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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想,再次遇见这位弥腊步察家的小姑娘,就是在几日后。
这两天,麒哥儿没那么早出晚归地忙了,并在天气晴和的一日,早早让她穿戴好,出门做客。
做客的地方是一座建在陡峭山势上的府邸,与普通的弥腊泥土胚房子不同,它是由石头筑基建造的,院门好似城墙门,高耸厚重,墙上站着一排守卫,远远望去威势赫赫。
麒哥儿来之前便同她细细介绍,这是弥腊王氏那契罗一支的家,家主是弥腊国一位亲王,与其他略显保守的弥腊王氏支脉不同,那契罗家这位亲王为人开明,很得国都里商贾们的喜欢。
“是前儿我同王爷偶然聊起家里,才知道他府上也有一个同你一般大的姑娘,是老亲王的嫡亲孙女,叫什么名我没问。不过老亲王说了,小郡主脾性外向,是个闲不住的主儿,每日里净琢磨着方儿要出府玩,这倒是同你一样。”
金喆嗔怪哥哥一眼,哼了哼:“那哪能一样呢,我是野性难驯,人家郡主是弥腊人,又不用守不出门的规矩,这般行事最正常不过了。”
“嗳,哪里,弥腊是大雍蜀国,别人不论,他们贵族还是崇尚大雍礼仪的,官话也学得很有模样。”
麒哥儿不免又嘱咐一句:“你也甭怕,弥腊人性子都不坏,你依着本心同那小郡主相处就好,老王妃说她天天惦记着大雍,正好把你叫过去,你们互相解闷玩儿。”
好罢,路金喆自认今天出门就是陪人玩。
……
花园里,葡萄老藤弯弯扭扭挂在架子上,上头零星长着几片绿叶。
刚见了人,路金喆头上还带着纬帽,那小郡主也叫老亲王撵到花园陪客,脸上亦挂着面纱。
那面纱颇有弥腊风情,是丹色的,四周缀有串珠,有风来就擦擦地响。
忽的,那小郡主指着葡萄架道:“这是前两日架上去的,再过些时日才会结果。”
路金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干巴巴地说:“哦,我们浣州老家里也种了一棵葡萄。”
“这样说话好傻气,不若摘了这玩意儿!”
小郡主随手摘掉面纱,露出一张白皙光洁的脸来,路金喆随之也取下纬帽,捧在手上,一抬头,却愣了——
这小郡主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一双琥珀猫眼仿佛旧人之面……而且,她是当日炉饼铺子里那位贵族少女,侧脸眉眼何其神似!
“您是不是前日在炉饼——”
“你们雍人皮肤都好细——”
“呃,您说,您说!”
小郡主却蹙眉,忽的走近了一步:“什么炉饼铺子?我可不爱吃炉饼!”
路金喆却松了口气,这般说话更像了,拉起她的手,小声道:“您要找的人,他是不是也有一双猫眼?”
小郡主倏地攥紧她的手,几乎惊呆了:“你,你到底是谁?”
我猜对了,只是也太冲动了!路金喆心里想着,摇摇头:“我并不是谁,只是认识他罢了,他是你哥哥?”
“嗯。”小郡主几不可查地点点头,握紧路金喆的手,“你没有骗我,你见过他?他还好嚒?不,我该问你,他的名字是什么?”
金喆理解小郡主的心情,悄声道:“他叫檀泷。”
小郡主眼里闪着泪花,忍住哽咽:“你在哪儿见过他?”
金喆略一思量,回答:“在东宫太子殿下的身边。”
“对!”小郡主跳起来,失声低低喊道:“就是他,十三年前我父王替国主向大雍皇帝陛下献降,同牛羊财帛一起的,还有他的长子——那会儿哥哥不过才七岁,我也才刚出生。”
小郡主说着说着又滴下两行泪下,金喆劝了一会儿,两人坐在葡萄架下,絮絮说着话。
“你叫我君辞罢,往后我叫你金喆?或者喆喆?我听你哥这么喊你。”
“都无碍的,其实上回我在炉饼铺就想提醒您来着,大雍皇宫守卫森森,宫城之外还有皇城,别说老百姓,就是一二般的官员都是无召不得入内,所以,并不是像那两人所言,只靠些钱财疏通,就能见到宫里人的。只是那会儿我还不知道您是谁,不敢贸然上前搭话。”
“我也只是病急乱投医罢了,先不忙说别的,你给我形容形容我哥哥,他长什么模样?多高了?平日里爱吃什么?”
路金喆咽了咽嗓子,一脸为难:“郡……君辞,我与他真的不熟,不知道他爱吃什么,不过他长得倒是很好看,会骑马,有六尺那么高,会功夫,会写诗!”
路金喆冥思苦想有关檀泷的一切,不过都是从她了解的裴宛旧事里估摸的。
“不过,说起来,你怎么认识我哥呢?他是东宫的人啊……”
君辞见金喆一脸难言,便笑道:“不过想来也是,你们大雍人才辈出,就拿你哥哥来说,不过是一介商贾,几次三番来府上,没想到祖父对他青眼有加,眼下他们正商量着要重建古雅榷场呢!这都没落几百年的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