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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廷康的心,没来由地悬在半空,不上不下,颇有些坐立不安。他总觉得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一股大力蓦然抽走。
将五城兵马司的大部安插在姬府周围后,他静静等待着其余各部传回好消息来。
可等了一晚,俱都让人大失所望。
待最后一人传回消息来时,他提剑起身,大步出门去,“都别跟着。”
他越发确信了,阮雀就是在姬府。
想到司朝看阮雀的眼神,想起从前传到他耳里的那些风声,顾廷康心痛得像是刀割一样,竟是急火攻心,又呕出一口鲜血来。
可他脚步仍旧不停。
瘦削的身骨很快消失在雨里。
五城兵马司的部下站在廊檐底下,议论纷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瞧着这天下很快就要易主了。”
“易什么主?再怎么易主,还是姓司。”
“听说这皇位原本就该是姬府那位的,就是早前楚妃使了手段,皇位才能到先帝爷手上……”
“别浑说,不要脑袋了?”
……
随着这场雨,许多尘封的秘史都被挖出来,人们重新提起,重新揣测,重新将故事拨回正轨。
顾廷康是这场雨里唯一的例外。
他太执着也太短智了,短智地认为,他和司朝差不多,权财富贵,他都能和司朝抗衡一二,而只要他够努力,只要他打败司朝,阮雀就可以回头。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匆匆来到姬府门外。
看着气势恢宏的姬府,忽然顿住了脚步,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他和司朝的差距。
姬府门前一射之地,他便已感受到守门的寒甲卫身上那股势不可挡的杀意。
姬府门庭开阔,大柱鎏金,长灯通明。府前玉阶横陈,侍卫列阵以待。
便是顾府最鼎盛的时期,也排不出这样的排场。
顾廷康看着灯火通明的姬府,犹豫不觉,沿着姬府逡巡。
寒甲卫见此人身形瘦削,鬼鬼祟祟,以为是哪里来的细作,一个越身上前,长刀劈开雨幕,往顾廷康脖子上一横,轻易将人逮住。
顾廷康这回倒是沉默,他想着,借这个由头,混入里头去瞧瞧也好。
可逮他的寒甲卫却犯了难,不肯入内通禀。
原本这是个立功的机会,寒甲卫拱手让人,谁知旁的三两个也不肯去,一时间互相推拒,最后便请来明风。
明风才从西大营回来,便被一个寒甲卫扯住了手臂拖到一旁,“明风大人,眼下有个立功的机会,送给您,您要不要?”
明风狐疑,“什么机会?”
那寒甲卫一摆手,其余两个便将顾廷康从暗处押出来,“抓到了一个细作,还请明风大人入内禀报一声。”
“你们怎么不去?”明风撇了顾廷康一眼,警觉起来,“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那寒甲卫有些羞赧,道:“实话对大人说吧,主子扎进阮顾娘的屋子,到现在还没出来呢,我们怎么敢轻扰?”
顾廷康一听此言,觉得司朝和阮雀共处一室没什么好事,胸腔越发郁塞起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大摇大摆道:“我就是细作。”
明风闻言,嗤笑一声,面露鄙夷:“顾二爷就是爱说笑,您这样的要是等当细作,天下人便都是废物了,哈哈哈哈哈哈!”
寒甲卫也都笑起来。
拘他的那人道:“就一招,明风大人,就一招,我就抓住了他,据说还当了什么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大镧朝真是没人了!”
顾廷康早前哪里受过这种辱没。
辱没他的出身,说他是丧家之犬;
辱没他的能力,说他是镧朝废物;
他想,这些话若是落在司朝身上,他又会是什么反应?
顾廷康还击道,“总比生了一张女人脸的强,在西狄当了好些年禁|脔,倒回了镧京来作威作福了,也是可——”
话音未落,明风便抬起一脚踹向他的腹部,“废物东西,仔细瞧瞧你现在在谁手里,再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腌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