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三郎丝毫未有影响,反倒笑容更盛了些,他逼近她,几近耳语道,“宋三郎是不是痴人说梦,这都得看许女君你呀,不然依着陛下的猜疑,她必然会在她驾崩前,倾覆许府,绝了你的生路,以确保她的帝王颜面无损,龙威永存呢。”
“一个凤君之位,不过是表面风光,三郎君既消息如此灵通,不会不知宫里那位凤君君上是如何捱过长夜漫漫,孤枕独眠至天明的吧?”
随着他的靠近,瑞凤眼微眯了下,许攸衣侧开了身,有些不适的微拧眉心。
宋三郎嗤笑,莫名打量了眼躺在床榻上的容色。
“后宫君侍再有美貌与才艺,这宠爱都不过是一时的,只有权势才是永恒不变的根本,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比权势和尊荣来的更实在,况且,许女君如今也无法拒绝与我的交易不是?”
宋三郎是什么意思?许攸衣要与他交易什么?
容色心头突的一跳,窒息感紧随而来,那遥远记忆里,掩去的深暗一角,乍然呈现,从背后猛然推向他的手,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满是憎恨。
如此的熟悉。
“色色!色色你快醒醒!”
床榻上,容色神色痛苦的嘤咛了声,瞬间打断了二人谈话,许攸衣一时竟没顾上方才宋三郎那一眼的含义,急急奔向他。
身后宋三郎嘲弄的勾了唇角,不作一声的踏出了屋。
第75章 桃花眼看着许攸衣近在眼……
容色的脑海深处, 逐渐被幼时的记忆淹没,他记得开在宋府后花园清池的荷香,记得秋千架旁他在爹爹含笑注视下的嬉戏打闹, 记得生病发热时,爹爹日夜守在他床榻旁不眠不休哄他入睡的安眠曲, 更记得喝完黑苦汤药后,塞进嘴里沁甜的蜜糖。
原来, 原来他是有家的, 他有爹爹爱护, 有偌大的院子, 有锦衣玉食, 无忧无虑的锦绣日子。
桃花眸颤动着,眼睫顷刻间湿润, 那黑暗痛苦,不见天日的绝望, 他以为被抛弃的自己,从大火里幸存下来, 漫无目的的空茫, 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刹那的解脱。
“色色,别再睡了,你快醒醒!色色!”
许攸衣摇晃他的肩, 看着他蹙起, 又松开, 又咬牙难忍的陷入梦魇,不禁连声唤他的名字,试图叫醒他。
是谁?
容色站在黑暗里,片刻的恍惚, 脚下是漫无边际的滔滔江面,他的面前,不知从哪飘来一艘灯火耀目的彩舫,紧接着天空炸开烟花,像流星坠落,一朵接着一朵的响彻夜色。
江面上,忽然到处都是弦乐悠扬,丝竹并奏,夹杂着欢声笑语的画舸,他站在那艘最先映入眼帘的彩舫中,蓦地被一个温暖,叫他安心的怀抱笼罩其间,连香味都是他最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哈哈,二郎可是被这烟花吓到了?”
“爹爹,我哪有。”
他听见自己开口,语气有些撒娇,有些嗔怪,手却揽着他腰,将头埋在他弯下的颈窝里,无赖的蹭着。
嘴角的弧度悄悄勾起,眸光撇向一旁有些模糊的身影,露出丝得意神色。
“爹爹,二兄他早念着乞巧这一日的热闹,都嚷嚷好几日要看这烟花了,怎会怕?您是被他给糊弄了。”
模糊身影微动,凑到近前,在他视线后方,带着笑甜甜的打趣,音色悦耳的仿佛铮铮起调的琵琶,叫人为之注目。
容色的心情一下随之低落,然后那个怀抱松开了他,转而去抱了那人,他十指微攥,有些暗恨,有些嫉妒,一度甚至想冲上去推开那人,呵斥他离他爹爹远些。
可是爹爹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他抱着那人,有些警告般的将目光移了过来,轻拍了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眼眶微红的那人。
“三郎是好孩子,你二兄就是骄纵惯了,其实他是喜欢与你一道玩的,你瞧这些陛下赐的果品,他方才还与我说,要送些与你尝尝呢。”
哪有!
容色微瞪眼,满是不可思议,他不喜那人,岂会还拿东西送他!
“嗯,二兄真好,二兄莫要生三郎的气,三郎以后不戳穿你就是了。”
那人在灯下,半张面孔被阴影遮盖,只眼睛透着得逞意味,拥紧了装着各色果品的檀木盒。
“多谢二兄,三郎定会好好品尝,不辜负二兄心意的。”
谁稀罕你辜不辜负!
容色一口气闷着,莫名其妙的发泄不出来。
“阿色。”
爹爹有些不悦的看他,容色顶着这样的目光,不甘不愿的低了眸子。
“三郎不必谢,咱们是兄弟,这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