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就这样吧。即使是这样,我也希望,一切从简,这是阿鸿的心愿。比如,灵堂,能免的就免了,遗体告别也免了吧,阿鸿的遗体,他本来是要捐献的,可是我不知道车祸时候的破坏程度如何,跟医院沟通好,越简单越好,如果医院给我们去火化的,最后的骨灰,就安葬了吧。安葬的时候,一切也从简。
所以,最后,就搞个追悼会,和安葬吧,别的,不用了。”
她说到「可是我不知道车祸时候的破坏程度如何」的时候,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邢叔叔说,
“那好吧,我去和医院沟通,商量好是不是火化。我然后通知您。”
江天毅一行四人,邢叔叔离开后,也离开了医院,回到了江天毅的家里。
胡广言和任碧帆,负责照料江天毅和他妈妈的起居。
当天下午,邢叔叔打电话给胡广言,让他把电话开了免提,给江天毅的妈妈,他说,
“医院还是决定,让家属火化遗体。局里面决定,火化前,还是想要有个遗体告别仪式。
明天,也就是四月二号,下午1点钟,我们在医院碰头,把老江的遗体,从医院拿出来,运到灵堂,入殓,我们有化妆师,还有我们会给老江一套从里到外都崭新的制服穿上。遗体告别在明天下午三点开始,一直到晚上10点。
你们家属可能要在那里守一夜。
之后,四月三号,早上,去火化,回来后,开追悼会,早上10点到12点,结束后,当天下午,去安葬。
我把遗体告别,和追悼会的具体时间和定位,发到小胡的手机上。你们这边的亲友,需要通知的,可以通知一下。”
这一套流程,在邢叔叔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往前走着。
江天毅的爸爸,是独子,还是个老来子,江天毅的爷爷奶奶,很晚生了江天毅的爸爸,而江天毅的爷爷奶奶,喜欢在乡下过日子,从来不愿意到城里来,在江天毅上大学的时候,两人相继,因为年事已高,自然死亡了。
所以,江天毅爸爸这一面的亲戚,直系近亲,就基本没有。
江天毅妈妈那一面,是个三代单传,独孙女,江天毅的外公外婆,目前居住在南洋,根本不可能回来为女婿奔丧。所以,也没有谁会来参加。
这个遗体告别,追悼会,都成了江天毅爸爸同事们的事宜。
胡广言,像是真正的儿子,里里外外的打点。
任碧帆,协助胡广言,照顾江天毅和他妈妈的起居饮食。
任碧帆和胡广言,这几天,一直住在江天毅家的客厅里,陪着江天毅和他的妈妈。
江天毅家里的布置,简单明快,不奢华,但是很方便。
他们身负职责,需要看着这两个,以防万一,走上绝路。
任碧帆已经和胡广言,把家里所有的刀具,绳子,全部收集起来,锁在了一个抽屉里,不让江天毅和他妈妈有任何机会碰到。
晚上,为了帮助他们休息,任碧帆和胡广言,听从了医生的指导,给江天毅和他妈妈,每人最基本剂量的帮助安眠的药片。
先把这几天非常时期渡过,再说。
有时候,任碧帆听到江天毅妈妈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抽泣,她会去敲江天毅的房门,手指着他妈妈的房门,示意他,他可能需要安慰他妈妈。
江天毅去和他妈妈相处,母子两人,抱在一起,互相安慰。
那几天,对江天毅来说,他,就如同是个牵线木偶,听便他妈妈、胡广言、和任碧帆的摆布。
他觉得,他的生活,是不真实的,假的,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梦醒来,爸爸又会在身边。他没有接受他爸爸的去世。
他扶着他妈妈,任碧帆扶着他,胡广言扶着江天毅的妈妈,眼睁睁的,看着江天毅爸爸的遗体,从医院太平间,被运上了一辆汽车。
然后,他们随车,眼睁睁的,看着化好妆,穿上崭新警服的,江天毅的爸爸,被放入了棺材,被江天毅爸爸的同事们,瞻仰。
然后,他们四人,在江天毅爸爸的灵堂,守了一夜,迷迷糊糊的睡着。
