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薛仁瑕心中有着重重担心,却无奈父亲所说确实是事实。
昏睡在床上的薛半夏迷蒙之间睁开了眼。她只记得晕倒的前一刻,那时她正将熬好的药分给药侍、学徒们去端给集中在一起的病患们,突然间一阵晕眩袭来,她闭眼缓了缓,再睁开眼,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皮像是坠了铅一般睁不开,之后便再无意识。
不知她是否也已经中招。
这十多日的忙碌中,已经陆续有大夫染上了疫症,大家虽然无奈,却也并没有放弃。每个人在进来这里之前,都已经做好了再也出不去的打算,所以就算是得了病,也算得上平静。
薛半夏同样。父兄就在附近,如果她的症状再加重、甚至不治,好歹也是有亲人在身旁的。
只是,赵冶……
薛半夏不敢想赵冶若是知道自己有什么不测会有什么反应,每次一想到这一点,她总是忍不住喉中发苦、眼眶泛酸。
她狠狠闭了闭眼,将自己脑中杂七杂八的想法统统赶了出去,静心凝神,沉着气给自己号了号脉。
这脉象……
她褪下肩膀处的衣裳,果然看到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
这……她根本没染上疫症,发烧不过是因为前几日伤口撕裂,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空去处理伤处,发脓了而已。唉,这事搞得,怪不好意思的。
思索间,房门被人推开,薛半夏抬头看去,却看到了一个她一万个不想在此处见到的人。
“你怎么来了?!”
来人扯下面巾,将衣裳外面罩着的麻布衫褪下,在门口细细地洗着手,边洗边回答她:“听到你的消息,我就进来了。”
“那……”薛半夏愣愣地看着赵冶越走越近,直到坐在她的床边:“外面的事怎么办……”
“朝廷已经派了人来接管台州,我本来就不擅长管理州府,之前不过是事急从权、无奈为之,没事的,你别担心。”他虽然冲着薛半夏露出了惯常的温和的笑,眼中的心疼与愧疚却是掩也掩不住。
听到他的话,薛半夏也不晕了,倒是挺气的,下意识就伸出手打了他胳膊两巴掌:“你是不是傻啊!外面老实待着都待不住吗?跑进来做什么?这里多危险?”
赵冶吃痛地缩了缩胳膊,无辜地辩解:“就是待不住啊!你都病倒了,我怎么可能待得住啊?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总得待在你身边吧?”
“我要是有个好歹!你在我身边也逃不了!逃不了!!”薛半夏气的脸红扑扑的,一双鹿眸晶莹明亮,比起刚才躺在床上、气息虚弱的模样生动了许多,赵冶松了口气,抓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怎么会,我可是非常相信薛太医的,薛太医一定可以力挽狂澜、就我们于水火。”
啧。
薛半夏无奈,赵冶这话说的,可太绿茶了,好像她再有别的担心就是不相信她亲爹似的,噎人的慌。
见薛半夏无话可说,赵冶笑了笑,扶着她躺下,指尖碰了碰她眼下的青黑:“好好睡吧,一切有我。”
虽然刚醒来,但是多日来的熬油点灯确实让薛半夏感到有些难以承受,反正现在她还在发热,不能去接触病人,刚好休息。闭上眼后,不多时她便有了些睡意,突然想起了什么,迷蒙间开口:“你要是出去的话,千万要记得戴面巾……还有罩衫……”
那罩衫是她提议穿的,大夫们一致同意后,赵冶便命人加急做了几十套派人送了进来,薛半夏总觉得就算没有防护服,他们作为大夫也不能穿着接触过病患的衣服生活,罩衫也许可以有些作用。
“好,你放心。”赵冶握着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被子安抚着。静了好久,就在他觉得半夏已经入睡时,却突然又听到了一句令他万分动容的话。
“我好想你……”
口齿不清楚,可他就是听明白了。
赵冶眼眶一下子就湿了,不敢回想自己在得知半夏病倒那一刻内心的仓皇无措,更不敢想象半夏刚才醒过来之后、以为自己得了疫症之后的不安害怕。
她说她想他,开心,更多的却是心疼。
探头轻轻碰了碰薛半夏微微发热的额头,赵冶见她微张着嘴,睡得正香,毫无反应。他感受着扑在脸上的清浅呼吸,终于没有忍住,微微张嘴,轻轻含了含她略干燥的下唇……
薛半夏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睡得浑身酸软,坐起身来第一时间给自己又号了号脉,自脉象上看,她确实是没有得了疫症,不好的确实是伤口。她解开衣服看了看肩上得伤,这……又有人给换过药了,身前身后的伤口都清爽干净,确实是被好好地照顾到了。
用脚趾想也知道是赵冶做的。
只是他人呢?
不过今日……薛半夏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院中安静的很。这个院子是所有大夫一起休息的地方,因为大家是轮流休息,院中总是有人行动的声音,今日安静的有些异常。
等了许久还是没有动静,薛半夏伸手将壶拿起倒了杯水,自己喝了起来。这茶壶放在床旁的一个凳子上,显然也是赵冶担心她起来时口渴做的。刚喝过水,赵冶便推门进来了。
他照旧脱了罩衫和面巾,边洗手边与薛半夏说话,神采飞扬的:“昨日薛太医改了新药方出来,先在重症区那边试了,直到昨夜,试药的秦大夫症状稳定了许多,神智也比之前清醒了一些。
于是昨夜轻症区这里也拿了药方来煎药,各位大夫们现在都在病人那里,服药的两位病人症状轻了不少,大夫们在看着。”说话间,他来到薛半夏的床边,握着她的手略微有些凉,却十分有力:“半夏,如果不出意外,这关我们这就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