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还要开门做生意,能不惹事就不惹事。
这两天我都睡的很好。
第三日晚上,有人来敲门,我打开门一看,是一个中年女人。
她后面也没抬着人,我问:“您有啥事?”
“白姑娘,你这店里是有纸活的对吧?能卖我两个纸人吗?要两个大人,写上父和母。”
“可是……可是我家是殡仪馆,纸活不单卖的……”
“你行行好,卖我俩。主要是两个村里村长查那个河的事,都不让村民出去,我买不到纸活,这是给孩子烧的。”
我叹了口气。
“行吧,我给你拿俩。”
我就按照成本加上百分之十来卖,赚个手工费。
主要是以前,我也没卖过,舅舅在这干了多少年,都没有这事。
我卖给女人之后,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又有人来。
也是要纸活,大人的,写上父与母。
“这……你也要大人的纸活?我们家没有了啊……得现扎。”
主要是干殡葬工作,懂的都懂,纸活就是牛啊,马啊,小孩啊。
大人的纸活并不多,按道理讲,小丫头是伺候去的,小子是看门护院的,牛啊马啊就是性别之分。
大人的纸活,平时有两个备着就完,就这俩,白七阳做完,半年都没用上。
除非有特别要求,比如说没结婚就死了的,给死者找个伴儿。
但是在村里,没结婚的太少了。
“你现做,我给钱,多给你些。”
“可是……”
“白姑娘,你都卖给周嫂了,不能不卖给我吧?”
周嫂?哦,就是之前来的那家。
“她跟你说的?”
“我劝您多做一些,还有几户人家要过来买呢。”
我抿了抿嘴,“你们都是给小孩的?”
“对……”
我干脆把这对夫妻请进屋。
林修在二楼和我弟一块睡觉,楚青玉走过来,我简单说了下。
楚青玉问:“您二位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啊……我不是别的意思,就是想了解一些,有时候因为死因不同,做纸活也是有忌讳的。”
楚青玉当然是胡诌。
但目的达到就行了。
那夫妻俩有些迟疑,但为了要纸活,还是说了。
“我的孩子是……是那个时候找人看了下,说是女娃,我就流了……”
我撇嘴,“重男轻女啊?”
“也不是!这咋说的……我要是第二个是女娃,我也不在乎,哪有第一胎是女娃的,那我在婆家不是一点地位就没有了吗!”
“你这还不是重男轻女?”
我都想说,那像我这种,我要是投你家的胎,我还看不到太阳了是吗!
我脾气是有点急躁,女人看看我,也没说什么。
楚青玉拍拍我的手,“行吧,没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你去叫白七阳起来做纸活。”
我知道他大概是要查这个事了,我现在也很疑惑。
后来在白七阳做纸活的这段时间,又有两对夫妻过来。
算上之前走的那对,一共四对。
岁数相仿,都是四十多岁,这三对儿都是因为被说是女胎,所以流产了。
我想之前走的,怕也是这么个情况。
楚青玉问:“你们找大夫看过吗?”
“看过啊,就因为看过,所以才不要的。”
“这烧纸活,我们每年都干,村里的女大夫给看的,后来找了风水师父,说孩子太小,要安抚一下……”
“风水师父?”
我一下子感觉很熟悉。
楚青玉却拉我到一边,小声道:“我感觉他们都被骗了。”
“我看他们手相,命里都有两个孩子,第一胎,有的是男,有的是女,第二胎都是男孩。”
第29章 小孩进门
“那是……那是之前那个女大夫说谎?或者是庸医,都给看错了?”
楚青玉摸了摸下巴。
“这个吧,说不好。”
他说,自古就有大夫通过号脉等知怀胎性别。
二十年前,也能通过检查看出男女了,所以看错一个人有可能,看错四个人,是不是有点怪啊?
“那……这个事,与河道尸骨,有关系吗?”
