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山上的圣人像常年暴晒在日头下,其色颓败不少,不太好修复”
“工部那边可问过了?”
“工部那边腾不开手,说是人手都在修补大殿里头的三皇五帝像,人手实在不够差”
“民间呢?月前咱们就广布消息,难道没有人前来应征?”
“民间工匠也是束手无策,说是那圣人像常年风吹雨晒,没有好好保护,至少要修补两个月,纷纷请辞了”
“不过也有多嘴者提了一句:像这般恢弘大气之像要想快速修复,还得请梵楼麈天宫前来坐镇,堪能一试”
“哼!世人都知梵楼者不为五斗米折腰,从不听朝廷差遣,这让我去何处找人”
让他骑马打仗,一个月拿下一城,方能试一试。你让他去翻修石像,开什么玩笑。
王参事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刚刚全公公说得话,就提醒主子,“刚刚全公公走时说过,殿下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陛下”
儿子结局不了,老子自己兜着就是,就算要算账,这也是过了明路。
懋王心里琢磨琢磨片刻,拍着脑袋答应了,“这事儿可能还真要给父皇说说”
“这次庆典,夷陵国和漠祇国也要上贡,不能出半点岔子”
“我去宫里一趟,你差个话,让粱国公那边去个人先帮我盯着点”
“是,属下这就下去”
懋王纵马扬长而去,王参事紧跟着也去了粱府。
陈家,住院。
“来了”
“主子,宫中来信了”
“说是粱妃殁了,这才耽误时辰,那头说会来陈府,只是眼下正是粱妃丧期,不可僭越祖制,让咱们另寻个日子,定好就上报贵妃那里,介时会来人”
“传话人可是寰宇殿人?”
“是呢,瞧着派头大,怕是公主跟前的贴身嬷嬷”
“那就好!那就好”
“妹妹瞧见了,公主心里还是有陈家,只消登上一等,等粱妃丧期一过,咱们离开就安排”
陈国公夫人脸上露出官方式微笑,说话间还不忘拿着小陈氏身边小媳妇儿说笑。
“既如此,我也不叨扰夫人,到时就麻烦夫人告诉老身一句就是”
小陈氏悄无声息地挣脱了,带着信阳陈家人行了福礼,转身就离开了国公府。
国公夫人将人送到门口,眼神一点一点变了,“儿女都是债”
“老太太当年这么一弄,搞得妾身里外不是人,如今甩手走了,信阳那边全将火气撒咱们身上了,真是…”
“母亲,就算公主想提拔信阳那边,自是越不过咱们这里,他们可没有拜见公主的资格,公主就是知道这事儿,这才让信使提了一句信阳那边”
深宫大院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走上一遭,也就一品国公夫人才能得旨召见,信阳那边就是凑个数,才能见一见。
“嗯,你这些年倒是长进了”
“若是文晔能有你这样的心性,我和你父亲就算是豁出老脸,也要捞他一把”
显然又听见先生的咆哮声。
“文晔,你的策论怎还是没有进益?”
“策论是基于典故之上,结合当下实际,再用自己的话写出你心中的感想,你这策论全是愤愤之言,考官看见别说榜上有名,是要生气的”
“你若是心境不好,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先生听着,或者说与国公和夫人也成,整日低头闷着…”
“先生…,学生脑子里什么也想不出来,实在看不得这蝼蚁大小的字体,头疼!每每拿起毫笔,脑袋特别疼,实在烦躁不已,学生真的学不进去,记不住您讲过的东西,你罚我吧”
墙外母女俩对视一番,齐齐摇头,很是颓丧。
这一日,上朝时,南北两派又吵成一团。
“陛下,主持祭祀大殿这种事情,慎之又慎,重之又重,大殿下一向憨直,怕是心有力而余不足”
“哼!二殿下身娇体弱,又能胜任不成?”
“至少大殿下能坚持到底,体格强健,有司仪在,大殿下跟着做就是”
“赵大人此言差矣,司仪是跟着主事者走,才是”
哪有主事者跟着随从走,若是行礼出现篓子,闹出笑话来,还不得丢咱们大□□威仪!
“咳咳”
皇帝见下首又闹成一团,一觉醒来,清了清嗓门,“好了”
“既然大家对两位皇子都不满意,朕亲自来就是”
三公六卿:“…”
合着,自己有种被猴耍的干净。
这时,全安发话了,“陛下有旨,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粱国公迈出一步,跪在地上,掷地有声道“陛下,臣想问问粱妃该封何谥号?”
