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枝握住门把手，却没能第一时间打开被反锁的门。
周防尊握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他说：“危险在另一个场馆，不会波及到这边见面会的场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出云在外面，别担心。”
雪枝抬头看他，从这个角度可以看清楚他额前两缕头发正随着他的动作晃荡。
他低垂的目光注视着她，纤长的睫毛在空中划出短促的弧度。
他们隔得很近，像是一个侧身的拥抱，周防尊只要稍微伸手就能将她困住。
雪枝想起不久之前，在高尾山，他就是那样将她困在他和门之间。
她莫名觉得耳垂有些发热，连忙低下头，慌乱地应声：“啊，嗯。”
她松开门把手。
周防尊十分配合地松开她的手，好像刚才的触碰除了阻止她之外，并无其他含义。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吗？”雪枝低着头问。
“嗯……”
周防尊后退半步，看到沙发上凌乱铺着的毛毯，目光拂过她眼下的青黑：“去睡会儿吧，你看起来很累。”
雪枝这时候才意识到沙发乱糟糟的，自觉有些丢脸，窘迫得不敢抬头看他。
“去吧……”周防尊拍了拍她的肩膀。
见她没有动作，周防尊想了想，转身大步走向休息室另一边的靠椅。
他坐在靠椅上，背对着沙发，闭目养神起来。
他似乎在用行动告诉她：“你睡就好，不用管我。”
雪枝眨眨眼睛，见他真的坐在那里闭眼不动了，不知道为何心情有点微妙。
有点难为情，有点感动，又觉得有点好笑，甚至想拉一拉他额前的两跟须须。
当然，她也只是想一想，并没有实施的打算。
雪枝默默的回到沙发躺好，盖上她的小毛毯：“那，尊，我睡了哦。午安。”
她小心翼翼的蹭蹭柔软的毛毯，在周防尊轻轻的一声嗯中，安心地闭上眼睛。
她确实很累了，急需要休息。闭上眼睛之后，她很快陷入沉睡。
睡着的她不知道，就在她的呼吸变平缓之后，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的周防尊转动靠椅，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了许久。
“没有一点防备心。”周防尊轻声说，没有多大的情绪，似乎见怪不怪，只作陈述。
他再次闭上眼睛，继续闭目养神。
却没有转回靠椅的方向。
……
雪枝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外面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隐约可以听见前台的粉丝们依然热情，椿和梓回应他们的热爱，声音通过话筒传达到粉丝们的耳边，在休息室的雪枝要仔细听才能听见。
“尊……”雪枝轻声唤还在闭目养神的周防尊。
红发的男人睁开眼睛，金色的眸子一片清明。
“我做了一个梦。”雪枝看着他，又好像透过他看见了别的什么，“梦到十二年前的你。”
周防尊静静的看着她，就像十二年前的某个午后，沉默的守在午睡的她的身边。
“那天你的手指甲脏脏的，我问你是不是去踢足球了，你说是的。”雪枝还清楚记得梦里的细节。
与其说她做了一个梦，不如说她借由梦境，记起了多年之前，被她忽略的一些事情。
雪枝突然有些难过：“你其实是骗我的，对不对？”
周防尊沉默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嗯，是骗你的。”
雪枝笑起来，眸中却满是化不开的难过：“只是踢足球的话，怎么会把指甲弄脏。”
周防尊搭在一起的双手动了动，似乎想做些什么，最后却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动。
“你为什么不说呢？”雪枝问他，“后一天是情人节，我以为你送我的义理巧克力，其实是你亲手做的，对不对？”
如果那就是真相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从十二年前，到十二年后，她的一切困惑都有了解释。
他和太宰治针锋相对，严防死守太宰治靠近她。
他看着绿间给她戴上的耳环，说好碍眼。
他出现在她所在的高尾山，说想见你。
吠舞罗里她问及为何不辞而别，草薙说去问尊。
最初的重逢，十几年未见，他对她毫不生疏。
还有十二年前的不辞而别，十二年前的欲言又止，十二年前的默默守护……
一切只是因为……
