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包扎一下吧!”尹珺攒了一肚子的话,此时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将达布丹胡乱缠的布条拆了下来,先是给他敷了些伤药,而后才又将布条缠好,“你当初扔下这笼给我,就进了这迷雾林,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刚才你们也见到了,我是为了这林中的火狐...”达布丹说着长叹一声,而后又道,“大漠的猎人,哪个不以猎到火狐为荣?要说上一个猎到火狐的男人,该是在十几年前了吧,久到不知是传说,还是真的。”
“我也是头一次见到火狐,还有这么多!”尹珺说完就被达布丹大力的拍了一下后背,显然他是有些不满他临时插话了,于是赶紧闭了嘴。
“我之前在迷雾林旁见过一次火狐,久久难忘,于是做了万全的捕猎准备,只身前来......那沼泽就是要人命的阎罗殿啊,如果不是这群狐狸救了我,我的命早就没了!”达布丹说着,竟是湿了眼眶,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当时我就立誓,要保护这些狐狸!所以我回去就将九曲玲笼扔给了你,算是让你有个念想,而后又进了这迷雾林。这种绯红色的火狐,不但内脏是珍贵的救命药材,皮毛也是万金难求...它们被那群对它们趋之若鹜的人逼的,不得不放弃沙漠,适应在林地里生活。我就想着替它们守护这最后一方乐土,算是偿还救命之恩。”
“那我既然是你的朋友,理应陪你一起偿还才是!”尹珺说着解下了背上背着的小包袱,将其打开,将里面的一套换洗衣服,一个火折子,一柄匕首,一个他最爱看的话本,规规矩矩的收到了屋子各处。
俨然就成了这间泥土屋的另一个主人。
“嗯?你当真愿意舍了一切,跟我一起生活在这里?”达布丹一时有些傻眼,不知道该拒绝还是该欣然接受。
“当然愿意!你不知道我自己过得有多寂寞!喝酒没人陪,洗澡没人互相搓背,偷看姑娘没人跟我分享心得,连撒泡尿都没人跟我比长短!!!”尹珺说着就哭了起来,“就连我话痨的时候,都没人拍我的背,让我停止,呜呜呜~”
突然兽鸣声四起,尹珺的哭声戛然而止。
月泫歌自知不能接着躺着听故事了,于是起了身。
白夕照:“舍得起来了?”
男人语气中尽是戏谑,月泫歌没搭理他,而是推开了木门,只见眼前火红一片,怕不是得有上百只狐狸了。
“它们是回来救我的!”达布丹红着眼奔到门口,两指抵在喉头,发出了阵阵鸣叫声,过了半晌狐狸们才纷纷散去。
只剩下三两只,似是知道危机已然解除,安然的就地而卧,开始互相舔舐毛发。
月泫歌只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震撼,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有的时候,人还不如这些兽类有情有义。
跟达布丹和尹珺再三道谢之后,月泫歌和白夕照开始往回走,待到得那一片沼泽跟前时,月泫歌抱上了白夕照的腰,拉着他直接从沼泽跑了过去,如履平地。
白夕照欣喜于月泫歌的变化,在看到她蹲下身去,手掌覆到了地面上时,猜到她该是化去了那一颗垫脚的树木,想要给那一对挚友和百余只狐狸一世安稳。
白夕照:“你该不是只单单化了那棵树吧?”
月泫歌:“当然,我还将沼泽又扩大了数倍,而且...深不见底了!呵呵呵呵~~”
不知是不是五行之中,水生木的关系,月泫歌发现自从她得了水属性的魂玉力量之后,连木属性的魂玉力量都开始应用自如了。
真是太神奇了!
当闲花看到归来的二人时,直接开始抹眼泪了,“可吓死我了,幸亏平安归来,幸亏平安归来!菩萨保佑!佛祖保佑!”
“不哭了,咱去吃点儿好吃的,庆祝一下!”月泫歌心情大好,想着不若就将拜师宴也一起办了,于是朝着戈家三兄弟道,“你们三个也得敬一回师傅茶才行,哈哈哈哈!”
一行人并没有在大漠逗留,出了大漠又行了数十里,才在一个小镇的酒楼停住。
此时明月高悬,寒风彻骨,秋意愈浓。
月黑风高夜,宰大骆驼时!
月泫歌又让残影带着闲花骑骆驼跑了几圈,这才让后厨的人把骆驼拉走了。
毕竟往后用不着骆驼了,卖给旁人又容易暴露行踪,不若宰了吃肉。
她赏了残影几袋金叶子,权当抵那骆驼了。
“把炭火炉子都烧得红红的,但是都离人远一点儿啊!楼里要随时保持通风!”月泫歌不放心,再三叮嘱,她可不想二氧化碳中毒。
“您就放心吧!”掌柜喜笑颜开,贵人们吩咐的什么事情他都照办。
头回见到这么敞亮包了整栋楼的大户,人家扔给他那一大袋金子,他今晚怕不是要抱着睡喽!