“爱卿以为该封什么谥号?”
“梁妃为生育大殿下,时值国之典庆所以没有大肆举办,大殿下也忙于五台山的事情,白日里忙政事,晚上还要去景荣宫守夜,实在是大孝之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臣以为可追封为:恭肃端慎皇贵妃”
粱家一品国公,他妹妹名门之后,就算生了大皇子,却被赵贵妃死死压制着,皇帝也从未想扶正她,如今不管说什么也好将该有的东西为妹妹争取,杀杀赵家的威风。
粱国公一席话,彻底让乾坤殿寂静地落针可闻。
“列为大人,可有其他看法?”
皇冠上的流苏簌簌动了,皇帝晙巡一番,轻声问道。
“陈国公,你怎么看?”
像个隐形人一般的陈国公跪在地上长辑一拜,说道:“臣认为粱国公言之有理”
“赵大人?”
“臣附议”
“其他人也没有想说的?”
皇帝幽幽地来了一句,在场的人听得云里雾里。
陈国公昂首看了一眼龙椅,又说道:“先陈王妃,为殿下生育了长公主,这谥号是否该提一提”
人死这么多年,作为当今陛下的原配,两口子之前感情不错,还是叫陈王妃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嗯…其他人有没有想说得?”
皇帝就这么问了一圈,百官你看我,我看你,干瞪眼,完全不懂上司在玩什么。
“拟旨:先陈王妃追封为:孝惠皇后,粱妃追封谥号:恭肃端慎贵妃”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朝后,粱国公满怀心事,梁康将他的一样看在眼里,低低问道:“大哥,可是有问题”
“妹妹的封号也下来了,你怎么瞧着一点也不开心”
这一下群臣也会高看大皇子一眼,他哥还有什么忧愁的?梁康不明白。
粱国公想起刚刚那一幕,总感觉那里不对劲,“咱们陛下愈发摸不透了”
“你琢磨陛下有什么用?人都是会变的”
粱国公也不禁慨叹:“身前身后名,死了在高的荣誉也没有用,又不能带进棺材里,咱们妹妹苦了一辈子,算是解脱了”
梁康想起之前兄妹小时候的事情,这才惊觉恍然如世,“说实话,我这一辈就没有看懂过陛下”
“说他爱先王妃吧,不给人家封号”
“说他爱赵贵妃,又不给赵伯温封三公”
“说他爱妹妹,偏偏又不给贵妃待遇”
“说他爱王采女吧,偏偏又不升份位”
“说他爱周采女吧,偏偏又不给名分”
“就好像后宫没有他喜欢的女子,可是人家又不充盈后宫…”
他发了牢骚,粱国公这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来,他急得对着外头车夫喊道:“粱九去京兆府衙一趟”
“是老爷”
梁康就这么莫名奇妙地被扔到马车上,一连懵懵然。
粱国公进去时,粱昭正在处理公事,头也没抬一下。
“国公大人怎么来了?真是稀客”
“我来就是想问问:帝陵进程如何?”
听到这话,梁昭这才昂着头正视着眼前这个红着眼眶的男人,掷下毫笔,将人引进里间。
两人坐下,随从上茶后,粱昭活动活动脖子,凝声道:“这事情大人该问工部和兵部”
“一年前,陛下将你调回盛京,我觉着你应该知道些什么”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知道:因为京州这几年招兵买马的事情只能你知道”
父子俩你来我往,很是精彩。
“高明高明!…那么辛密的事情,国公大人都不知道分毫,下官怎会知道”
“那你姑姑谥号这事情,陛下会这么轻易松口?”
先王妃从开府就跟着他,当今陛下从先陈王妃死时不给谥号,打哪起他就觉得皇帝是凉薄之人,当初妹妹诞下大皇子时,他天天上朝提升份位之事,皇帝装聋作哑,顾左右而言它,就是不应下,如今这般轻轻松松,除非梁家有人给了他足够的利益,没错!一个男人当他对色不感兴趣时,定对权利,名声,财富等感兴趣。当年还是嫡次子的陛下能拖着病弱的体子从四个皇子中脱颖而出,继承大统,这些年他们被皇帝臃肿的躯壳和咳嗽声骗了,骗得好幸苦。
第100章
“许是陛下心情好”
粱昭懒得露出一丝兴味笑意来,粱国公觉得自己就好像跳梁小丑,“陛下没有放下灭夷陵和漠祇的壮志是不是?”
