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丽正在争吵最起劲的时候，楚乾的摔门而去，让她一股火无法发泄，就像强行堵住即将爆发的火山，那滋味，贼不好受。
所以程晓丽会照例来楚凌菲这里泻火，把楚乾的各种罪行一一列举出来，然后再放个狠话：我和你爸要离婚了。
狠话之后，还会刺激楚凌菲一下，比如：你以后就没人要了知不知道，到时候你爸找个后妈天天虐待你，你就没好日子过了。
其实楚凌菲不太会被刺激到，因为听得太多都麻木了。
他们既不会离婚，也不会有人虐待她，不过是想吓唬她一下，为的是给自己的怒火找个途径释放出去。
就是这方法有些缺德。
楚凌菲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瞪着她，听她说完，然后配合点头摇头的动作。
程晓丽和楚凌菲发泄完，会回到卧室给闺蜜打电话再次倾诉起来，大概会打给三五个人，说得口干舌燥，气就消个大半了。
而楚乾呢，也只是去外面晃荡一会，估摸着程晓丽不会生气了，再买一大堆程晓丽爱吃的东西，回家像个哈巴狗似的哄她。
第二天太阳会从西边升起，程晓丽会格外不正常地早起叫楚凌菲起床，陪她一起去吃早点，然后和声细语地道个歉安慰一下，类似：妈妈昨天快被你爸气死了，才说你的，都怪你爸不好。
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但是今天出现了例外。
程晓丽走路带着风，鬓角的碎发支棱着，面红耳赤，平时的优雅气质全然消失，像被泼妇附体一般。
她按照往常的剧情发展开口唠叨，却瞄到了楚凌菲手里的手机。
程晓丽是不允许楚凌菲用手机的，她认为这是坏孩子才用的，比如打游戏和网恋。
所以程晓丽的发泄点拐了一个大弯，最后落在了手机上。
“你从哪弄的手机，小小年纪不务正业还学坏了啊？”
楚凌菲合上手机盖，没说话。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对的。
可她的沉默让程晓丽更加恼怒，声调拔高：“问你话呢，哪来的手机。”
楚凌菲没设计过这样的对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肯定不能招的。
不然程晓丽会马上给三婶打电话，把这件事闹得天下皆知，最后全家都不得安宁。
程晓丽的火气正盛，抬手推搡了一下楚凌菲，沸点突破了：“你好的不学，学别人用什么手机，这么小的年纪攀比什么？你拿手机要干什么，给谁发信息呢？男同学？”
程晓丽抬手要去抢，楚凌菲死死攥着手机手背在身后，解释道：“我给柳洋发信息，问她今天老师发的卷子大题怎么做，我不太会做。”
程晓丽哪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你上课的时候要是仔细听课，会有做不出来的题吗？我现在就给你们老师打电话，问问你在学校都干了什么。”
第48章 离家出走
楚凌菲并不畏惧，声音平静地说：“打吧……”
程晓丽是想诈她，但没想到她这么镇定，她假装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去抢楚凌菲的手机。
楚凌菲没防备，手机落在了程晓丽手里，她起身去抢。
程晓丽把手机举高，她够不到，有些恼怒：“你还给我！”
程晓丽冷笑一声：“还说没和男同学发信息，看把你着急的，想掩饰什么啊。”
楚凌菲终于不再平静了，额角抽搐，目光带着些狠戾，抬手抓住程晓丽高举着的的胳膊，指甲划过她娇嫩的肌肤，一道鲜红的痕迹落下：“我让你还给我。”
程晓丽有些震惊，没想到楚凌菲敢和她这么说话，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暴怒，像抛手榴弹一般把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撞上墙壁，电池摔了出去，手机盖也和机身分裂，像被肢解了的尸体，凄惨地躺在地上。
程晓丽的火气并没有因为手机碎裂而消散干净，她抱着胸，趾高气昂看着她：“你这么不听话，我和你爸以后真不要你了，谁爱要谁要。”
楚凌菲看着地上的碎片，心底浮起一丝寒气。
沉默了几秒之后，楚凌菲突然抬头看她，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个怪物。
程晓丽还没分辨出她眼中的情绪，便被她突然出手，一把推倒在地。
楚凌菲像个发了疯的人，嘶吼：“用不着你们要。”
程晓丽的头磕在书桌腿上，晕乎乎的，但震惊的表情却很清醒。
她第一次看见楚凌菲发出这样的眼神，不是愤怒，不是叛逆，而是狠戾。
那种让她会畏惧的狠，如果下一刻她举刀杀了她，她都不怀疑。
楚凌菲的胳膊扫过桌面，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都甩到地上，随后跑了出去。
“哐！”家门被摔得一震。
程晓丽呆住不动，刚刚那一刹那并不是错觉，而是真实发生的，她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认识楚凌菲一般，更别说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很陌生……
