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晚来半步你已是这妖怪的晚餐。”陈桥生抱着剑悠闲溜达过来。
“妖怪?”易晓愉不解:“你是说俪妃?”
“嗯,只是一具白骨罢了。”陈桥生目光移向僵住的俪妃,准备抽剑砍下去。
“停手!”镜寒宫外却突然响起大批脚步声,是一众士兵随皇帝而来。
已经记不清多久未曾踏进过镜寒宫一步,皇帝在宫门口稍显迟疑,但看到俪妃陷入危险后还是带人赶了进来。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皇宫内不断杀人。”领头的侍卫已经举剑指向陈桥生:“之前枉死的宫女也都是你们做的吧?现在竟敢朝俪妃娘娘下手!”
“好一个俪妃娘娘。”陈桥生嘴角微微勾起,冷笑着揭掉俪妃额头的符咒:“来,跟他们讲讲你都做过什么好事。”
没了符咒压制俪妃虽然能活动了,但还是感觉浑身无力瘫坐在地,慢慢的,皮肤也开始松弛下坠,身上好像有许多肉块就要融化下来……
众人脸上都露出害怕之意,连皇上也有些不敢直视。
俪妃最在意自己的美貌,更在意皇上对她的喜爱,眼下只觉得浑身无力求死不得。
“快点都讲明白……”陈桥生在俪妃身边蹲下悄声说道:“我可保你死后仍维持原貌。”
“镜姬的舌头,是被我吃了。”俪妃终于开口,第一句话就震惊在场所有人。
连易晓愉都下意识捂住嘴巴。
“……我嫉妒她的歌喉,嫉妒皇上日夜为她着迷,我也想拥有她的声音……所以就吃掉了她的舌头。”镜姬讲话的嗓音依旧灵动婉转,但所说的内容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难道你吃什么,便可生出什么吗?”易晓愉小心开口。
“是。”俪妃全部坦白:“我原只是山中一具干枯数百年的白骨,是某日碰巧看到了皇上打猎的身影……”她说到这朝皇帝看去,回忆起少年的他是那样朝气蓬勃意气风发……“我正是因为迷上了那时的皇上,所以起了幻化为人形的念头。”
“从山中一个砍柴的老妇人开始,我不断害死人,就是为了吃掉她们身上最美最好的部位……有的人眼睛生的美,有的人耳朵生的巧,有的人脚踝最好看……我做了好多年的努力……才有底气在又一年皇上打猎时冲到他的马下……”
皇帝听到这眉头紧皱,他看向俪妃的眼神带着排斥与厌恶,与提起镜姬时别无二致——他一直将那年策马急刹救下山林中美妙少女当作一段金玉良缘的美好故事,未曾想过自己是抱了一只山中恶鬼回到宫中相伴这样多年……
俪妃察觉到皇帝的眼神,心已凉了大半,她以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其实也是一厢情愿罢了……皇帝一开始像是爱她,后来像是爱镜姬,其实对他来言都无所谓,全部是玩够了就可顺手扔掉的物件罢了……
“那你杀了镜姬便罢,为何还要不断杀人!”易晓愉仍然因玉烟的事而愤恨。
俪妃又抬起头深深看向皇帝……“因为皇上即便在镜姬死后还时时去镜寒宫长久静坐。”她像是不甘心的抿起嘴,片刻后才叹口气继续说:“只要镜寒宫一直死人就可以了吧,既然镜姬没了舌头,那再死掉的人也没有舌头就说得通了。大家都会去怨恨镜姬害怕镜姬,而我还是那个最得皇上喜欢的俪妃娘娘……”
“够了。”皇帝冷漠开口:“你说这些话,真让人作呕。”
俪妃听罢浑身像泄掉气般更瘫软了些,用只有陈桥生能听见的声音微弱开口:“你杀了我罢。”
陈桥生没有停顿,一步走过的空档已用剑划过俪妃的脖颈。
俪妃头一歪便躺倒在地,当她看见自己甩在地上的手腕还是那样纤细美丽时,知道陈桥生许诺她维持原貌不是骗她,便安心的合了眼。
但是皇帝并没有如她期待的再多看她哪怕一次。
“深宫禁地……”依旧是皇帝冷漠的声音:“怎么可能会有鬼怪作乱,对吧?”
话音刚落便有领头的侍卫跪下应道:“杀害俪妃娘娘及之前全部宫女的凶徒现已明确,是否就地处死?”