不消半个时辰,好酒好菜就摆了满桌,月泫歌拿眼神示意残影给戈家三兄弟倒奶茶酒,将闲花硬塞进她手里的手炉,又塞回到了闲花的手中。
“你且把着吧,我如今这体魄,怕是一桌的男人都比不得了。记得勤换炭火,瞧你这小手冰凉的。”月泫歌说完美滋滋的面向已然跪下了的三个男人,接过了其中一个端着的酒杯,将奶茶酒一饮而尽,猜道,“你是春?”
戈春:“o(╥﹏╥)o是我!”(师傅第一次猜对,哭哭哦。)
“你......emmmm.....是秋?”月泫歌来了兴致,又抢过一杯奶茶酒一仰脖喝了。
戈夏:“o(╥﹏╥)o我是夏!”(师傅又猜错了,哭哭哦。)
“那你是秋喽?哈哈哈哈哈!”月泫歌从最后举着酒杯的人手里拿过酒杯周了满口,而后就将三人都拉起来了。
戈秋没有言语,却是笑不出来。(师傅最后才拿他的酒杯,哭哭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白夕照听完月泫歌的话,心里老大不是滋味儿。
要不是他只带了几分力量进来,又不敢在异世妄动力量,何至于落得个让自家女人瞧不上的地步!
而残影见状心里也难受起来,他们未来夫人哪是想多几个好徒儿,分明就是迷上了猜‘春夏秋’的游戏,他不但多了竞争对手,还一下多了仨!
这也太难了吧!
闲花握着手炉眼圈都憋红了,她的主子越来越强大了,会不会往后就不再需要她的照顾和陪伴了。
她可是一门心思跟了她,不会成为被抛弃的女人吧......
主子说过女人要有社会地位,要经济独立,自己会赚钱,之后才会有家庭地位。
过后她被抛弃了,没了社会地位,又没了主子的各种各种的打赏,没了经济来源。
那在残影家里,还不得被欺负死啊!嘤嘤嘤~~~
月泫歌哪里知道不过半晌的功夫,她就闹得六个人欲哭无泪,只没心没肺的抱着酒坛子豪饮,笑得像个得了糖果的孩童。
待骆驼肉被端上了桌,月泫歌急忙夹起一块放到眼皮子底下端详。
骆驼的纤维看起来比牛肉的还粗,口感该不会比牛肉还弹牙吧?
如是想着,月泫歌将骆驼肉送入了口中,只觉这肉质其实比牛肉要嫩一些,也很香,不觉就笑弯了眼,“你们快尝尝,贼好吃!”
这蠢货,就知道吃!
六人心中齐声骂道。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清冷的月色之下,月泫歌斜卧在软塌之上,任由微风抚弄着她腮边的碎发,只单手执壶,偶尔送到嘴边嘬上两口。
晚上净过身之后,月泫歌觉得愈发清醒,于是哄着闲花去睡了,一人卧在庭院里赏月,只觉惬意无比。
深秋的夜,确实令人莫名的感怀。
往年到了这个季节,月泫歌都会因为身体对季节的感受,在心头也增添几分秋风扫落叶般的料峭之寒。
如今身体变得越发强健有力了,对季节就没有那么敏感了,到底是少了几分为人的趣味。
月泫歌望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突觉一切变得非常没有实感。
如今三块魂玉已经完全与她相融,她心中也清楚这些力量根本不可能是属于人类的,那么她到底是什么物种呢?
如果...她不再继续按照白夕照这个NPC的指引去寻另外两块魂玉,是不是就不用离开他所谓的这个异世了呢......
她所知的那个原世界,真的没有太多令她留恋的,不回也罢。
那九天之上,等着她的到底是什么,鬼知道哦,她还真的有点儿不太想去呢。
白夕照在不远处驻足了片刻,见女人久久凝视着地面,就是不愿意看他一眼,到底是有些绷不住,磨磨蹭蹭的来到了软榻旁。
“在想什么?”白夕照边说边将女人的双脚抬了起来,自己坐到了软塌上之后,将女人的双脚放到了自己的双膝上,包进了手心。
“你捧着我的脚作甚?”月泫歌见男人一脸‘你自己偷吃酒,还不带着我玩儿’的委屈表情,不觉莞尔。
她调皮的动了两下大脚趾,挠了挠他的手掌。
白夕照:“好的不学,坏的不用教也会了。”
月泫歌:“你也知道你常常答非所问了?不过我才不是学你,我是不想告诉你。”
白夕照:“兴许我能猜个大概。”
月泫歌:“哦?这么自信?”
