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叫人捧着忘了形,又说起雪帽围脖来。
她打小就舞刀弄枪,从没碰过针线,拿起针来,觉得比铁棍还沉呢,这回头一次做帽子,虽然大半都假他人之手,仍旧不免起了炫耀心思。
她从多宝阁上把那顶帽子拿出来,亮给他们看——那是一顶出峰柔亮,雪白无瑕的狐狸皮雪帽,皮子外翻,面上覆着锦缎,上绣两只小小鸳鸯钺,披肩处结了两根络子,络子上横七竖八缀了许多珍珠。
刘庆瞧着那雪帽似曾相识的颜色和皮样,不太灵光的脑子罕见地灵光了那么一下,恍然大悟道:“喔,你这个帽子,就是路姑娘送的呀!”
柳儿连连点头:“对的!”
“你一说起路姑娘,我也想起来一件事!我在驻防的时候,遇上一商队,她的侍女就在里头。”
“一早不见过了么,我看见你送她回来,这还值得在殿下面前说?”
“嗳,你又不知内情,实际上是……”
一谈到这个,柳儿两眼放光,抢话道:“嚯,我不知内情,在浣州的时候,你们两个——”
刘庆登时满脸通红,什么浣州!张口结舌想要解释,可惜他一贯的笨嘴拙舌,只好哀怨地看着裴宛。
裴宛立即横了柳儿一眼!
柳儿后脖颈一凉,凭她在大内多年讨生活的经验来看,这是主子生气了呀,可生的是哪门子气?
刘庆有裴宛撑腰,得意地看着柳儿,继续道:“我送她,除了因为是旧相识以外,还因为她手里抱着个大灯笼,她一刻不撒手,又要坐车,又要看顾行李,多不方便呐!那你们说,我遇上了,难倒能不搭把手嚒?”
柳儿点头:“有道理,那灯笼确实难办。”
“是罢,我就说罢!”
只有裴宛一头雾水:“什么灯笼?”
刘庆柳儿嗫喏两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原本只是随口问问,见他们俩那模样,就知道有内情,不需怎么说话,只看了一眼刘庆。
刘庆立刻便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那灯笼罩子罩着的,是路姑娘很重要的……灯。”
灯?
裴宛蹙眉,想了一会儿,忽然心里划过什么,他倏地看向柳儿。
柳儿激灵一下,咽了咽嗓子,挠了挠头:“就是路姑娘在京师护国寺给您请的长明灯啊……嗳唷,殿下,这种事您怎么好让我们说出来啊,你该自己去问一问,看一看,自己发现啊……”
刘庆从旁,暗暗点头。
“她还真请了一盏灯?”
“是啊,在弥腊那阵子,路姑娘每天都亲自上灯油呢,还没事儿就去擦拭。我听小燕儿说,来的时候,那也是千般看顾,真真儿的没叫灯灭过一回!”
裴宛听罢,沉沉吐出一口气,脸上阴晴不定。
柳儿拐了拐刘庆,悄声道:“为啥又生气了?”
刘庆摇摇头,亦悄声道:“我也不知道,有人供灯是好事啊?”
大家围坐,他们俩的悄声跟对耳说没甚区别,裴宛挥挥手,心烦,让他们退下。
喝了个水饱,吃了个肚圆,刘庆与柳儿你推我搡退下了。
临走,柳儿还不忘拿上自己的雪帽,看到帽子,又想起路金喆,不免替她冒死辩白:“殿下,为你供灯的也不单单只有她,这又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事儿,那相国寺里本身就为您燃着长明灯,还是主持亲自添灯油呢!”
刘庆拉了她一把,示意她闭嘴。瞧殿下那脸色,反而更白了,显然气得更狠。
……
“殿下贵为青宫之主,民女一介罪人之女,实在拿不出什么上得台盘的谢礼,前日在护国寺里求了一盏长明灯,民女发愿往后余生日日照料,为殿下磕头祈福……”
她果然一日也没有忘记那天说的话。
诀别的话。
……
“嘭!”裴宛拍在桌案上,震落两朵橘子皮。
他气腾腾站起来,走到门边上,又想起什么,回到屋里捞起两样东西,又怒气冲冲推门而去!
第79章
古雅后晌的太阳最和煦。
麒哥儿去请伙计们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