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施施从阳台消失前,她告诉他们说,“乐珺已经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了。你们找不到他,更追不上我!”她最后那句话的声音伴着风声,呼呼地,动物凶猛。
何奕胜惊得目瞪口呆:好家伙,母豹子转世吗?这是人能干得了的事儿吗?她根本就没需要提前快跑增加弹跳力,直接就飞了。神了!他感觉自己还没看够。太快了。也太厉害了吧?石施施真的只是个初入职场的文员吗?她怎么比女特工还特工呢?
“她当这是跳水扎猛子啊?这娘们儿疯了吧?”爽子激动地喊破了音。
何奕胜赶紧追到阳台窗户边,俯身往下看。他看到石施施在空中前翻了一个360°后,右脚先落在一辆车的车顶上。嘭!一个马步扎稳。滴滴滴响作一团,是汽车警报声。卧槽,那车一下子矮了一大截。余波震动,周围的私家车也跟着滴滴滴。太热闹了。场面震撼。
有一瞬间,何奕胜眼前浮现起元宵节放烟花的画面。也是这般地砰砰锤人心口。这时,石施施已经离这栋居民楼有10多米远了。她落地后,立马快得跟黑影似的,闪进了小区走道边上的小树林里。一眨眼的功夫,就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嚯,我以为她要摔死了呢!吓死我了。”
何奕胜右手伏在心口上,压了压,又上下推了推。一声长叹,一时难以平复自己的惊慌。他想问爽子下一步该怎么办,可往左右看,又往客厅里瞧,都没找见人。
嗵,嗵,嗵!好像楼层间有什么大的物体坠落在合金板材上。往下张望,何奕胜看到爽子正沿着居民楼的空调室外机和管道,一格一格地往下滑跳呢。虽然爽子的速度已经达到非正常人类的级别了,但是等他落了地,石施施早已没了踪影。
“妈的,遇见鬼了吗?!”爽子气得骂空气。他左手扶着墙,大口喘着气,右手一把抹开额头上的汗。抬头一看,他看到何奕胜往外探着身子对他大喊着,“别追了,人早跑没了!上来,有新情况!”
第20章 异常变化
爽子无奈地走进电梯,按了7。
刚才跑得太急,室外的风也有点大,他嗓子眼里这会儿冒出了酸涩的痰丝,怪难受的。唉,最近半年潜伏跟踪那个浑球,体能都下降了。这新任务刚上岗第一天就让疑犯给逃了。唉,追不上比白跑一趟,更让他生气。
等爽子进了701房后,气息也平稳了很多。他看见何奕胜正和谁在手机视频通话。于是他坐了过去,将脱下的皮夹克外套仍在了沙发上。
“爽子,是Mike,乐珺的游戏制作伙伴。她找了私家侦探,查到了石施施的一些异常情况。她说......刚才的视频是真的......额,Mike,我边上的这位,是市局刑警队的爽子。他刚才是去追嫌疑人的。Mike,正如你所推测的那样,那个女人的确体能异常。我们已经见识过了。”
“好的,废话不多说,我们直奔主题。我找的人,先是调取描绘出了石施施最近半个月的移动轨迹点线图,发现她在乐珺失踪的前一天来了趟澳洲。她找到了我,跟踪了有半天,从学校到我住的地方。而且,我见过她。然后我们又找人采用人脸追踪技术,翻找了一些过去的监控录像,发现了更多的疑点。除了发给你们的那条异常视频,还有其他一些。我需要警方的帮助,一起调查这个女人的原身背景。”
“背景就背景啊,还什么原身背景?”爽子很不解。
“她的背景资料,我们已经找到了,也联系过她的父母,没什么问题吧?”何奕胜也一样的不明白。
屏幕另一端的Mike看出,这两人还没有从发给他们的那条视频中有所觉知。也是,21世纪了,「以事实依据来判断从现象中观察总结到的经验和理论是否正确」是最让人信赖的思维方式。人们大约都喜欢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拒绝相信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观点。Mike知道,对何奕胜和爽子这两人来说,有些东西一时半会儿是解释不清楚的。于是,她又发了一条视频给他们,然后告诉他们说,“不用等大师了,他在追踪石施施。”说完后,她就断了视频连线。
“嗳?怎么挂了?还没回答我们问题呢?这女学生长得挺可爱的,怎么就没点礼貌呢?”爽子叫嚷着抢过手机。他按了重拨通话,可对方立马就掐了。又拨了一次。手机等待音一直响到系统默认无人接听,然后自动挂断。
“别折腾了。主动权在她那儿,只有她找我们。Mike人在澳大利亚,我们也拿她没辙。”
爽子颓丧地仰躺在沙发上。何奕胜跟着他的叹气声,也叹了口气。
“刚才真是吓坏我了。你也是的,那么滑下去,很危险的。那女的,是修炼的哪门子的功夫,真看不出来会这么厉害啊!”何奕胜试着宽慰爽子。
“难不成是特异功能?我跟了那么多门派的师父,学了也有将近二十年的功夫了,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对了,那个Mike,刚才又发了条视频,你先看吧。我得缓缓劲儿。还有,她说的话,有多少是可信的啊?你有把握吗?”
