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宵禁的第一夜,朱雀大街桑人头攒动,一片灯火通明,酒楼里人来人往,佳肴香气四溢,胡人的琵琶声,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在酒楼用过饭后,时语冰和弦月牵着年年沿着河岸往前走。时年年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好奇地四处打量,街边的灯笼绮丽精巧,小食点心香气扑鼻。
不一会儿时年年手里就有了小糖人、海棠糕、酥油饼这些。
朱雀大街上人可真多,时语冰没逛一会儿就累了,趁着弦月去给年年买冰糖葫芦的人工夫,她坐到河边的石凳上休息。
“娘,他们在做什么?”年年指着河边的年轻男女。
“放花灯啊。”
时年年想看看爹爹买到冰糖葫芦了没有,可他一侧眸,在拥挤的人群当中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神色肃然,身着茶白色贴身长袍,也正注视着他们这里,确切地说正看着娘亲。
他怎么像那位......
可人实在太多了,时年年上前几步,想要看个真切。
“做什么去?”时语冰揪住年年,“别乱跑。”
“娘亲,我好像看到......”年年再抬眸,那个人已经无影无踪了。
正好弦月买了冰糖葫芦回来,有两串,年年一串,时语冰一串。
三人又携手往前走。
时年年吃着冰糖葫芦,很快就将方才所见抛诸脑后。其实他不怎么爱吃甜食,他只是喜欢这种有爹娘相伴的感觉。
路过极乐坊时,时语冰悄悄侧眸看了一眼。哪里还有什么极乐坊,那座高楼如今成了一座客似云来的酒楼。
街尾有烟火,这可比洛阳的烟火精彩多了,时语冰抱起年年,“看了烟火就回家吧。”
“好”年年也已经心满意足。
“我来抱他。”弦月从时语冰手里接过年年。
六岁的年年可不轻,倘若抱着他看完一整场,手臂怕要遭殃。
“你先抱,一会儿换我抱。”时语冰道,天下第一琴师的手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三人皆容貌出众,举止文雅,沿途过来吸引了不少游人的目光。
弦月坚持抱着年年看完烟火,结束后人群四散,灯市也已经进入尾声。
“要不要多配几副药?”弦月问道,“一路上走水路,若有事耽搁药就不够了。”
街尾的药铺正开着。
“好、”
马车就在不远处等着他们,抓完药]到客栈,明日就永远离开皇城了。
“你先抓药,我想回一趟极乐坊。”时语冰临时改变主意,折返回去。
她当年走得匆忙,不知皇帝有没有为难柔娘她们,也不知柔娘去了何处,若就这么走了,她将抱憾终生。
她回到那间名叫天醉阁的酒楼询问。
伙计并不知道,将掌柜请了出来。
酒楼掌柜是个女掌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家店当时是被官府查封的,我接手时没见过店主,也不知道原先那些人去了何处。”
这是时语冰最怕听到的话。牵扯到官府那必定与萧叙有关。
掌柜再也没有别的线索,时语冰放弃打听。柔娘或许已经离开皇城回江南了,或许被关进了牢房,或许已经去世。
若要知道柔娘的行踪,只能去问老狐狸,可她绝对不会冒这个险。
天上惊雷阵阵,将要降雨。时语冰在店门口驻足片刻,动身往街尾走去。
她得离开皇城,明日一早就离开。
啊——
下一瞬她被突如其来的一个力道猛得拽入昏暗的巷子里。瞬间天旋地转,后背重重撞到砖墙上。
等她仰起头看清对面的人,一瞬间,天崩地裂也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紧紧握着她细腕的手寒凉如冰,他身着一袭暗白色长袍,比起诧异,男人脸上更多的是震怒。
是他。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荒诞的巧合?
偏偏在今夜,她临行前一晚,偏偏在朱雀大街,偏偏是这里,她见到了此生都不想再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