“他从十年前就开始大兴土木表面上是修建自己的陵墓,实际上是屯兵对不对?”
当年皇帝说过要北伐和南下亲征,只是当时三公六卿纷纷以头抢地,十分不赞同皇帝这般轻率的做法,再者当时刚登基不久,百废待兴,宫中府中都需要振兴,不久之后陈妃南下省亲被杀,皇帝好像也老了,整日脆弱的跟个猫儿似得,啥事不管,全都是靠三公六卿争论,最后自己在最后发话,上书房那边下旨。
过着过着,好像习惯了这样懦弱的皇帝。
“国公大人慎言”
他揣着手手,好怕怕。
粱国公是昂着头进去,垂着头出来,上车后,梁康还追着他问:“怎么样?”
“大哥,昭儿又说你了?别生气,那孩子也是为妹妹争口气”
梁昭从小被粱妃照顾着,小时候还常常去宫中,当初他就不同意梁妃进宫,从此就恨上了粱国公。
“咱们妹妹什么时候入宫来着?时间久了,我都快忘了”
“咳!这个我记得,先陈王妃死后第二年”
“陈王妃死后第二年啊…真是个好时候”
结合之前皇帝种种表现来看,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大哥,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
“没什么,你那张脸难看得想吃人”
“闭嘴!”
“喔喔”
粱国公:“…”
这几日,各地王侯得诏开始向着盛京出发,顾怀之恰巧给淮阳王宣旨,逗留一日,得了一些空闲去老君山走走。
竹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谢却海棠飞尽絮,困人天气日初长。@选自《初夏》他们进山时,群鸟荟萃,齐齐绕头飞。
“来者何人?”
“幸村”
“看招!”
林深疏影斜斜动,两人很快就跟山上的女卫打成一团。
“哼!一点也不放水”
“弱鸡”
“你!”
一旁的顾怀之见气氛不对,忙笑道:“各位,此次前来是某有要事才入贵地,若有打搅,还望多多包涵”
少年身穿青衣儒衫,竹杖芒鞋,墨香盈袖,长风入怀,难掩一身书卷气,斑驳的光点透过树下,颇有一股林下风致的味道。
“呸”“别以为你长的好看就想让我手下留情”
“就是”“等着瞧,我们一定会打败你们”
“哼!”
少女们互相搀扶着,钻进树林里很快就没了身影,顾怀之笑了笑,对着幸村说道:“我没事,咱们走吧”
伫立在老君上山顶,他回望着来时的路,不禁问道:“我们总以为山顶的风景更好,其实走过的路,沿路的风景就是最美的”
“你瞧:老君山的路像不像天桥?”
老君山十分陡峭,山阴、山阳都是垂直,悬崖峭壁,有且只有一个拱形天桥可以上山,山麓可数十人一起走,到了天桥中间只能一个人通过,谷中风大,若没有很好的武功,是无法抵达山里。所以这些年淮阳文人骚客只得垂涎老君山的风景,很是向往,真正能上去的文人少之又少。
幸村抱着木棍靠在树上,睁开眼,覰了一眼滚滚云浪中若隐若现的天桥,眸色微动。
“我可以去老翁住过的地方看看吗?”
分头确实没什么发现,就是景色比山下秀丽些。
“跟我来吧”
幸村很痛快,没有丝毫犹豫,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顾怀之回头看了一眼阳光下的墓碑,不禁痴了,问了一嘴:“老翁的墓碑是什么做的?”
怎么蝴蝶、鸟儿都在上头游走着,瞧着也没什么不同。
幸村停下来,身子僵直着,闷闷道:“松木所做”
“难道是松香?”
他刚刚上香烧冥纸前清理石块,好像嗅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儿,这种味道似有似无,难道是错觉?
“夏日来了,有香味不是很正常吗?”
幸村难得回话道。
下山很快,半山腰时,幸村闪身掠过一个巨石,两人来到老翁住的地方,里头就热闹多了。
“是你们!”
“幸村,你还想怎样”
顾怀之这才发现石门后这么多女子正在挥舞着木剑,他们一来,女子们顿时摆出阵型围住两人,为首者一个眼神,就压制了其他人的质问声。
毕丹走上前,问道:“不知两位到此,有何指教?”
顾怀之接过话头,笑道:“适逢清明,老爷子这几日念叨着想回来看看,只是诸事缠身难以回山,这才托我二人回来看看采药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