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静悄,月洒窗榄。
半晌,女人从床边站起。
“……”
我心情复杂,却见她步步走来,披散的乌发在脸侧垂荡,衬出苍白。
“东西呢?”
那唇几分皲裂,却吐出无比清晰的字眼。
她清醒了。
早就清醒。
否则为何“简笔画”会呈给我那般重要的信息?就好像知道我在查,特意送上门。
曾有一日,被我安插在未央宫的眼线向我汇报,说在王妃枕下发现了食物碎渣。
是被吐掉的点心。
她之所以恢复神智,应当还是归结于我的血。
可她还不能恢复神智,一个被囚在宫中近二十载的王妃,向谁求助?上哪求援?
何况她还身携令文王忌惮的秘密,于是只能继续做疯子。
并给我画了那“简笔画”。
眼下,我完成了“简笔画”的暗示,取出藏在袖内的东西——一枚玉符。
“终于……”
女人喃喃着接过,捏着玉符的手骨节泛白,目中燃起幽幽鬼火。
“现在,我可以复仇了。”
被囚的王妃是孤立无援。
但殷家后人持氏族密令在手,九州十万斥候随之而动,无人不从。
兵将在明,斥候在暗。
昔日的殷家就如帝王手中的阴刀,是宴上暴起的刺客,亦是游走潜伏的秘使。
由于做的多是见不得光的行当,殷家无法与其他世家一般登大雅之堂,倒像个默默无闻的商户。
可皇帝能看见暗刀锋芒。
这对他有用,亦使他忌惮。
正是因为这样,上上任皇帝,即延帝的父亲肃坤帝与殷家达成协议——不动殷氏,但取其能号令天下斥候的玉符密令,两两相安。
于是在上京地宫中,我看见了肃坤帝弥留的无数稀世珍宝,一挂写着秘密的卷轴,以及那枚玉符。
玉符小巧,形似孔雀翎,雕刻“殷”字——与殷素素给我的“简笔画”暗示一致。
所以我带给了她。
然后……该说些什么?
这种时候是不是都要说说话?
可我能说什么?
且不论出生即别离,从未有过襁褓中的抱,她本不愿意生下我的。
那场借蛊生子就是她最黑暗的噩梦。
就这样,我虽将垂于身侧的手紧了又紧,却终究没有向前走近一步。
“若有需要,便遣侍女告诉我。”
我转身,身后却响起女声。
“等一下。”
仿佛闻得花骨朵的开放。
一股不知名的希冀顿时催动心跳,欣喜近乎下意识地从胸口涌溢。
可回首之后,女人只是神色冰凉。
“那副卷轴必须好生存放,不到最后,切莫让他人知道。”
“……好。”
我听见自己低落的语气。
也是。
她怎会对我说其他?自是过问那地宫下的秘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