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秉文再睁眼时,看到的便是小兔子精无助地蹲在食人花领地中。
少女还是两年前的模样,脸上还挂着婴儿肥,让人忍不住过去揉搓一番。
“笙笙……”
小兔子精没有反应。
她的瞳仁中半含着泪珠,呆呆地望着前方。
而正前方,赫然是他小时候被食人花狠狠折磨的场景。
男孩儿衣衫褴褛,身上遍布粘稠、恶臭的液体。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肉眼可见小黑虫子在发丝里攀爬。
而他嘴中含着的是一小截血淋淋的人类手臂,那是他第一次被食人花强迫品尝人类的尸体。
小兔子精的眼中没有那些人的嫌弃和惧怕,而是心疼和无助。
柔嫩雪白的双手上遍布伤痕,地上还滴着点点血珠。
忆海珠只能看到过往的事,却不能改变。
他的兔宝宝想救他,却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画面一转,三年过去了。
在食人花手中的那三年里每一天都是折磨。
时至今日,那些回忆他都记得刻骨铭心。
三年来,他吃的全是血淋淋的残肢。
衣服格外的不合身,原本的白色甚至被染成了黄红色。
从未打理过的头发与肢体上的污垢看着倒像个野人。
那是他最痛苦的三年。
一身淡粉色华裙的少女,颤抖着手隔着两、三公分轻轻地触摸着野人的脸蛋。
她的下巴,滑落两行清泪,静静地流淌着。
沈秉文站在一米开外,看着小兔子精蹲下身子,娇艳的唇瓣隔着两、三公分轻吻着那个饱受折磨的男孩儿。
明明也是他自己,不知为何他心里竟蔓延出了丝丝嫉妒。
男人的嘴唇微微颤抖。
那么丑的一个野人,也能下的去口。
小兔子果然是爱惨了他啊。
明明看见了他这么难堪的过去,明明知道他就是这么粗鄙的一个怪物,可竟然还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甚至还在忆海珠中陪了他这么多年。
所以,黑暗中也会有光么?
原来有一天,向日葵也会主动放弃太阳,转而投身黑暗中,与肮脏卑劣的他紧紧相拥。
原来他想私藏的皎月,早就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中只为他一个人发光,只为给他带来数不尽的温暖与光明。
后来,小兔子陪着他征服了明州城和幽冥山林的边境,看着他吞噬各类的妖物,一点点地修炼着邪术,可少女藏着星辰的眼眸中从未出现过害怕与恐惧。
反而是喜悦,是为他能变强有自保能力的喜悦与激动。
难怪他的宝宝即使知道是牢笼,也义无反顾地踏了进去。
原来爱早就在看不见的角落中生根发芽,甚至已经长成了一棵不能撼动的苍天大树。
原来这场追逐月的旅途中,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芸儿,我,我掀你的盖头了哈。”
许容云颤抖着双手,长长的睫毛眨个不停。
“全听夫君的。”
谢芸的声音活泼又灵动,宛若初春融雪之时冒出的翠绿。
“什,什么?芸儿你刚刚说什么?”
许容云激动地捂住了狂笑的嘴角。
“全听许……”
“不,不是,你刚刚叫我什么?”
“夫君。”
“诶!”
许容云再也绷不住了,笑声格外的大声又嚣张。
芸儿叫他夫君!
芸儿竟然叫他夫君!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夫君这么好听的词汇?
许容云颤颤巍巍地掀开了大红的盖头。
谢芸微微抬头。
金灿灿的凤冠让整个空间都亮堂了不少。
女人的妆容精致,朱红的唇瓣、柳叶般的细眉,举手抬足之间竟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娘子,嘿嘿嘿。娘子今日真好看,嘿嘿嘿。”
许容云搓了搓双手,呆呆地坐在了谢芸的身旁。
他不自觉地滚了滚喉结。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道嘹亮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谁说要振夫纲的?我们可是一直都盼着某人今日能振夫纲的。”
姜云霆站在屋外喊的格外的大声。
“云霆!跟我回屋子去!今日怎么又喝酒了?你本来就容易喝醉,怎么就又碰酒了呢?”