“现在我也不知道,走着来。”
楚青玉说,一会儿给他们做完纸人,可以跟着一块去看看。
我点点头。
主要是之前有东西抓我,楚青玉表示这个不查清楚,他心里总是不痛快。
他希望过的是平静安宁的生活,而不是总有事。
我又何尝不是呢。
待白七阳做完了纸活后,我问那三户人家,能否去跟着看,他们倒是同意了。
他们烧纸是在小河边,就是现在已经没水的那个河道。
白七阳没跟过来,和林修继续在家睡觉。
黑夜里,三堆枯树叶子点燃形成的火苗在不停摇曳。
他们烧之前先是喊了一遍:“宝宝,爹爹妈妈过来给陪你了,你不要怕,今年也不寂寞的!”
随后他们将纸人拽过去,烧了起来。
“先看到妈妈,一会儿就看到爹爹了。”
也就是这时候,我看到一个小女孩走过来,她浑身染着黑气,双眼只有眼白。
我要动弹,楚青玉却一把拉住我。
“看就行了,别一惊一乍。”
第一家前两个纸人先烧没了,小女孩身边很快出现了一男一女,还就是这对夫妇的模样。
小女孩的黑气立即消散不少。
她牵起身旁两个大人的手,蹭了蹭,转身走了。
之后还有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他们应该是剩下两家的孩子。
深更半夜,我和楚青玉又回到了家。
“我看小孩子们拿了纸人,好像还挺开心的,这些小孩只是要父母罢了,之前在水里抓我脚踝的,应该不是他们吧?”
“是不是他们我不知道,但是他们一点都不开心。”
“他们只会在一次次被骗中,积攒怨念。”
楚青玉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他说纸人永远是纸人,再逼真也不可能变为真的。
现在我看到的是小女孩身旁的人很逼真,但过段时间,那纸人就会口鼻流血,再后来就歪七扭八。
最后一点也不像,直接成为灰。
纸烧完有什么呀?不就剩下灰了。
那孩子的灵魂身边那玩意,也就是灰了。
“这一过程……需要多长时间?”
“其实没多久,一个月的事。他们无知的一年烧一次,孩子们却只有一个月开心,剩下的十一个月都在苦闷与被欺骗中演化出怨气,这个村子好得了才怪了。”
“我告诉你,就算没有人参娃娃,天宝村和大河村也消停不了。”
他撇撇嘴,“这个地怎么事那么多!”
我又问:“那我要是跟那些父母说一个月烧一次,会不会平息孩子们的怨气?”
“不,人都是有贪婪心里,孩子也一样,你每天给小孩一颗糖,小孩渐渐就会觉得每天都嫌少,会越要越多。死后的小孩也一样。”
楚青玉说,这件事从根本上就是不对的,有问题。
风水师告诉他们要烧纸人,可是但凡真的懂的风水师,都不会说这样的蠢话。
死人,不管怎么死,有多么冤,自杀后悔也好,车祸意外也好,死了就是死了。
死了就要去到归处,而不是在这徘徊。
“好了,今晚先睡吧,反正目前一切都还好,明天白天去河道那看看,再问问几个人家。”
我点头称好。
进了屋,我把自己摔在床上,彻底放空。
因为上次人参娃娃的事,我现在睡觉都开一盏小灯。
就在我闭上眼睛昏昏欲睡的时候。
突然感觉脚心很痒。
我先是蹭了蹭,就当我想再闭上眼睛的时候,我感觉地板上有跑动的声音。
一下子,我就睡意全无,睁眼了。
那盏小灯依旧亮着,我坐起身来,屋里又没有动静了。
昏黄的光撒在窗帘上,我竟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在窗帘后。
我赶紧下床,深吸一口气一把拉开窗帘,但是后面什么都没有。
我却感到后腰被谁拍了一下,继而又是地板传来有什么在上面跑动的声音。
“谁?!”
“要爹爹……”
“要妈妈……”
突然,一双冰凉的小手摸着我的脖子,吓得我一个机灵。
他勒的我死紧,在我耳边说。
“姐姐既然给他们爹爹妈妈了,我也要……”
他一呼百应,同时我屋子里有好多声音冒出来。
“我也要。”
“我也要!”
