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周,能帮我倒点水吗。仿佛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是眼前的人,依旧像一个木桩,挡住照进来的光,一动不动。
木周,我渴了,木周。依旧无动于衷。这才,轻轻地将手挪出被子,扯了扯木周的衣角。恍然大悟那般,收起那不可思议的表情,倾斜下身体,温声细语地问:感觉如何,要不要喝水。
代弋使劲地点头,自己感觉很用力,可在别人看来,就像一只苍蝇的翅膀,一粒尘埃也带不动,即使这样,他那费力的模样,木周看在眼里,有些心疼,也很可怜。
木周将代弋的头轻轻的放在手臂上,用枕头支着她的身体,说了谢谢,接过木周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之后,喉咙里像是被烧焦了那般,被水浇灭的时候,发出一阵巨响,代弋觉得,她的喉咙里,肯定冒出一股一股的青烟,一定有一股烧焦的味道,她轻咳一声,感觉口腔处与耳朵处的声带连接了,像是被打开了一个洞,清晰了不少。
你别介意,父母都是这样,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事要忙,他们的世界也不只仅仅只有我们。木周安慰的说道,可是,他却连自己都说不服,父母,真的有那么多事要忙,忙得连自己的宝贝受了伤,也像丢破烂那般丢给别人,甚至是,不闻不问,看一眼,气还没断,自我猜测那般的觉得,并无大碍。
父母,是孩子与未来之间的桥梁,他们这样做,无疑是将自己的女儿丢在稚嫩的人群里,没有人引路,自己跌跌撞撞,自己搭建桥梁,可想而知,她会走得多辛苦。
木周不停地摇头,他的心里揪着一阵一阵的疼,他们怎么能忍心,忍心将她丢在这冷清清的医院里,还未等她醒来,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木周多多少少能理解,代弋这样的性格,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锻炼出来的,冷漠的,刚强的,高傲的,温柔的,脆弱的,善良的,都掺杂着一点点的无情。或许,本身不是这样,只是她觉得,应该是这样。
忽然之间,木周蹙着眉毛,惊讶地望着代弋。
从他进来到现在,都没有听过代弋说过一句话,他看着她,几度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与她说什么,这时,代弋笑了,皮笑肉不笑,生怕动作大一点,都会扯到某种神经。
她没有再说话,她知道,她的喉咙哑了,说不出半句话。
木周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她的坚强,她装出来的坚强,在木周的面前,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
怎样,不就是不能说话,这下倒好,省去了我说话的时间。代弋微笑着,嘴巴一直在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木周也无奈地笑了笑,他大概知道,她现在想说的是什么吧。
第27章 放逐
晚霞又和昨日一样。
木周坐在代弋的床头,小心翼翼地削着苹果。
窗户里透进来的霞光,慢慢的移动,落在了白森森的地板上,整块地板像是被撒上了金粉。白色的窗帘被拉到一边,就着吹进来的风,温柔地晃动着身体。
窗外的风吹刮过树枝时,像奏起的交响乐,赏心悦目。
夕阳彻底落下山底,被烧得通红的云慢慢褪去颜色,谁也不知道,是谁点红了火把,又将它熄灭。
深灰色慢慢的接替橘红色,到了夜晚,风也会变得温柔,甚至是失去了声音。
天气那么干燥,又是十月,估计我们等不到萤火虫。三千手里拿着一只枯草,拍打着干燥的地面,目光眺望着远方,若有所思。
估计,我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在没有萤火虫的季节等待,或许本来就是空欢喜一场。韩代弋突然站起身,眼里的群山淹没在黑色里,渐渐的失去了形状。
现在,连歌颂着音乐的鸟儿也休息了,大地也缓缓地闭上双眼,陷入沉睡里。月亮偷偷地爬上来,像是粘在一块黑布上似的,繁星点点,一颗一颗的从遥远的黑色里冒出来,一闪一闪的,看不太清晰。
回去吧,明年七月,等到下雨天,地面变得潮湿,运气要好一点,我们再来迎接萤火虫。三千站了起来,扔掉手中的枯草,用手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巴。仿佛在黑夜里,尘埃像是跳着舞那样,在空气里扭动着身体,缓缓落下。
明年七月……韩代弋小声的念着,心中默念了一下时间,也还好,不是很久,等毕了业,就是下雨天,阴雨连绵的时候,这里应该又是另一番风景,他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人,他把这句话当成一个承诺,明天七月,希望那时候,天气争点气。
他们骑着单车一路飞驰,在月色下,两个一前一后的身影,像长了翅膀那般,在黑夜里飞翔。
不远处,隐隐约约的看得见路灯,路灯下隐隐约约的人影,偶尔的,还有孩童蹦蹦跳跳。灯火人家,小小的窗户里露出温暖的灯光,马路旁边,光的影子被拖得老长,建筑物的影子歪歪斜斜的躺着,像是画在纸上的黑影。
眼底有光明,两人的速度慢慢减了下来,并排而走。
三千心想着,人,果然是群居动物,离开人群,就会恐惧。她长叹一口气,不知道的是,阿婆那个下雨天的夜晚,满身伤痕,夜里风凉,是怎样熬到的天亮。
啊。
三千急刹住单车,轮子划前去老远,从单车上下来,心脏怦怦直跳。韩代弋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猫咪。
刚才她只顾着向前,正在想着阿婆的事,一不留神,流窜的猫咪从路边跳出,像一阵风似的吹到另一边,她以为,自己撞到了猫咪。
在不明不暗的路灯下,那个长长的黑影,是猫咪留下的影子。
没事,走吧。不知怎的,三千的心里,莫名地被揪着,仿佛扯得她喘不过气,一股恐慌随之而来。她快速的跨上单车,使劲地瞪着踏板,越来越快,尽管,挂在肩上的衣服掉落,跟在身后的人叫说话她,她的大脑里,只有家里孤独的阿婆。
韩代弋看着那个身影路过一盏又一盏的路灯,黑暗光明,光明黑暗,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向前那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