“我喜欢你。”周防尊走到雪枝的身边，半跪在她所在的沙发前，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得像在对待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雪枝伸手遮住他的眼眸。
“别这样看着我。”她的声音颤抖着。
他的睫毛划过她的手心，痒痒的。
她的手抖了抖，却坚强地没有移开。
“你喜欢我？”雪枝疑惑。
明明有那么多的证据摆在眼前。明明她隐隐猜测到了这个可能。明明周防尊亲口承认了这件事。
可是到了现在，她反而不敢相信了。
“嗯……”周防尊轻轻向前贴着她的掌心：“喜欢你很久了。”
他似乎因为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而有些不好意思，紧紧抿着嘴唇，扶在沙发边缘的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见。
雪枝觉得触碰他的手心一片滚烫。
她想收回那只手，却又害怕面对他认真的双眼。
“你说谎……”她咬着牙说，“你根本不喜欢我。”
“喜欢我，当初怎么会说都不说一声就不辞而别？”
“喜欢我，当初怎么会忍心直接单方面切断联系？”
“喜欢我，当初怎么会舍得整整十二年不联系我？”
雪枝深呼吸一口气，竭力压下喉头的哽咽：“你的喜欢，就只有这个程度而已。”
……
吠舞罗酒吧。
“你就这么回来了？”草薙出云递给周防尊一杯波本威士忌。
“嗯……”周防尊一口气喝掉那杯波本威士忌，将杯子放道草薙出云面前，“雪枝的弟弟回来了。”
草薙出云叹了口气：“好吧，雪枝的弟弟还是那么讨厌，不管是当初那个光也好，还是现在的椿和梓也好。”
他再次倒上一杯酒，递到周防尊面前，笑道：“不过侑介是个例外。”
旁边正在摆弄照相机的十束多多良插话道：“侑介是不是打着让尊当他姐夫的主意？”
草薙出云递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十束多多良会意，继续鼓捣他的相机，嘴角挂着大大的笑容。
周防尊再次一口闷掉一杯波本威士忌，终于觉得心里没有那么堵了。
“怎么？后悔了？”草薙出云打趣他。
本以为会被周防尊无视，没想到他给出了反应。
他百无聊赖地以手指为笔，在杯壁上比划着什么，听到草薙出云的打趣，抬头看了他一眼，垂眸轻轻点头。
“不是吧？”草薙出云夸张地大叫，隐晦地和旁边抬起头来的十束多多良交换了一下视线。
周防尊没有说话。
十束多多良凑过来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试探地问：“但是就算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你的选择依然不会改变。”
“嗯……”周防尊再次将杯子递到草薙出云面前。
草薙出云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尊还是那个尊，不至于谈起恋爱就变成另外一个人。
虽然雪枝还没有答应和尊谈恋爱就是了。
他从周防尊手中接过酒杯，拒绝再给他添酒。而是另外给他上了一杯草莓牛奶。
周防尊也没有拒绝，接过草莓牛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草薙出云和十束多多良躲在一边咬耳朵：“你说，雪枝到底是怎么想的？”
十束多多良拇指和食指抵在唇下作名侦探思考状：“在生气吧。毕竟从雪枝的角度来看，尊其实还挺过分的。”
草薙出云深以为然：“是这样没错。应该不至于怨恨，但是有可能讨厌。”
十束多多良沉吟：“要是讨厌都还好，毕竟讨厌是喜欢的反义词嘛。就怕雪枝过几天想清楚了直接原谅尊。”
草薙出云不解：“原谅尊不好吗？”
十束多多良摇摇头：“真要是这么简单就原谅了，那尊才是真的完全没有机会了。人总是对越是不相干的人越宽容，对越是亲近的人付出的情绪越多。”
草薙出云立刻明白过来：“确实是这样啊。多多良很厉害嘛。”
十束多多良朝他比个V，转头对周防尊说：“尊，周六赤司家的宴会你要不要和出云一起去？”
周防尊看向他，无声地问：“为什么要去？”
十束多多良笑道：“雪枝很可能会去哦。”
草薙出云附和道：“朝日奈家的两个话事人都去不了，雪枝是最有可能出席的人。”
周防尊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做出了决定：“我会去的。”
“谢谢你们。”他的嘴角勾起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弧度。
第48章 雪泥鸿爪
48.