没过一会儿,屋外便没了动静。
许容云尴尬地坐在床边,一脸讨好的看着自己的小媳妇。
“芸,芸儿。姜师兄瞎说的。我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我们家当然是事事以芸儿为重。”
男人心虚地挠了挠头,一双大手小心翼翼地摸向女人的玉手。
“芸儿当然是以容云哥哥为天。”
谢芸温柔地笑了笑,一张明媚动人的脸撩的许容云彻底失去了防守。
他忍不住抚摸着女人雪白、滑嫩的肌肤,说话更是结巴了不少。
原来女子的肌肤竟是这般细腻,比他这种粗糙的皮肤不知好了多少。
“娘子,我,我们,来喝交,交杯酒好不好?”
喝了交杯酒就应该入洞房了吧?
他虽然是童男,但那些年大大小小的书还是看了不少。
“好……”
两人饮完交杯酒后,谢芸的脸上已经带着淡淡的绯红。
“芸儿,那我们现在入,入,入洞房?”
许容云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
他颤抖着手,慢慢地解开了衣裳。
“那夫君可以温柔点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第二日,谢芸睡到了日上三竿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微微裸露出来的白皙肌肤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可见昨日状况的激烈。
为此,许夫人和许崇山还狠狠地批判了一番许容云。
“许容云,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芸儿第一次嫁入我们许府,你就这么不知轻重?现在都这个点了,芸儿还没有醒,你个混小子昨日到底干了什么事?”
“娘,还能有什么事吗?不就是夫妻间的那些个事么?”
许容云死皮赖脸的笑了笑。
男女之事,果然如书中一般舒爽的不行。
芸儿初时虽受了些苦,后来也嚷嚷着不要了,可是中间两人是那么的融洽。
虽然他要的狠了些,但应该没什么事吧?
“阿晚,这真不能怪儿子。”
许崇山刚说完,就得到了一记白眼。
“你小子!女人家的第一次都很疼,你要温柔一点知不知道?你小心芸儿因此就厌恶跟你睡一起了。你以后要是摸不到媳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真,真的?娘,您别吓我。”
刚刚还吊儿郎当的许容云慌里慌张地冲到了房间里。
此时的谢芸刚刚才醒。
浑身上下强烈的酸痛感,让她好看的眉皱的紧紧地。
“芸儿,我错了。你别不和我睡觉。”
前来贺喜的姜云霆和齐萱刚进门就听到了这句话。
第176章
春天来了
白衣美人愣在了原地,纯金宫灯耳环在耀眼的阳光下发出了灿烂的光芒。
院子内的梧桐树已经冒出了点点翠绿,熬过了残酷的凛冬,接下来就是生机盎然的春天。
一切都在朝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
雪白的肌肤不知不觉地爬上了两抹红晕。
姜云霆连忙拉着齐萱背过了身子,甚至还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许容云,是谁说以后要振夫纲的啊?又是谁说以后绝对不会做一个怕媳妇的人?怎么才成亲第一天就来了一句,芸儿,我错了,你别不和我睡觉啊?是谁的尊严碎了一地,我不说。”
屋内的许容云没有理会来自姜云霆的调侃,反而是一脸紧张兮兮地将手探入温暖的棉被之下,他紧紧握住谢芸的小手。
“娘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许容云低垂着脑袋,摇尾乞怜的模样活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大狗狗祈求着主人的原谅。
成亲之后他才知道,原来男女之间的欢爱竟是如此的舒爽,相比之下他平日自己一个人度过的深夜就显得索然无味,甚至毫无乐趣。
难怪沈兄总爱缠着苏姐,苏姐打他一嘴巴子,他还乐的不行。
原来这都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被他填满,这种美好的感觉让他现在都忍不住细细地品味。
“夫君,我没生气。就是身子骨不大舒服。”
谢芸回握住男人的大手,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她现在甚至动动手指都累得不行。
“芸儿没生我气就好。我们家事事以芸儿为先,你可千万别听姜师兄的胡言乱语。他自己都是个怕媳妇的。
他啊,和齐萱师姐久久未定亲,都已成了一个老寡妇了。所以他现在就巴巴地跑来折腾我的亲事。”
“夫君,我们家就是你做主,芸儿全听夫君的。”
谢芸缩在棉被中,裸露出来大大圆圆的眼睛里全是对男人的仰慕与依赖。
那时的许容云还是花言城第一纨绔子弟。
她还是身处谢家深闺中循规蹈矩的谢家大小姐。