她呆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楚凌菲已经离开家了。
她慌乱地掏出手机拨通了楚乾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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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菲出门的时候没有穿外套，沿着街道一直跑，风从领口灌进，奔跑渗出的汗水流了又干，T恤贴在身上，凉飕飕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很想离开那个家，甚至连着石定县都让她感到厌恶。
夜深人静，月亮霸占着天空，家家户户亮了灯，在漆黑的夜里疏密错落，轻描淡写勾勒出人间的美好。
可对于她来说，这份美好她感受不到，她觉得自己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鸟，迫不及待地想远走高飞。
她漫无目的地跑，不知不觉一抬头，竟来到了楚清明家楼下。
她看着楚清明卧室窗子里透出台灯的灯光，可以想象到他正坐在书桌前学习，背影端正，眉目紧绷的样子。
她好想冲进去，把一切委屈都诉说出来，让他安慰安慰自己，或许不用安慰，只要能让她呆一会，委屈就会慢慢消散。
清亮的眸子向上仰望着，眼神中流露的是她所有的依恋。
眼泪顺着眼角向下流，流过脸颊，穿过脖颈，最后被迎面来的冷风吹干，皮肤又冷又疼。
记得小时候，因为她上课时淘气，程晓丽打了她，她也是这样跑出了家门，逃到了楚清明家里避难。
那天楚恺王妍都不在，楚清明看着她身上的红痕心疼不已，一边给她上药一边流眼泪，说要找程晓丽算账。
她不记得那年她八岁还是九岁，但她记得楚清明的眼泪，那是她记忆里第一次见到他哭，好像也是唯一一次。
那时她大大咧咧地说：“三哥哥我一点都不疼，就是皮肤有点辣，你不要哭哦。”
后来程晓丽找到了她，不仅楚清明，包括楚恺和王妍也被程晓丽好一顿斥责。
她以前不懂为什么，现在懂了，她知道自己只要上楼，就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她收回视线，缓缓垂下脑袋，站了一会，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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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菲离家出走，家里炸了锅。
原来住在老街的楚家乡亲，除了爷爷奶奶被瞒在鼓里，其余的都出来帮楚乾和程晓丽找孩子，楚清明知道楚凌菲住院的消息，是三天后。
王妍本不打算告诉楚清明，但楚清明察觉到了，因为这几天手机一直没动静，楚凌菲没给他发任何消息，他发出去的，她也没有回。
正好赶上周末，楚清明便提出要去她家找她，王妍这才说出了实情。
那天楚凌菲从家里跑出来，身上什么都没有带，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躲了一夜。
第二天大家找到她的时候，人已经冻晕过去了，他们火急火燎把她送到医院，这才知道她已经感冒好几天了，要是再晚一点怕人都冻坏了。
如今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高烧不退又引起了肺内感染，一直半睡半醒，整个人的状态很不好。
老街兄弟里脾气最好的楚恺爆发了雷霆之怒，将楚乾和程晓丽臭骂了一通，赶出了医院。
楚乾和程晓丽自知有错，忍下了种种斥责，刚好原定的出差日子也在最近，医院不让去，便出差去了。
他们也不是不担心楚凌菲，只是更爱事业，再加上已经习惯将楚凌菲托付给楚恺和王妍了，知道他们会比自己更能照顾好楚凌菲，等过几天出差回来，估计楚恺的怒气也消了，彼此都冷静一番，再说接下来的事。
楚清明听王妍说完，狂奔去了医院。
县城的医院条件简陋，在冷冽的寒冬只靠几个暖气片取暖，住院的人也难免受罪。
他看见病床上厚厚被子下躺着的小人，心像被搅碎了一般疼。
楚恺站在病床边，正在把怀里的一堆药瓶往支架上面挂，药刚兑好有些凉，不一会瓶身外面就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楚清明缓缓走到楚凌菲身边坐下，摸了摸冰凉的输液管，眉头紧凑地挤在一起。
楚恺看向他：“清明啊，你妈呢？”
楚清明：“她在煲汤，说晚点给凌菲送过来。”
第49章 住院
楚恺掀开被子，将楚凌菲虚弱无力的胳膊抬起来，抽出温度计看了两眼，叹了口气：“现在煲汤也没用，凌菲这两天一直迷迷糊糊醒不过来，全靠营养液补充养分呢。”
楚清明抬头看着他：“那怎么办？”
楚恺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没事，别担心，刚送来的时候比较危急，现在已经好多了。既然你来了就盯着点妹妹，刚刚主任打电话了，爸爸得去急诊室帮忙。”
