这场稚气的对峙。
  “三公子?”一浑厚男嗓试探着发问。
  猜出部下在找宋思锐,林昀熹如受惊的脱兔,直蹦而起,绕道奔向前院。
  来者年约二十七八岁,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刚健威猛。
  他远远瞥了林昀熹一眼,面露惊奇,继而东转西晃,终于在墙角蓬草内觅到悠然翻书的三公子,登时目瞪口呆。
  “您这是……?”
  “一鸣兄,找我有何事?”
  宋思锐气呼呼地打了个哈欠,拍打浅银灰缎袍上的草屑,对窝藏在此的原因不作半句解释。
  萧一鸣祖上曾担任御前密卫指挥使,本人年纪轻轻已是无上皇的亲卫,出身极佳,武艺非凡,受人景仰。
  无上皇旅居海岛数年,萧一鸣因特殊缘由未曾跟随,因而宋思锐直到最近才与之相熟。
  而今无上皇长居守卫森严的行宫,兴许是觉着小曾孙初归京,身边没几个可靠的人,便直接把萧一鸣拨来辅佐。
  此举更让满城热议,人人皆称,晋王府的三公子已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人选。
  “三公子,”萧一鸣悄声道,“您前两日嘱咐的事……已有眉目。”
  宋思锐略感意外:“如何了?”
  萧一鸣警觉地环顾四周,悄声道:“属下找到林府当年的管事,也问过此次遣散的老仆,证实林公爷待夫人情深爱笃,洁身自好,婚前婚后,不曾纳妾,也无通房。夫人十六年前诞下一女,未料不到半年又怀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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