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死不死,那个千户正在庄子里消暑,全家被灭了个干干净净。
杀的是有官身的,而那些人头加起来,说不好就是上百条人命的大案。
这一回,守备没办法不把这剿匪当成头等大事,立马怒发冲冠,问清汪知州流寇招供的情形,听说所有山贼加起来不足百人,胸有成竹,点兵点将,凑足了一千人,就要出发。
这时,刘象派了孙正递了帖子前来拜见守备,如此这般游说了一通。
那守备听说刘千户已经与一拨山贼过了招,还将三十六个山贼囫囵拿下,当即就叫刘千户也加入剿匪队伍,权做引路,随时问他情形。
刘象从没有这般与守备大人挨得近过,兴奋地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问什么说什么,欢喜的好似见了死了八百年的亲爹。
大部队出城时,家家户户紧关大门,一时间城里风声鹤唳。
街面上甚至开始流传刘千户的剿匪事迹,谁都知道城外流寇不少,然而这不长眼的流寇撞到了刘大官人这个铁板,竟然叫 * 刘大官人请动守备,出兵一两千人去剿匪。
街面上这一两日骤然冷清了许多。
人心惶惶。
刘象那七弟听说流寇被捉,连夜躲起来听风声,待听见刘象竟如此机遇,吓得仓皇逃去京城,找曹老大投奔。
一两日过去,越氏在家里紧闭大门,等得头发都要白了,终于在第三天晚上等到意气风发回来的刘象。
她屏退左右,亲自服侍刘象更衣洗漱,不停地问他外面什么情形,怎么会有流寇掠境。
刘象被大老婆贴心服侍的浑身的鸡血退了,可杀人见血的大事想起来,他仍是亢奋不已,闻言笑话她,“你也真是个内宅妇人。那一点小贼算什么,有你相公我在,谁敢伤你?!看我不将他杀个片甲不留!血流成河!”说着,手里刷刷来了几招,十分得意。
越氏不好打断他,只问,“后来呢?”
刘象嘿嘿一笑,掐着越氏的脸蛋亲了一口,心情大畅地叉着腿坐在椅上,手舞足蹈与她道,“我昨夜带着我手下兵勇,与守备大人去山里剿匪,将第一波山贼杀个精光,结果那守备年老力不衰,不经劝,你猜怎么着?”
“怎、怎么?”
“守备非要乘胜追击,结果中了贼人计谋,被生生活捉!”
“哎呦!守备大人被捉了?!”
听见越氏惊叫一声,浑身颤抖,刘象高兴极了,忙抱着老婆安慰她,一口气把剩下的讲完:“小生我早就听孙先生的话,带兵走另一路,没有与守备同行,自然没被捉。
可老天想叫我发迹,这运气来了谁都拦不住,不知怎的,我们误入一个村子借水来喝。你说巧不巧,这个村子正啊那活捉了守备大人的贼窝!
我与孙先生合力,指挥兵将,把这只有少许贼人留守的贼窝给抄了,全都捆起来押在一个院子里,不叫他们出声报信。
等到贼人以为胜利,回来时,正就被你相公我埋伏的人杀了个措手不及,杀杀杀,全都杀,杀个片甲不留!
哈,竟叫我救回了挂在马背奄奄一息的守备大人!你说我是不是即将官运亨通?!”
越氏听得心惊肉跳,听到他救了奄奄一息的守备大人,简直要吓得晕过去。
刘象哈哈大笑,抚慰了越氏,就走去外头,要寻他六娘再说一遍他的勇武。
然而叶玉杏却不似大娘子那样胆怯,她笑眯眯给刘象道了一个万福,给他胡乱捏肩,一劲儿问“然后呢”,听到最后,笑道,“老爷真要官运亨通,且缺了一味药引呢。孙先生怎么讲?”
刘象“啊”了一声,回头看六娘,“这话怎么说?孙先生也这样考我。可我没答出来。娘子教我!”
叶玉杏挑眉,心道,这个孙先生不一般。
只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若是叫 * 刘象丢了姓名,她又变成孤魂野鬼,就实在可恶。
她被刘象拉着坐在他怀里,用手掐着刘象的下巴,笑道,“不是老爷答不出来,是老爷向来仁厚,不愿意往那里去想。——我若猜得不错,这味药引不是别的,而是守备大人什么时候归西。”
“好我的儿,这个敢乱说!”刘象顿时吓得双腿一抖,差点叫怀中的娇人儿坐不稳。
“瞧你这胆子!这般怕事,如何能做得大官!”
他急急把六娘抱着放在床上,自己跪在她双膝前,求教问道,“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叶玉杏戳他的眉头,“这孙先生……我和孙先生想的可能不一样,不过,照你说的,你可是瞧见了守备最狼狈最难堪的情形,他不死,等他活过来,第一个要灭口的,就是你。难道要留你给上面报信,说他好好一个守备,竟然还被流寇给活捉了一回吗?”
刘象整个人好似三伏天,被一盆凉水浇灌了全身,冷得瑟瑟发抖,“这这这!”
别的不说,要有人见过他栽进粪坑里,虽然这人最后把他救了出来,他也是一万个不想再与这个人见面了。
更不消说有权有势的守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