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檀装模作样地展了展金丝绣边的衣袖,转向看得目不转睛地蒋瑶光和秦珊珊,清咳两声:“如何?”
蒋瑶光毫不犹豫地捧场夸道:“漂亮,好看!定能将新郎官迷得五荤八素,找不着东南西北!”
秦珊珊掀眼,也赞了一句:“是呀,瞧把你美的,全然忘了矜持为何物。”
赵明檀:“……”
姑娘出阁要哭嫁拜别高堂,秦氏颇有一种吾家闺女初长成的自豪感,但眨眼的功夫,好好的闺女不待多养几年,就要成为他家的了。
高坐堂上的赵子安和秦氏面上一派喜乐,可想到女儿所嫁之人乃苏晋,不必费力悲从心中起,眼泪哗啦啦直流,哭着喊着不舍女儿啊。
赵明檀心中欢喜,看着哭成泪人的双亲,除了受到情绪感染眼眶泛酸发涩外,却是怎么都哭不出来,且妆容花了许久才堪堪弄好,哭花了,还不得重新补妆,又得费一番功夫。
但双亲哭得死去活来,自己不哭又显得没心没肺,是为不孝。
是以,赵明檀掩袖假哭了半晌,便盖上红盖头,在众人簇拥之下往门外走去。
蒋瑶光左右瞄了几眼,趁大伙儿不注意,偷偷往明檀袖里塞了一本小册子,神神秘秘地说:“明檀,这是本县主费了好大的功夫挖掘来的梳妆礼,独独适合你和苏晋,只此一家,绝无仅有。方才在屋里大家都看着,不方便给你,你可得收好了,万不可被人瞧见了。”
“这是……”
赵明檀疑惑,有心询问,却被蒋瑶光一口堵了回去:“别问我,到时自己看。很简单的,一眼便能看懂!”
想了想,蒋瑶光又压低声补了一句:“也好上手。”
秦珊珊爱美,喜欢各种女子饰物,送给明檀的是一整套宝石珊瑚头面,花式款式极为出挑,是时下盛京备受勋贵夫人姑娘追捧的样式。
而蒋瑶光送给她的是一本不厚不薄的小册子,像书又非书。
赵明檀手指捏了捏小册子,思忖着瑶光不喜读书,应当不至于送她一本书。
她的视线被红盖头遮挡,只能看到脚底的寸息之地,赵明檀盯着繁复裙摆摩挲在精致的绣花鞋上,脑中灵光乍现,忽然意识到蒋瑶光给她的是何物,当即便想塞回给蒋瑶光。
“瑶光,此物还是你留着吧。”
半晌,没有应答。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掀起盖头,手指刚搭上喜巾边缘,却被秦氏按住她的手:“别掀,不吉利。瑶光同珊珊去了门口,应是要替你好好‘考据’新郎官。”
考据?怕是为难吧。
赵明檀默默地将小册子藏得更深了些,若是掉出来,她可真就没脸活了。
上一世,她入东宫时,母亲为她准备过这类闺房之私。
这一世,母亲估计以为她用不到,提都没提起一句。
没想到重活一遭,竟劳好友准备这种羞恼人的床帏私物。
一想到袖子里藏得是什么东西,赵明檀禁不住浮想联翩,脸颊火烧火燎的。
虽然,她早就有心理准备,洞房花烛夜应是纯睡觉,可又想到那夜苏晋送别她所说的……假以时日,他会是个完好无损的郎君,她就禁不住脸红心跳。
……
外头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几乎堵满了整条街道,颇为壮观。
最惹人注目的自然是准新郎官——苏晋。
清冷似仙,俊美犹如神祗。
一身大红喜服,又衬得风姿卓然的男子多了一丝贵气天成,矜贵清雅。
任谁都难以想象如今权柄滔天的苏晋,曾是流犯出身。
苏晋不言苟笑,哪怕是这特殊的大喜之日,大家也没看见他露出过笑脸。诡谲复杂的官场早已将他历练得不辨喜怒,狭长的丹凤眼深沉如许,倾身流露着上位者的威压,哪怕他刻意收敛,依旧让人忌惮,讳莫避退。
听了周景风的劝告,苏晋原本是打算笑着迎亲,瞧着喜庆些,可他觉得就算给个笑脸,也只能给他的明檀。
何须给不相干的闲杂人等?
周景风看着苏晋那张冷冷清清的冰块脸,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只能自己充当气氛活跃的喜庆角色,风流倜傥地摇着折扇,逢人便是三分笑意,笑得他倒像是迎亲的新郎官。
好吧,即使他笑得像朵花儿灿烂,在绝对的颜值对比之下,依旧比不上不吝笑容的苏晋。
一开始大家忌惮苏晋的身份,又被苏晋身上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震慑住,没人敢上前讨要喜钱。还是蒋瑶光和秦珊珊胆子大,往门口一堵,宛若两尊门神杵在那儿,秦珊珊拿着绣花帕子站姿端庄,蒋瑶光就没她那么多讲究,双手叉腰,像个母老虎般大声嚷嚷着见者有份,街坊邻里皆要讨个好彩头。
苏晋这边早有准备,立时有人分发封好的喜钱。
见状,蒋瑶光和秦珊珊对了个眼神,蒋瑶光往前跨了一步,高声问道:“敢问首辅大人,当日于陛下面前求娶赵家明檀,是为真心,还是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