年纪尚小的她,对于未来的郎君,也曾幻想过,要么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要么是憨厚木讷的顶尖捉妖师,却不想最后竟是离经叛道的爱上了许容云这样的叛逆公子哥儿。
许容云凶名在外,世家小姐人人避之,生怕惹了一身腥味。
他虽没有强抢民女的恶习,却整日打架闹事,往往要从街头打到街尾,活活一个街溜子。
世人都说,许家族长建立起来的庞大基业,都要毁在他的手上。
即使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大小姐,对于这个小纨绔略有耳闻。
因此去花言城郊游时,她是拒绝的,甚至是恐慌的。
那日她在花言城长街策马,却不慎坠入马鞍之下。
她眼睁睁地看着烈马朝着她奔涌而来,闹市之中人声鼎沸,周围全是唏嘘声,却无一人愿意出手援助。
眼看着就要消香玉殒在马蹄之下,一个男人从天而降,救了她一命。
那一刻,许容云就是她心中的英雄,哪怕这个男人在世人口中是那么的不堪,可在她心里,容云哥哥就是全天下最善良的男子。
如今,能与容云哥哥举案齐眉,也算是了了她年少时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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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朕想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臃肿的男人紧紧地握住何公公沧桑的手,唇齿间还迷迷糊糊地念着女人的名字。
“陛下!陛下!是奴才啊,奴才是何公公,不是华淑妃啊。”
何公公吓得跪在了地上。
皇室秘闻不是他能够窥探的,他很清楚知道这一点。
这也是他能一直陪伴在圣上左右圣宠不衰的原因。
南无胤缓缓地睁开眼,他的头宛若有着千斤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老何啊,朕做了个梦。梦里啊,蓁蓁原来早就知道朕做的所有龌龊事,她一开始就知道,甚至她还知道朕的所有意图和险恶用心,可你说,她为什么又愿意一直陪伴在我的左右呢?为什么甘愿步步掉入陷阱呢?”
南无胤呆滞的望着墙壁的上方,沧桑的眼神中是浓浓的思念。
何公公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宛若一只惊弓之鸟。
“奴才,奴才不敢知道。”
这种皇室秘闻不是他可以听的。
今日陛下也不知道怎么了,醒了就拉着他就开始念叨着华淑妃的事情。
明明之前厌恶的紧,如今竟是怀念上了。
更何况人家还是先皇的妃子,什么意图、险恶用心,这是他一个公公能够听的么?
“因为她爱我!她爱我爱的甘愿奉献一切!可我做了什么?我让她,让她爬上父王的床榻。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是个没用的君主,更是个没用的丈夫。
我不应该这样对待我的蓁蓁,可蓁蓁在梦里说,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
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了。老何,我该怎么办?她还说,等我死了,她就立马带着阿九去投胎。
她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与我产生任何瓜葛。老何,我怎么办啊?”
南无胤哭的不能自已,滑落下的泪水将枕头打湿的透彻。
他的声音哽咽甚至带着抽泣声。
粉衣少女站在门外,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疑惑。
“夫君,为何南无胤会梦见华淑妃的事情啊?”
因着昨日醉酒的原因,她到现在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走起路来也是摇摇晃晃的。
“我也不知,可能是做了太多的错事,现在知道忏悔了吧。”
“他能忏悔呢?大渣男、大昏君。呸!”
“笙笙,我们回慕笙宫吧。马上就春天了,玫瑰花也会开的更好看了。”
男人低垂着头,眉眼里是历经千帆的温柔与处事不惊。
“好……”
少女点点头,揽着男人缓缓离开。
耳畔,传来的是何公公的答复:“陛下,这是梦。您都说了,这是梦,都是假的。不是真的。”
何公公颤颤巍巍地垂下眸子。
这都是什么事儿。
陛下今日的嘴怎么就没个把门的呢?
之前宫中就盛传陛下身边的小宫女是死去的华淑妃,九皇子是华淑妃与陛下的孩子,他还一直以为是假的,结果现在正主告诉他这一切竟然全是真的。
“你胡说!都是真的。那不是梦,那是蓁蓁的回忆。是蓁蓁的忆海珠带我入的回忆,蓁蓁不会再原谅我了,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我该怎么办?没人会像蓁蓁这么爱我了。我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