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完了。”
他稍稍仰头时,向上的眼神是几近虔诚的无暇,一尘不染的压迫感逼得虞隙从鼻腔中挤出低低的一声:
“嗯。”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不打算跟我说说吗?”
虞隙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他明晃晃的无辜像一坛水,将虞隙的一颗心泡得软趴趴的。
“硬要说的话,也没怎么,就是睡觉的时候被你气着了。”
景陆沉眨眨眼睛,大脑飞速运转,自行翻译了一下“睡觉的时候”指的是什么时候。
“所以是......梦里?”
他不太确定,试探着问。
虞隙也有点不自然地挪开眼,“你要是真敢做出把我的猪场炸了的事情来,我跟你势不两立。”
说完她又觉得,这种没谱的话,需要配上凶狠一点的眼神,才不会让人笑场。
然而威慑力是半点也没有,因为一早上都摸不着头脑的景陆沉,这会居然笑出了声。
平时板板正正不苟言笑的人,突然眼睛也弯了,肩头微微耸动,喷出的气流也带着薄荷凉气。
虞隙自知牵强,不想再搭理他,放下面霜起身要走。
景陆沉眼明手快,手伸到她腰后一把掌住,不让她起来。
虞隙复又跌回软凳上,却也难得地不好发作。
“你干嘛啦,快点让我起来,不然一会回家晚了赶不上饭点了!”
景陆沉不理,难得地不听话,反而仗着自己手长,顺势将她圈在椅子上。
虞隙的卧室有着绝大多数年轻女孩都会喜欢的全景大落地窗,对外面的世界有着独特的高冷视角。
不知此刻地面的能见度如何,但他们窗外这个高度的雾已悄然化开,有一束并不灼热,但足够亲昵的阳光沉默地挺进。
景陆沉像是受到阳光的启发,从半蹲的姿势改为单膝跪地,整个人都凑上前去,埋头去贴近虞隙的腰腹。
她身上的肉很薄,像是最近瘦了,可是也很软,和她表面上的冷刺截然相反。
她的腰侧原本就有一条流畅的短弧,他曾用指尖临摹过,用双眼题跋过,却是头一回如此贴近,感受自己与这道弧度巧合般的契合程度。
虞隙怔愣住,这人怎么...大过年的、大清早的、是在突然撒娇吗?
对于怀里突然冒出一颗头这件事,她有些措手不及,没处放的手最终缓缓落下,一只落在毛茸茸的头顶,一只搭在烫手的耳廓。
她感觉到景陆沉往她身上拱了拱,听见他小小声说: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要回家所以不高兴,脑补了一早上了。”
他听起来好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口气被呼出来,烫在虞隙的腰侧,顺着血管把受热的血液传回心脏。
那一瞬间,虞隙没有听见任何额外的声音。
但忽然唯恐这个距离会暴露,她明晰确凿的,升了温的心跳。
虞隙稳了稳心神,强装镇定。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你会以为我因为要回家就不高兴?”
虞隙像是抓到了话柄,闭上眼睛继续发挥:
“被你说得好像我跟家里关系很差一样!”
她听起来像在不管不顾地耍赖,其实声音里藏着最后的倔强。
她不想被看穿自己是个会期待爸爸宠爱却总落空的失败女儿,更何况,她这时才惊觉,她对景陆沉的家庭状况还一无所知呢,他却已经看明白她家的情况了。
意识到这点,让虞隙不太坐得住了。
她将景陆沉从她腰间轻轻推开,想避开这个话题。
可重新转回梳妆台吧,该擦的几层护肤品都已经抹过一遍了;想干脆走开去换衣服呢,又被景陆沉的长臂圈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她左右为难,像只刺猬想竖起背上的刺,却后知后觉自己连弓起背的空间都没有。
景陆沉头还在虞隙手里,不肯抬起来。
他都不用抬头看,光靠听就觉得熟悉,她现在的这个状态,曾对他展露过一次的。
就在几个月前,她在酒吧明暗不定的灯光下,投射进他眼底的眼神,说话的语气,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