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超级富豪在短时间内花大价钱买下这么多地,以至于触动了繁市的经济系统,暗地里一定在本地做了不少打点。必定有不少人与他互相勾结,各取所需。
刘组长是个严肃的人,但声音听上去很疲惫。因为调查一直没什么进展。
虽然已把本地所有台面上、台面下的大势力统统列入了考察名单,但不论是严天世,还是与他合作的那些势力,都很谨慎也很聪明,做事滴水不漏,还善于放假线索,根本就是抓也抓不到。
刘组长说,他们内部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除非能走进去,否则在外面似乎什么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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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亦桐忙于查严天世的时候,平时的教学也没落下,备课备得很周全,每个学生的情况仍是了如指掌,对症下药地教。
同时做好几件事,精力消耗很大。她总是面无表情地在学校里快步走,宿舍的灯到了半夜也关不上。
谢亦桐的邻居也是。
曲听棠白天要上语文课,晚上还要给严天世做事,谢亦桐好几次半夜里到走廊上散步醒神,都看见隔壁房间门底下仍是一条明亮细光。那貌美如花的女人每天浓妆艳抹,盖住脸上的黑眼圈。
两个有着相似血脉的人,只隔了一堵薄薄的墙,却做着相反的事。
深春五月,天气晴朗,初三(9)班开了一次班会,因班会主题是要为学生们下周参加全市模拟考加油打气,所有的主课老师都在场。
傅默呈在讲台上不紧不慢地主持着班会,谢亦桐在教室最后面坐着,极力忍着打呵欠的冲动,而坐在另一端的曲听棠一手支着下巴,面带微笑,也正用着所有的意志力支撑着眼皮。
班会最后,语文,数学,英语,每个老师都要到讲台上去对学生们说些鼓励的话,学生们在底下笑,有点紧张,但因这几个月学得很不错,又很有自信。
谢亦桐想,他们三个明明算是各怀鬼胎,每天一回家,门一关上,谁也猜不出谁在干什么,居然还能装出这么个和谐融洽的样子一起开班会,也真够离奇。
班会散后,谢亦桐立马就走了,抓紧时间继续处理严天世的事。走回宿舍,才想起来刚才把明天要用的一摞数学卷子落在了初三(9)班的抽屉里,于是回去拿。人在累的时候总容易丢三落四。
教室里已没一个学生。
明亮的窗户外面,天空湛蓝,风和日丽,三两缕白云悠悠地飘,即使在五月初,这也算得上是难得一遇的好天气。阳光照进来,在教室地上照出一个又一个亮亮的光斑。
讲台上,傅默呈慢慢地擦着黑板。
讲台下,曲听棠如常无视学校的禁烟规定,纤细的手指夹着细长的烟。她装着是对墙上贴的眼保健操图有兴趣,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看,好像很专心。
但,嘴上,她缓缓地说,“傅先生,好手段。”
傅默呈背对着她,只擦着黑板,声音是一如既往的礼貌温和。“曲老师,教室是禁烟区域。”
曲听棠道,“他一辈子活得像狼,见人就咬,谁都不信,为什么这样信任你?你们从来只在线上语音沟通,他甚至都还没见过你。”
傅默呈说,“严先生脾气很好。”
曲听棠忽地看向他,他背对着她,她只看见背影。她定定地看着他,说,“你的眼睛是深灰色的,带一点深蓝,是一种很奇特的颜色。你知道么?”
“我知道。”
“他的眼睛也是这种颜色。你知道么?”
不等傅默呈说些什么,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没几秒,谢亦桐出现在教室门口。她把教室里的两位各瞟了一眼,跟谁也没打招呼,径直走进来找她的卷子。
教室里安静下来。傅默呈手里捏着黑板擦,仍是在擦黑板,擦得很仔细。曲听棠旁若无人地抽着烟。
谢亦桐找到了她的卷子,再次从曲听棠面前路过,脚步顿了顿,扭过头来把曲听棠打量一下,面无表情地说,“本校禁烟。”
曲听棠道,“我包年了。”
“你用钞票腐蚀了学校。”
“二十岁不是适合用来仇视钱的年纪。”
“我二十五,”谢亦桐顿了顿,忽想到已过了一年,又道,“二十六。”
曲听棠手里夹着烟,露出讶异神色。那讶异不似作伪。她说,“原来你已经这么大了?”然后她耸耸肩,“时间好快。”
谢亦桐懒得再理她,直接走了。脚步声在走廊上渐渐远去。
傅默呈擦完了黑板,开始收拾讲台上的东西。
曲听棠还在计较着谢亦桐的年龄问题,外甥女越大,意味着她越老了。她喃喃地说,“她二十六了……”
傅默呈没说话。
曲听棠又道,“傅先生,你也是二十六。”
“是。”
“我听说二十六七年前出现过一个女人,长得好老,但他对她,那么……”曲听棠骤然止住。她飞速看了傅默呈一眼,低下头来,极慢极慢地吸了一口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