赤司家的宴会，和雪枝之前参加过的其他家的宴会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人来人往，觥筹交错，或真实或虚假的交情配合着完美的礼仪，充斥着宴会厅。
唯一真实的利益被他们埋在笑容之下，你来我往之间才偶尔显露一点真容。
雪枝硬着头皮和雅臣一起走了一圈，和认识的人打了招呼，和不认识的人互相认识。
做完这些，她才终于结束这漫长的折磨，才有机会找个角落歇一口气。
接下来将是漫长的等待，等待八点赤司家主讲话，等他说完正事，然后等待宴会散场。
雪枝躲在阳台的窗帘后面，小声的打了个哈欠。
她又困了……
明明周四周五她已经在家好好休息了两天，却不知为何疲惫不减反增。
周三椿和梓的见面会，在快结束的时候果然如周防尊所说遇上了意外——犯罪分子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场馆埋了炸ㆍ弹。
好在有吠舞罗提前警惕和追查，警视厅的人也来得及时，一场恐怖袭击案件被扼杀在摇篮里。
最后以炸ㆍ弹被成功排除，犯罪分子也被成功抓获。
见面会以这样惊险刺激，却没有让那个一个人真正面临危险的方式，意外地引起了广泛的关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算是因祸得福了。
只是当时从头到尾，雪枝的情绪一直紧绷着。
周防尊的事情、犯罪分子的事情、还有对弟弟们的担忧凑在一起，造成了她的情绪在短时间内大起大落。
等问题见面会这边的事情彻底结束，时间已经很晚了。
深秋的夜晚，冷空气与寒风交错着，哪怕只是吹到了一点也足以引发一场流感。
疲惫的雪枝回家连晚饭都不想吃，早早地回房睡觉，第二天一早就被发现发了低烧。
在家养了两天病，雪枝的情况已经好转了很多，却脸色却依然苍白，今天出门前仔仔细细扑了腮红涂了口红，才拯救了她的气色。
只是她依然精神不济，不想和任何人交际，只想一个人待着。
这不，尽到了基本的礼仪之后，她就迫不及待逃离了人群，独自藏进了阳台。
封闭式的阳台装满玻璃，身前是繁华大都市的灯红酒绿，身后是上流小社会的觥筹交错。
雪枝藏在两者的夹缝之中，收获一片短暂的安宁。
是真的很短暂。
她刚到阳台享受了不到十分钟的独处时光，就有人寻到了这里。
高大的身影，和她同色的短发，是绿间真太郎。
他掀开窗帘，向前半步任由窗帘落下挡住他的身影，也隔开宴会厅中的视线。
只是他却没有再上前哪怕一步。
他似乎有些紧张，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雪枝，听说你这两天生病了，好些了吗？”
雪枝精神状态不好，见是熟悉的人便也没有硬撑社交礼仪，靠着窗沿微微侧头说：“还好？已经痊愈了。”
绿间真太郎听她这么说，有些摸不清楚她是什么意思。
是身体不舒服不想说话？还是单纯不想和他说话？
绿间真太郎这些天和雪枝发消息，留意到她回复的时间和频率，其实不难看出她似乎有疏远他的意思。
可是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之前聊得好好的，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亲近到可以互相称呼名字的程度。
或许继续下去，顺其自然地发展，他就能看到他们的关系进一步的希望，最终达成所愿。
可是一切似乎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是因为高尾山上我表现得太明显，让她看出我的心思，让她心生抗拒了吗？”绿间真太郎忍不住反省自己的一举一动。
或许，似乎确实过于亲密了。
他想……
他就站在阳台与宴会厅的交界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嗯，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谢谢你，真太郎。”雪枝这样说着，脸上带着标准的社交微笑，声音也轻飘飘的，钻进耳朵里又很快消散不见。
绿间真太郎转身离开了。
雪枝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前几天似乎忘记回复绿间真太郎短信了。
还有黄濑凉太和幸村精市的短信也没有回复。
这让雪枝有点纠结，没想起来的时候还可以心安理得，现在想起来了，不回复似乎总觉得有点不礼貌。
可是一旦回复了，又会有更多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