易晓愉听到这惊慌的看向陈桥生,只看到他正不紧不慢的在无忧簿上写下白骨二字。
“他们的意思……是要杀人灭口不让皇宫内有妖怪的事传出去吧?”易晓愉靠过去小声提示。
陈桥生早料到了这种可能,只是收起本子抬头道:“宫中不止有俪妃一个妖怪,现在还有其他鬼怪作乱,而且为的就是要当今皇上的命。”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在场的人半信半疑,但都不敢妄自开口。
“我杀的了妖。你们,也杀的了吗?”陈桥生见他们不吭声继续说道。
皇帝终于忍不住开口,直接训斥刚刚提议的侍卫:“你怎敢将铲除妖孽的英雄说成是凶徒!”
侍卫紧低着头不敢接话,皇帝直接朝陈桥生问道:“你可有把握将皇宫内外的妖魔清除干净?”
“自是有把握才敢进来。”陈桥生边说边在身上擦了擦剑刃的血。
易晓愉就这样沾光进了凝香宫,与陈桥生一同暂住于此彻查宫中妖物。
“除了俪妃,真的还有别的鬼怪吗?”易晓愉又一次用完精致晚膳后晃着腿发问。
“太多了。”陈桥生开口道:“皇宫内枉死的人,不止有镜姬。”
“但是它们没有害人啊,所以你也不会杀它们的吧?”易晓愉再次确认。
陈桥生点了点头。
易晓愉倒犯愁起来:“那我们怎么交差啊?”
“不必考虑这些,你吃腻了这的饭菜我们便走。”陈桥生若无其事的擦着剑。
易晓愉觉得陈桥生这是在关心她,舔着笑脸凑过去道:“那我们可得待上个十年八年了~”
陈桥生擦剑的手顿住。
易晓愉以为他当真了,连忙接道:“我知你还需要杀妖,没有其他意外的话我们尽快离开就是……”
陈桥生还是低头不语,易晓愉双手摇晃他的胳膊才让他回过神来。
“我只是在想……”陈桥生抬眼看向易晓愉继续道:“我们能待在一起十年八年吗?”
易晓愉被问住,她其实还不太明了人类日,月,年的概念,只知道今天吃饱了今天就是快乐的一天,哪想过明日。但因为陈桥生这个问题她仔细思考了很久又开口:“十年八年算什么,和师父你在一起一百年都不够~”
“你知道一百年有多久吗?”陈桥生失笑。
“嗯……”易晓愉又陷入沉思:“一百年就是我们都变得很老很老的时候!那时白发苍苍腰都直不起来了,但还是在一起!”
陈桥生笑得苦涩:“我不会老的。”他自己都不记得变为除妖师后过了多少个十年,样貌未变,心镜却已沧桑疲惫……
“我是不是也不会?”易晓愉扁起嘴:“没有变化也太无趣了。”
“是啊……”陈桥生点头:“太无趣了。”
“幸好遇上了我!是不是有意思多了~”易晓愉打断他的唉声叹气:“而且你忘了吗,我还能保护你!第一次见面就是我救了你!”
“谁保护谁啊……我都说过当时要不是你挡在我面前,殷凝早被我杀了。”陈桥生没意识到自己在说这些的时候已经是笑着。
易晓愉只是捂住耳朵摇头:“我不管我不管,是我先救你的!”
陈桥生想伸手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固定住她,却先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沙哑声音。
易晓愉瞬间定住,不敢再大声讲话,压低声音问道:“是镜姬?”