这时候屋子里跑动的动静越来越大,我也看到了他们的样子。
都是一个个小孩子,穿着二十年前那个年代的衣服,红绿的小袄子。
但他们身上都冒着黑气,翻着白眼,五官甚是恐怖。
他们见我没回答,开始一会儿抓我一下,拽我头发一下,推搡我一样。
到后来直接把我按在被子里,我大叫一声。
“楚青玉!”
门瞬间开了,楚青玉拿着一把菜刀进来,所有的小孩都四散,“嗖”的一下子全走没。
不过还有一个被楚青玉给抓住了衣领。
他冲我咧开嘴,露出俊俏的笑。
“这就对了,以后遇到什么事,你叫我一声,我保准给你解决。”
被他拽着的是个小女孩,很快她就被楚青玉拎着放到正厅里,我们俩坐在她面前。
楚青玉问:“那天河水决堤,在水里拽我妻子脚踝的是你们这里面的一个吗?”
她搅着小手,瞥了眼楚青玉拿着的那把菜刀。
“是……是奶奶的儿子……”
“奶奶……是身形瘦削,头上包个蓝布包的大娘吗?”
“对。”
我赶紧看向楚青玉,“是那天跟着俩大娘的那个魂儿。”
“她是你们的奶奶?那她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跟你们在一起?”
小女孩撇嘴,似乎很不愿意回忆过去的事。
楚青玉又晃了晃手中的菜刀。
小女孩才说:“奶奶就是当年杀掉我们的人……”
“她是那个女大夫?!”
第30章 堕胎往事
“但是……但是这么多年……奶奶一直照顾我们,是很好的人,像亲人一样。”
她说当年她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听到妈妈天天盼着自己是个男孩。
是男孩的话,就了却了一个心愿。
可是她很想说,她不是,没有办法让妈妈高兴了。
女大夫是当时村里唯一的大夫,她自己有个老公,有个儿子。
她还说女大夫认识一个风水师父,他们这些死去的孩子都知道,是风水师父不好,并不是女大夫的错。
“那个风水师之前帮过奶奶好几件事,帮助奶奶救人!有人被抬过来,都没气了,但是那个风水师却给救活了。”
“还有还有,村里后面盖的棚子不稳,下大雨毁了,里面压着好多人,但是风水师说了方位,果然从那刨坑,被压在里面的人都被救出来了,都活了。”
“所以奶奶很相信他,觉得他是济世救人的菩萨……”
女孩说到这里,眼眶积攒了泪水。
“他后来说我们是祸害,让奶奶告诉我们的妈妈,必须剁掉我们。”
“反正我们的妈妈本来就想要儿子,不想要女孩,顺水推舟就做了!”
她说最可气的是,他们这里也有很多男孩,风水师让女大夫骗人,就说是女儿。
她是先被剁掉的。
后来亲眼看着另外几个女人躺在那张产床上。
听到她的朋友们不停的哭。
不停的说,自己是男孩,妈妈为什么不信,为什么听不到……
这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我弟弟白七阳。
我记事很早,妈妈生弟弟那年我三岁,我已经有了记忆。
白七阳生下来,就没气了。
产婆说这孩子是畸形的,不可能活。
当即要把白七阳埋了。
而且要遵循村里的老规矩,这种不详的小孩死尸生出来,就要把小胳膊小腿儿掰出一种抱元宝的姿势,希望他能给妈妈的下一胎积福,亦或是给家里带来钱财。
我妈坚决不同意,说凭什么他死了,还要那样对他!
产婆忙解释:“你得为以后着想啊,要是就这么放土里埋了,你家会走霉运的!”
“我家怎样,不用你管!你把孩子给我放这,你给我滚!”
我妈当时托着虚弱的身体对着产婆吼。
产婆觉得我妈不懂事。
“你能生出这种不男不女的东西,说不定就是你缺德缺多了,男人死了,生出的儿子也是这种玩意,还不听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