然后,次日早上,他们随车,眼睁睁的看着,江天毅爸爸的遗体,被送到了火化场。
然后,被送进了火化炉,这个遗体,就再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个骨灰盒里的骨灰。
之后,就是许多江天毅爸爸的同事们,参加的追悼会。
再之后,就到了烈士陵园,江天毅看着,他爸爸的骨灰盒,被安葬了,还有一块墓碑,上面写着他爸爸的名字。
这许许多多,都在重复的告诉江天毅一件事情,他爸爸,走了,去世了。
可他,总还是不愿意接受。
他总觉得,自己活在了梦里面。
这一切,都是梦。
他的精神状态,非常的游离。
他继续保持着基础的身体功能和神智。但是,大脑没有更高级一点点的思考和分析。
作为一个具有最基础的身体功能和神智的人,他还是个活在现实里的人,能吃饭,能睡觉,能走路,能说简单的话。
作为一个再高级一点的需要思考的人,江天毅没有达标。
他目前的状态,智力水平,仿佛是一个,三岁的孩子。
任碧帆,在这几天里,她,真正尝到了什么是悲痛,悲伤。
另外,任碧帆觉得自己特别的无能和渺小,她没有能力,没有任何的办法,她觉得无助。她无法让江天毅恢复如初。
她甚至觉得,很绝望,真的是,没有办法啊。
这是她生平,最感到绝望的。
英语考砸了,可以重考,有第二次成绩。
人没了,再也回不来了,如同江天毅的爸爸。
要是哪天,江天毅没了,再也没有第二个江天毅了。
她特别害怕,江天毅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走上了绝路,去找他的爸爸。
他爸爸,是他的精神支柱。
支柱塌了,他无法立即找回他的精神世界。
任碧帆目前的首要任务,是,看好了江天毅,只要他不走上绝路,总还是有办法的。
时间,或许会治愈江天毅。
任碧帆对自己说,
“总会有办法的。不要急……
办法,总比困难多。总会有什么办法,江天毅会回来的。”
第87章 、我想跟你结婚、生孩子
任碧帆突然的,突破了自己的感情,可以直接跳过男女朋友,而进入结婚阶段。她向江天毅提出结婚,江天毅头痛欲裂;
山花烂漫的季节,却如此的悲伤。
四月三日,清明节的前夕。
任碧帆、江天毅、江天毅妈妈、胡广言、邢叔叔,还有若干个江天毅爸爸生前的同事们,来到了烈士陵园,安葬江天毅爸爸的骨灰。
陵园里面,气氛肃穆庄重,刚好是清明前,许多的墓碑前,已经是放了鲜花,花环,新的盆栽。
一代代,一辈辈的先烈们,造就了现在的我们,让我们安居乐业,而他们,却捐躯了。
他们的牺牲,成就了后人。
他们的人,虽然是,物理上,去世了,但是,他们的精神,留给后人的精神力量,是不朽的,永久的,永垂的。
江天毅的爸爸,成了先烈们的一员。
葬礼上,江天毅和胡广言扶着江天毅的妈妈,两人各自站在他妈妈的一旁。
任碧帆扶着江天毅。她一直紧紧的握着江天毅的手,丝毫不松开。
她想给他力量,想支持他。
任碧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伤心的江天毅。
江天毅已经哭的再也哭不出眼泪了,泪水已经流干了。
他几乎站都站不稳,整个身体,不住的在颤抖。
任碧帆现在就像是他的拐杖,他身体的很大一部分重量,压在任碧帆身上。而他,自己又像是他妈妈的拐杖,支持着他妈妈。
她此刻,深深的,感受到江天毅的悲伤。
悲伤……
悲伤在心。
情到深处,任碧帆也止不住,流泪了。
她这几天,泪,似乎已经流干。
她一辈子,全部流过的泪,也没有这几天流的多。
悲伤的情绪,笼罩着在场的每一位。
任碧帆看着江天毅父亲的骨灰盒,放置进入了墓地。
然后,看着泥土,一铁锹一铁锹的铲入墓地。最后,把骨灰盒全部淹没。
再最后,看着地上竖起来的墓碑。
活生生的一个人,活在世上。最后,人,没了,就只是一块墓碑在地上了。
她忍不住感慨万千。
人的生命,何其脆弱!
人,在大千世界,何其渺小!