何奕胜摇了摇头。他接过爽子抛过来的手机,翻找新视频。那条视频的标题是拍摄记录时间,时间是去年的11月20日凌晨2点11分。何奕胜屏气凝神,点开了视频。他一边看一边给自己打心理预防针,唯恐又被吓到。
视频画面中,一个喝醉酒的女人,夜晚一个人站在了一座大桥的边缘。看不见过往车辆,没有其他人经过。她大哭后,间歇地抽噎哭泣,偶尔还会自说自话。她的一只脚不断地往桥外试探着,身子打着晃。然后她又扶着栏杆,沿着大桥边缘来回地走,疯魔得像一个马戏团的小丑在绳索上跳舞。有那么几秒,她的脸正好对向了桥头的摄像头。镜头拉近,图像经过像素高清处理后,能看清这女人就是石施施。
暂停画面,细细端详。虽然她五官的长相与刚才飞出窗外的石施施是一样的,但是由神态变化中所显现出来的性格气质,简直判若两人。难道是双胞胎?可石施施是独身子女啊......镜头中拍下的那个她,眼神中透出来的那种简单和迷茫,是刚从校园里走出来的学生才会有的。而自己亲眼所见的石施施,眼睛里已经装满了故事。只过了一年的时间,人可以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接下来的视频,被后期处理快进了。当画面重新回到正常速度的时候,出现了何奕胜无法解释得通的事。那个想要跳桥自杀的女人,突然发怔似地定住了。她对着空气就像对着某个人,在聊着天,商量着什么。可是突然,她就跌落了下去。
视频画面短暂黑影后,又接上了另一个摄像头的拍摄记录。这个监控在某条高速公路的交叉路口上。它拍摄到了浑身湿透的石施施,气淡神闲地走过。那时候,夜晚温度也有零下了。她一点也不冷吗?Mike所说的异常,应该指的就是这儿吧。醉酒不清醒的石施施,在大冬天的晚上从十多米高的桥上掉进河里,竟然能安全上岸,而且胸背和四肢没有撞伤的迹象。浑身湿透成那样,按常理,即使是火力很壮的年轻男子,也会被冻得打哆嗦的。
思维爆炸,轰!昏沉欲倒。何奕胜一时失去思考能力,意识堕入空白,耳朵直嗡嗡响。
爽子看到何奕胜变成这副样子,这一次没有再嬉笑,而是一声不吭地拿过手机,重新播放刚才何奕胜看的那条视频。他看完后,连续两次深呼吸,试图平稳慌乱的心跳。可心脏还是扑通扑通乱跳,自己实在无法镇定。他握紧拳头,使劲压制着随时会溃散的气息,并快速地向呆住的何奕胜问了一句,“你怎么看?”
爽子见何奕胜没反应,就推了推他身子。可他还是没反应。耶?他是魔怔了吗?爽子心一急,一巴掌就拍在了何奕胜的脑门儿上。没成想劲儿使大了,给他留了道红印子。这一下子,好像抓住了何奕胜刚丢了的魂儿,把它重新按回了他身上。
人在突然清醒的时候,是大脑意识奔涌最强烈的时刻。何奕胜在这一瞬间有如大梦初醒,他一下子打开了自己的思维阀门。那些被阻拦的潜意识潮水,轰隆隆倾泻而下,冲动着推搡着大脑里的那台水磨,使它快速运转了起来。
“爽子,我手机里有石施施的身份证件照,还有她入职公司时的员工工牌上的肖像照。你对着视频中出现的那个女人,仔细比较看看。”
何奕胜一边说一边将视频中的特写镜头截图,再把之前志盛游戏的人事经理王莉发来的那两张照片也给选出来了,然后一并发送到爽子的手机上。
“身份证的照片,拍摄时间应该是石施施16岁的时候。工牌照是去年12月份照的,那时她大概23岁。而监控视频中的她,是去年11月份的。”何奕胜把三张照片的拍摄背景告诉了爽子。
“好的,明白了。”爽子按着他所指的,把三张照片反反复复,比对了好久。
何奕胜坐在一边,看着爽子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巴了。他等待着爽子的分析,并不希望爽子的分析结果和自己的一样。因为那样就更难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三张照片把爽子弄得更七上八下了。他在惊奇之外还多了些疑惑。“身份证上的是石施施的学生期吧,和高桥上的截图相比,虽然稚嫩得多,但更贴近些,都有点清纯木楞的感觉。可那张工牌照,眼神就太魅惑了。嗳?也就相差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即使女大十八变,也不能这么个变法儿吧?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啊?”
“她在那个时候谈恋爱了.......呃,你再回想下,我们刚才接触的石施施,她给你的印象和这三张照片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何奕胜问爽子。
爽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就随口说了个显而易见的,“嗯......身段儿吧!”