白夕照:“如果你想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我会尽力让这里不会崩塌,起码到你阳寿尽了的那个时候......”
月泫歌:“你还真的猜到了啊!”
白夕照:“不过我会离开。兴许...隔个十年八载的,来看你一回。”
月泫歌:“这么绝情?”
白夕照:“绝情?不带你出去,我可是要违背自己承诺旁人的誓言的。”
月泫歌:“看来是有人想你带我出去...他是谁?不会想让我出去当什么人间兵器吧?”
白夕照:“他可比你神通广大多了,过度自信可是自负了。当然,我可能会忍不住,隔三差五的就来找你。”
月泫歌:“隔三差五?”
白夕照:“emmmm......不行,我还是得带你出去,感觉我一天都忍不了。”
月泫歌:“哈哈哈哈哈!白夕照,你素来口才了得,情话却是说得太不通透了,惹人烦。”
白夕照:“你以为我平素都在干什么?每天都谈情说爱吗?我很忙的。”
月泫歌:“那你之前每天都忙什么?”
白夕照:“知道太多会导致你心神不稳的,怎么总想套我话呢。”
“因为我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不问个明白,我会心里没有底,会睡得不踏实。”月泫歌说着坐起了身,对上了男人的眼。
她将双脚从男人的手里抽了出来,而后用双臂抱住了自己的膝头,就如在原来的世界,她常常做的一样。
这个动作能给予她少许的安全感,会令她觉得没有那么孤独,仿佛有人在拥抱着她一般。
其实她常常想,要是有人来抱抱她该多好。
月泫歌正想着,就被白夕照以这个姿势抱入了怀中。
他的唇就抵靠在她的额头上,冰冰凉凉的。
“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让人心疼得只想抱着你,不愿撒手了。”白夕照莫名品出了孤寂的味道,十分的心疼,心道那神仙口中的劫真的是太可怕了,竟是将一个好好的女子,折磨得落寞如斯。
刚才在远处望着,确实觉得如今的月泫歌,当真是越来越像樽月了。
她不做表情的时候,就如一尊斩断了七情六欲的神佛,一动一静皆是风情,却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可是这些异世的劫,怕是已经将她的内里伤得千疮百孔了。
月泫歌闻言眼眶一热,嗓子也干涩难咽起来,仍是颤着声音道,“或许是现在太美好了,所以我本能的想要拒绝往后的未知,怕它们会改变我现在的欢喜吧。”
“等一切尘埃落定,你自己选择去留,可好?”白夕照边说边亲了亲月泫歌光洁的额头,而后心中开始思量。
如若她真的不愿离去,他就留一半妖识在这里,陪她共度余生。
待她尘归尘、土归土了,再带着她的神识去天帝那里谢罪。
“好。”月泫歌说着偷偷擦去了眼角的泪,将双膝俯低,而后窝进了白夕照的怀里。
男人的胸膛很温暖,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会令人莫名安心。
往后不管大事小情,她都有人可以商量了,真好。
*
越往西北行进,气候越冷。
官道两旁伫立着高壮的枫树,橙色、黄色、红色的树叶错落有致,如火如荼,令人仿佛置身仙境。
闲花仍是裹着厚衣裳,跟残影依偎在车厢门外,偶尔进得车厢内,到小碳炉里取两块烧红的炭块,放到她的手炉里。
而车厢内的二人,均是身着单衣,仿佛这季节与他二人无关。
一个挽起了车厢的窗帘,趴在窗棱上贪恋的望着似是在缓缓往后行进的枫树;一个则是斜倚在车厢内壁,贪恋的望着女人姣好的脸庞。
她赏着车厢外的风景,而她成了他眼中的风景。
二人在心中不约而同的慨叹,如若时光可以凝滞在此刻,也是一件幸事。
脚被有意的踢了两下,月泫歌不得不扭过头去看那个打扰她观景雅兴的始作俑者。
“剩下的两块魂玉,一块在北边的皇宫里,一块在西边的白家。”白夕照说完就勾起了唇角,那模样仿佛在说,‘娘家还是婆家,你自己选一个’。
“其实,我渴望亲情,可是又怕我所见到的,跟我所渴望的落差太大......”月泫歌在脑中幻想过与家人相聚的场面,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扮演好女主的角色,能不能带着面具去从女主的家人身上汲取亲情的温暖;或者,再见到的人,还会像女主的二哥那样,不会继续粉饰太平。
她觉得到时候会摘不轻自己的情绪,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感情用事的。
“要不,先回白家?”白夕照看出了月泫歌身上那种近似近乡情怯的情愫,她说过在另一个异世的时候,她是一个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