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移话题。“对了,听人说你和那位不太讲理的数学老师以前是同学?”
“是同学。”
“但看起来好像是不太熟?”
“是啊,一直不太熟。”
他礼貌一笑,先一步离开了教室。
五月阳光明媚,白云在天上悠悠地飘。不知是要往哪一个方向。
第四十章 ·
五月中旬之前, 谢亦桐又见过傅默呈几次。
一次是课间时在走廊上碰巧迎面遇见,她赶着去上课,他似乎正与身在首都医院的爸爸打电话, 言语中问的都是妈妈的身体状况,抬眼看见她,只礼貌笑了一下, 步履匆匆,又继续打电话了。两人擦肩而过。
一次是在篮球场, 傍晚时分,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夕光,他和学生们打着篮球, 她从食堂出来, 远远看了一眼。
还有一次是初三年级所有任课老师在行政楼开了一场大会,代任教导主任职责的欧阳老师向大家宣读今年的中考政策。她坐在会场中央, 他坐在会场前排, 人太多,连话也没说上一句。
这认真尽责的英语老师眉宇间一直有些疲惫,但因总是在笑, 无论是教学还是校务都处理得有条有理, 待人接物也如往常一般从容礼貌,是以,没人注意到任何异常。
谢亦桐只在某天晚上路过他办公室门口时,看见他一个人倚在走廊上抽烟, 望着地上有些出神, 好像心里藏了很多事。
长长的走廊上, 只有一盏灯是亮着的,昏黄的光照在他身体左侧, 右侧隐在阴影里,像是融进了夜色,看不清。修长的手指间,那支点燃的烟是橙黄而炽烫的一点光,像一粒星星,在光与影的边界徘徊。
她从他身前走过,什么也没有说。他也什么都没有说。
就这么样的到了五月中旬。
一天,谢亦桐部门里按例组织了线上会议讨论调查进展,她汇报完自己这边的进度后,负责另一条调查进路的刘组长开始发言,一改从前的疲累,听上去很振奋。
刘组长说,他们最近忽然收到一份匿名材料,里面记录了严天世势力的内部情况和这段时间在繁市进行的各项秘密计划的关键信息,条理清晰,内容详实。以此为线索,顺藤摸瓜,很快就可以查出严天世暗地里究竟在繁市做了什么布置,究竟跟哪一个本地势力有勾结。
组里都很振奋。与严天世这么狡猾的庞大势力兜了这么久的圈子,终于出现突破口。
谢亦桐听着大家讨论接下来的调查计划,什么也没有说,心里微微一沉。
第二天上课,学校里果然出现异常情形——傅默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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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一向在师生间人缘最好的人突然失踪,学校里议论纷纷,也有些惊恐。
老师们给他打电话,可谁也没联系上他。学生们追着老师们问傅老师到哪里去了,老师们担心引起慌乱,不好说他是不见了,编出千奇百怪的理由应付学生的追问。
有人说他去首都看他妈妈了。有人说他回美国处理一些私人事务。也有人说他脑子一热找人闪电结婚去了,目前在国内旅游胜地观岛度蜜月,每天看戏,非常幸福。
教师宿舍楼的马阿姨更是非常痛心,每天坐在一楼大厅的登记台后面,长吁短叹,在惊恐之中传播各种各样的流言,自己吓自己,几乎要跑到外面去到处张贴寻人启事。
然而,无论其他人怎样,脸色最阴沉的无疑是他班上的语文老师曲听棠。那张美艳如旧的脸上再也不笑了,眼神尖冷,连嘴唇都几乎有暗色。
她手里的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周身总是烟雾缭绕。有时,有人远远看见她,几乎瞬间便产生一种错觉——从她身上静静蔓延出来的,不是香烟烟气,而是一种已渐渐不加掩饰的杀意。
五月中旬的一个傍晚,因白日里下过雨,天色很沉,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夜幕像巨大的盖子,把人严严实实地盖在里面,逃不掉,像是会窒息。
曲听棠独自倚靠在学校操场大门外,脸上卸了所有的妆,因此显出一种疲态。底下,朱红的高跟鞋旁堆了一小堆香烟头,有的还没完全熄灭,无声闪着细碎的光。
谢亦桐一个人在外面吃完了一顿如常难吃的晚饭,返回学校,路过操场,面无表情地从曲听棠面前走过,没打算打招呼。
身后的曲听棠却开口跟她说话。“听说你们以前是同学。”
谢亦桐懒得回头。“谁?”
曲听棠冷冷地说,“我们消失了的班主任。”
“哦。是。干嘛?”
“既然是老同学,或许,你认识他的某些故交?”
“不认识。”
“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