“正经点,行不行?”何奕胜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很正经。
爽子原本是想调侃一句,好让他们两人能稍微放松下的。可这个何奕胜不上道。于是送了他一个白眼,这会儿实在没精力怼他。
啊~~爽子后仰瘫在沙发上。他揉了揉太阳穴,理了理思路,然后说,“跳河的女人,虽然穿了厚厚的外套,但是我从她的肢体动作中能够看出,此人肌肉没力,骨架梆直,经脉没有打开。她根本就不是练家子的。而刚刚从窗户跳下去的石施施,虽然不是健身房那架势,但我能感觉到她运气提力的气魄,那内功底子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恩。那,你有没有觉得,她们像是两个人?”何奕胜接着问道。
“两个人?!一张身份证可以被两个人用?别开国家法律的玩笑了。”
“怎么不可能?或许一个和石施施长相相似的人,偷用了她的身份。”
“大胜啊,这几年市里发生过的命案,都在我脑子里备份存档了。据我所知,那个地段儿并没有发现浮尸。人从高架上掉了下去,一年过去了,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现的。而且有监控在当晚很快就拍到了一模一样的石施施上岸后的情景。你看过视频右上角显示的时间了吗?上岸的那个片段,距离她落水那一刻,也就间隔了7分钟左右。”
“是,我也这么想过,可是......”何奕胜欲言又止。
“可是一个那么想死又怕死的人,怎么落水了后,既能安然无恙,又能那么冷静?即使酒醒了,也不带这么清醒的啊?不可思议。那桥也有十米高了吧?普通人掉下去,摔伤不说,醉酒无力的人,也容易淹水窒息的。而且,她可是后仰落水,还是那么冷的水!你想想......唉,反正我这会儿是想不明白。或许她真的可以靠强大的意念把机场的座椅弄折吧。那个叫Mike的女大学生,看样子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吧,应该不至于弄几个假线索给我们看吧?要真是的话,那就太疯了吧?啊?你说呢?”
爽子两手搓着头发,精神临近崩溃。何奕胜有个猜测藏在心里有好一会儿了。虽然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诞,但他还是吐了出来。
“爽子,石施施会不会,会不会是在落水后,呃,变成了另一个人呀?”
“何奕胜,你的想象力是插上了带仙气儿的鸡翅膀了吗?你给我说说这能怎么变?你能不能做点符合人性和常理的逻辑推理?”爽子挠头的手顿时定住。
“你是在拐弯骂我不是人。”
“哪能,瞧你说的。唉!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晕。可能刚才下楼用劲儿太猛了,脑子缺氧。”爽子说着说着,就躺在沙发上,闭起了眼睛,不过嘴没停。“大胜,咱们别瞎琢磨了,还是做点能做的事吧。我看先这样吧,咱们暂时别管石施施现在跑哪儿去了。Mike不是说她找的人正在帮忙追着么?听她的意思,她找的人有能耐追得上。所以,你先回去,去翻翻小卖部的监控录像,顺便再查查石施施的过去。我呢,今晚就守在这儿,说不准会碰上她又回来。这儿不是还有她东西嘛。”
“你,这安全吗?我跟你一块儿留在这儿看着吧。”
“什么安全不安全的,你呆在这儿也没用。还是抓紧时间,干点有用的吧。你走吧。”爽子抛给他一个眼神,打趣道,“你啊,有空打个盹儿,补个觉吧。看你那黑眼圈,哎呦,就这身体素质,啧啧~”
“呵呵,行,你牛,练了二十年的功夫,连一个妹子都追不上。”何奕胜不甘示弱。
“嗬!追我的小妹妹可多着呢!哪还用追?你以为我像你似的,闷骚着要追,可连追都没敢追。你说实话,当时站阳台上,两条腿是不是软得厉害?”
“去你的!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啊?我走了。”何奕胜走开,带上了门。
自何奕胜走后,爽子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细细地回味着过去几个小时的经历,心有余悸。他平生第一次遭遇这样离奇的事。在确定自己梳理的内容没有疏漏后,他电话了张局,把整体情况简约概括地做了说明。张局那边,似乎已经知道了这其中的难以言说的东西。他听完爽子的报告后,没说太多,也是让爽子留守着,把屋子里的东西再仔细查查,自行斟酌处理可能会发生的突发状况。
临关电话前,张局还特别叮嘱说:“只对外说自己能看得懂的,看不懂的憋着,所有的重心是找到那个失踪的人。能救上,最好。面对疑犯,能不硬来最好。这次情况特殊,小爽啊,保护自身安全也是重要的。”
咚咚,敲门声。是何奕胜这家伙。
“烦不烦?不是说了让你先回去调查资料的吗?”
“喏,牛奶和面包,饿了垫垫肚子,楼下社区超市买的。这回真的走了。”
爽子再一次看着何奕胜转身离开的背影,觉得好笑。他对何奕胜的印象,又加了一个标签,那就是——娘们儿兮兮的。电梯门关之前,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追上,补了一句:“视频只能给老穆看!保密!有什么新的发现,随时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