在那一刻,她突然的,觉得,追逐自己的梦想,固然重要,活在当下,享受眼前,也是一样的重要。
而江天毅,这个她在酷暑的夏天遇到的人,这个男生,这个男人,一直在,拉着她,好好的活在当下。
而不是,为了追逐梦想,就把自己塞进了壳子里,封闭自己,不好好享受当下。
突然的,那一刻,她是多么的想,和江天毅好好的活着,好好的过好每一天。
她甚至想,她要给江天毅,生个孩子。
她和江天毅的孩子。
如果江天毅也愿意的话。
因为,她在感慨生命。
她和江天毅的孩子,会是一个新的生命。
她的心,她的身,可以全部的,和江天毅共享,共有。
任碧帆,想着,今天,等一下,她要跟江天毅说,
“我们结婚吧。我想跟你结婚。我想跟你生孩子。”
她的这个愿望,在此时,是多么的强烈。
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全部付出,全部奉献给,江天毅。
所有的,统统,全部。
任碧帆并不知道江天毅家的家境和家底。
她也没有问,江天毅妈妈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
江天毅家有没有家底,有多少钱,跟她想不想和江天毅结婚,没关系。
她提出结婚,是她和江天毅之间的事情。
她离不开江天毅。
她爱的是江天毅本人。现在的江天毅。
无论是优点,弱点,她统统照单全收。因为,这是江天毅。江天毅的全部。
爱一个人,不可能去改变他,或是命令他改变,而是全力支持他,爱护他,让他自己,找到自己的内在的力量,自己走出来。
决定、行动,必须由他本人来做出。
能做的,就是去无条件的,全心全意的,想办法,支持他。
她不在乎江天毅是不是有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只需要,江天毅活着,为了他自己,活着。
活着,做他自己,做他江天毅本人,做江天毅他自己想要的那个江天毅。
江天毅,是为他自己而活。
他物理上有生命,精神上是他自己想活着,所以他活着。
他不是为了他妈妈活,不是为了任碧帆活,不是为了任何别的人活。
而是,他自己要活着。
活成他自己本来的样子,做他自己。
她不在乎江天毅是不是可以独自一人长途出行。
如果江天毅自己不喜欢,那就那样了,随他好了。她会是那个,长途出行,回国来和他团聚的那个。
如果江天毅自己想要独自一人长途出行,他自己愿意,自己喜欢那样,那也随他好了。
她会是那个,在后面,尽力支持他,让他做他喜欢做的事情的,那个人。
她只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和活着的江天毅本人,好好的度过。
即使江天毅物理上不在她身边,她的精神上,可以一直带着江天毅在一起。
即使哪天,江天毅真的走了,去天国了,她的精神上,可以依然一直带着江天毅在一起。
江天毅会一直影响着她,陪伴着她。
这一点,任碧帆认为,江天毅的爸爸,对之于江天毅的影响,也会是类似的,即使物理上,他的父亲去世了。
可是,他父亲对他的精神上的支持,是一直会影响着江天毅,永远的,在江天毅的血液里和精神世界里,陪伴着他。
这,就是她说的,她需要江天毅,她离不开江天毅。
因为,江天毅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个部分,不可磨灭的一个部分,无论物理上的江天毅在哪里。
是的,物理上,她可以离开江天毅,她可以两地,甚至不知道物理上江天毅在哪里。
可是,精神上,她始终有江天毅的陪伴。
任碧帆决定,她今天,一定要对江天毅说出啦,她,是多么的想要,和江天毅一直在一起。
她不在乎什么事实恋爱,什么恋爱名份。
她想要的是,直接结婚。
她想要告诉江天毅,无论如何,她这方面,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满足和实现,那个江天毅在生活上的梦想,就是,他和她,在一起,在一起过一辈子。
安葬了江天毅父亲的那个晚上,任碧帆拉着江天毅,到江天毅家的楼下花园散步。
江天毅家住在一个不大不小的住宅区,环境优美。
她拉着江天毅的手,十指紧扣。
她知道,江天毅现在的智商,可能只有三岁。
可是,她真的是,想要让江天毅知道,她的决定。
就算是,江天毅听不懂,也不妨碍,她想要让今天,作为,她对江天毅作出,她一辈子的承诺的一天。
她自己清楚就好。
她拉着江天毅,在一个长条椅上坐下。
她始终握着江天毅的手。
她对江天毅说,
“毅儿,我知道,你可能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但是,我还是想倾诉。
毅儿……
我们结婚吧。
我想跟你结婚。
我想跟你一起,生孩子。我想和你共度一生。”
江天毅今天晚上,不知为何,脑子竟然是有一丝的思考力的。
或许,随着他父亲的安葬,他开始,有一点点,慢慢的,接受他爸爸已经去世了的这个事实。
又或许,任碧帆说的,「结婚」,这个词,刺激了江天毅的不知那根神经。
人的大脑,真的是,太多的谜了,许多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