陈桥生示意她不必害怕,只是淡淡开口:“她应该是来道别的。”
果然门缝被塞进一封信,易晓愉小心跑过去捡起,展开是一列列娟秀的字体,竟真是镜姬写的,大意是她被俪妃所害后化为鬼魂不甘心的报仇,却又被杀一次,之后一直活在俪妃阴影下,现在俪妃已死,她也没有牵挂,可随风而去了……
看到随风而去四个字,易晓愉没来由感慨:“镜姬她既然成了无相鬼,是不是也不会再转世投胎了……”
“是的。”陈桥生点点头:“真的只能生生世世,随风漂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反正就,真的是写完一章立马发一章,也没怎么检查错字,如果真有麻烦提醒一下……
第27章 破天机
“那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要做鬼。”易晓愉惋惜道。
陈桥生没想到她还在纠结镜姬的事:“做不做鬼不是它们能自己决定的,只要心里执念足够深,是没办法离开人世间的。”
“那岂不是所有鬼都是怨鬼厉鬼?”易晓愉有些害怕。
“倒也不是。”陈桥生尽力找一些其他的寻常例子:“比如不放心亲人独活的人,比如生前非常幸福不舍得离开的人,比如……”他看了看窗外又站起来对易晓愉说:“你随我来。”
“去哪里啊?”两人已经走到外城墙顶端,易晓愉终于忍不住问。
“就是这里。”陈桥生招手让她过来:“你看下面。”
易晓愉踮起脚趴在墙沿朝下看去,什么都没有。
陈桥生看她疑惑的表情才猜到她可能看不见,便摘下布条蒙在易晓愉眼上。
忽然陷入黑暗后眼前又有了混沌模糊的景象:城墙下面好像有一支军队,皆手握□□屹立不动,有些将士虽须发皆白但依然站的刚劲笔挺,都是紧盯着远方的样子……
“他们……”易晓愉摸不着头脑的看向陈桥生:“是谁啊。”
“是前朝皇帝的将士们,都是骁勇善战为国捐躯的英雄。”陈桥生语气带着尊重,片刻后又翻身跳了下去。
易晓愉看陈桥生与站在正中间的人交谈几句后那人身形便晃了下,然后众人纷纷松手扔下□□,有的还回头望了望城墙内,但都渐渐化为云烟消散了。
陈桥生刚飞身返回,易晓愉就上前问道:“他们怎么都走了。”
“我都讲明白了,让他们尽早去转世投胎。”陈桥生伸手去给易晓愉摘掉布条。
易晓愉边揉眼睛边好奇的问:“你怎么说的?”
“我说,辛苦了。”陈桥生沉声道:“国泰民安天下太平,替所有百姓谢谢你们的舍身付出,现在可以放心的去了。”
易晓愉没想过人类未了的心愿竟会有如此宏大无私的,就诚心祝愿道:“希望他们转世后都能平平安安。”
“肯定会的。”陈桥生应和道:“今世洒尽热血保家卫国,来生一定安稳平顺前程似锦。”
“那你说我呢?”易晓愉竟听的羡慕起来。
“你先把这辈子过明白再说吧。”陈桥生打断她的幻想。
易晓愉却不罢休:“那你呢那你呢?”
“你着急死可别带上我。”陈桥生完全不打算接她的话。他确实早活够了,但是他不能死。
而下辈子的事,谁又知道呢。
但是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这真有人知道。
就在陈桥生易晓愉准备请辞的当天,皇帝先派人传召他们了。
大殿之内空空荡荡,文武百官不见踪影,皇座之下只有一对男女的背影。
陈桥生猜想大概又是要商讨一些搬不上台面的事情,所以才将闲杂人等撤走。
“皇上为何突然传召我们,是知道我们要走了吗?”易晓愉从陈桥生背后探出脑袋问道。
皇帝的表情透着惊讶。
陈桥生见状补上:“宫中确实已无邪物,您大可以安心。”
皇帝却只是拍手称赞道:“妙啊,竟然全部如你所说。”他这话是冲着大殿内的陌生男子说的。
皇帝见陈桥生易晓愉二人不明所以,就走下来指着那男子说:“这是太傅手下的门客之一,可测算未来,刚刚他就跟我讲了你们二人进来会说的话,一字不差。”
易晓愉大惊:世上竟有这等神人?
那对男女随着皇帝的话音落下已转过身来,陈桥生没什么反应,倒是易晓愉愣了下,那……那不是叶云吗?
皇帝发现易晓愉的视线所及,就开口道:“你可是认识太傅家的千金叶云,为何一直紧盯不放?”
“确实认识。”叶云眼神轻蔑:“就是为她而来。”
陈桥生这才警惕起来,心想为何易晓愉总能到处招惹到人,以后一定好好看管住她。
易晓愉担心她还揪着唐府命案的事不放,没想到她只是转头对皇帝说:“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女孩,您答应我的事可要作数,我要带走她。”
陈桥生眉头微皱,听叶云的语气带着撒娇的意思,想必同皇帝相当熟络,眼下根本不知她有何来意,凭什么她想带走易晓愉就能让她带走。
刚刚的陌生男子好像真能猜到陈桥生将要开口说什么,抢先道:“不必紧张,我们是因为裴临川的病来的。”
“临川兄弟怎么了?”易晓愉听到裴临川才敢接话。
“你还敢问?”叶云依旧语气尖利:“自你走后临川他就大病不起,日复一日昏昏沉沉,人已消瘦的不成样子,就吊着一口气罢了!”
“那与晓愉又有何干系?为何要带她走?”陈桥生根本不知道裴临川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