楚清明点点头，楚恺又嘱咐几句：“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马上就上楼。”
“嗯……”
过了好一会，楚清明才敢抬眸仔细打量楚凌菲，她的脸色惨白，呼吸微弱。
他记得她睡觉的时候不老实，总爱动来动去，可现在胳膊不动了，脚趾不动了，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层又一层厚厚被子下。
他的嘴唇轻轻颤抖，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他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把她的被子往上拽了拽。
她太瘦小了，他都怕这些厚被子把她给压坏了。
他凑到她耳边，轻轻唤她：“凌菲……楚凌菲……菲菲……”
无论叫她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楚清明的内心被恐惧覆盖，楚恺告诉他盯着就好，但他就是想和她说话，让她赶紧醒过来，看看自己，不然他觉得会被吓死。
哪怕她能给一点回应。
他抵着她的额头，捧着她的脸，一声又一声唤她：“菲菲……菲菲……你和三哥哥说说话好不好，你这样子我好害怕。”
过了好一会，楚凌菲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楚清明的手钻进被子底下，寻到她的手，却摸到她的指尖冰凉，液体顺着输液管流进她的血管，连带着胳膊也是冰凉的。
他有些慌乱，四处寻找空水瓶，最后从垃圾桶翻到几个，清理了一下，起身去打热水。
他把灌了热水的瓶子用毛巾包住，塞进她的怀里、胳膊边，感受到她的皮肤渐渐有了热度，心才得以松弛一丝。
他把被子牢牢掖住，不停搓手摩擦出热度，去温暖她的脸颊。
接着再一次反反复复呼唤她，用各种各样的方式。
“菲菲，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你不是说有道题要问我吗，我一直等你问呢，你怎么都不回消息。”
“你再这么躺下去，功课可又要落下了，你得追好久。”
他说了许久有的没的，最后带着哭腔说：“你再不理理我，以后我也不理你了，你答应一声，就一声。”
他佯装着她醒着的模样，低声唤：“菲菲……菲菲……菲儿……”
楚凌菲的睫毛轻颤两下，楚清明的心也随之颤抖着，他屏息凝神盯着她看，捕捉她的动作。
她似乎想要睁开眼睛，但挣扎了好半天，才得以睁开。
眼皮抬起的那一刻，一双湿润的眸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静静盯着他看。
她张了张嘴，叫了一声三哥哥，但楚清明没听见她的声音，只看得到她的嘴型在动。
楚清明笑了，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楚凌菲的鼻梁上，热乎乎的：“叫你这么半天不答应，你要折磨死我是不是。”
楚凌菲也笑了，嘴唇像白花一样干枯，酒窝无力地凹进去一个小坑。
她再次开口，这次声音从喉咙钻出，虽然很微弱，但凑近还是可以听到的。
“三哥哥，我听见你叫菲儿。”
楚清明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庞，碎发摩擦着她的额头，像棉花一样柔软，他点点头。
楚凌菲：“好听……”
楚清明：“那我以后都这么叫你，你可要答应。”
楚凌菲轻轻咳嗽了两声，太过无力，连被子都没有动。
她嗯了一声，很难再说出话来。
楚清明帮她捋了捋碎发，唇瓣轻轻地贴在她的额头上，温暖的气息落在她的头顶。
他的吻纯粹干净，不带一丝色彩，却饱含深情，温润了她冰冷的心。
他的目光也清亮通透，除了疼惜还是疼惜。
楚清明：“菲儿，你要快点好起来，三哥哥带你回家。”
楚凌菲的双眸在灯光下闪着水花，她点点头。
几分钟的功夫，楚凌菲的力气就用尽了，眼皮沉沉往下掉，再次陷入了沉睡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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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妍晚上过来的时候，看见楚清明一直守在楚凌菲床边，眼眶久红未退，她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高二的功课繁重，但她知道楚清明现在没有心思，便没劝他回家学习。
这两天楚凌菲的状况虽然在见好，但人一直浑浑噩噩不清醒，夜里也会格外难受，晚上她的呼吸越来越重，细碎的哼唧声从喉咙传出。
楚清明时刻胆战心惊，不停在唤她。
每次楚清明唤她，楚凌菲都会睁开眼睛，小手握住楚清明的手，人便能恢复安静。
她的安静并非因为病痛缓解了，而是看见楚清明在一旁，不忍他担忧，便压制着难受，强迫自己不表露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