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桥贝齿咬着柔嫩的唇,张口含泪道:“祖母,我就是不想嫁人。”
“胡闹,”盛老太太看着自己一向宠爱的小姑娘跪在那里,明明不安得要命,却仍然强撑着要伯府退了这门亲事,心里也生了几分薄薄的悔意,她平时就是太纵着春桥了,才让她如此任性,“你跟祖母说说,你为什么不喜欢周公子?”
春桥瑟缩了一下,还是吞吞吐吐编道:“我远远见了周公子一面,他有些呆,为人还有些粗鲁......”
她其实是还想多陪祖母几年,而且也根本瞧不上那个周举人见了她魂都飞远的模样,但情急之下,春桥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桥姐儿,你怎么如此糊涂啊,”郑妈妈连忙制止了春桥再继续说下去,再抬眼看盛老太太,老夫人果然已经被气到说不出话。
“这门亲事不能退,”盛老太太深吸一口气,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站起来,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桥姐儿,你就跪在这跪满三个时辰,好好想想自己哪里错了。”
郑妈妈又去扶盛老太太,盛老太太的拐杖点在地上,一声声好似敲在春桥心里,弄得她心口抽抽地疼,若是从前,她还至于这样连自己的亲事都做不得主吗?
“祖母,祖母,你别生气,”春桥眼眶红红的,她扯住盛老太太的衣摆,小心说道,“那可以不让周公子来学堂读书吗?我喜欢自己有本事的人。若是他真能自己考上功名,那我便嫁给他。”
事已至此,春桥只能暗暗在心里祈祷周加藤是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遇上灵活变通的殿试便没了法子。
“好,”祖母在春桥身边停了一会,到底是从小捧在手心里的明珠,还是无奈同意道,“你别反悔。”
祖母是真觉得那周举人长得清秀,才貌都不俗,家世虽然低了些,但保春桥一生富贵还是绰绰有余的。
春桥还小,不懂事,她可不能在这件事上纵着春桥。
盛老太太走出屋门,又轻声对郑妈妈说:“请张先生过来。”
郑妈妈点头应“是”,还是没忍住问道:“老太太这是?”
盛老太太看向悠悠的蓝天,摇头叹气说:“这段日子得麻烦张先生晚上去给周公子补课了。”
“有些人啊,就是没吃过苦,也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二伯母见祖母都走远了,便也不做样子,带上自己的丫鬟冷嗤一声,大摇大摆就走了,春桥真是不识抬举,老太太千辛万苦给她寻的这门亲事,她还挑三拣四,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有资格挑来挑去吗?
正堂的人都走光了,照进槅窗的阳光温度也渐渐散去,只把春桥孤零零跪在地上的影子拖得分外长。
今日她惹了祖母生气,她看到祖母眼中浓浓的失望,心里也是难受得厉害。
也是第一次,春桥讨厌起自己的出身,她原本该是天上高悬的明月,现在却只能低落到尘埃里,成了人人踩一脚还要骂一句的泥洼。
正堂里昏暗无人,花戎却悄悄从门口探出头来,她回兰溪居取了软垫和糕点,打算给姑娘垫膝盖和垫肚子。
“姑娘,”她笑嘻嘻地拿出两个软垫,又摆出糕点,“我陪着你。”
“花戎,”春桥抬眸,忍不住抱住花戎,连膝盖钻心的疼都一时轻缓了不少,单薄的肩膀却还在微微轻颤,她擦了擦眼泪,小声抽噎道,“幸好还有你在。”
第10章 春桥一时脸热,又埋头装……
跪到了黄昏西斜,冷风簌簌拍打悬窗,余晖顺着窗格缝隙钻进屋里,稍显黯淡的光线拢着尘埃,一派岁月静好。
正屋到了傍晚就变得极冷,白天的时候有日头,春桥只穿了身单薄的挑线袄裙,夜晚外头却下起雨来,更加冷得受不了。
春桥看着丫鬟们点起灯烛,心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跪在沾了湿气后格外寒凉的地板上,膝盖都有些钝钝的疼,又被冷意麻木了触感。
闹了这么一通,晚饭都没吃上。
不知道祖母的病怎么样了,她身体还没好呢,今天却为了她动了这么大的肝火......
春桥收拢了飘远的思绪,身子却仍然禁不住地打着颤。花戎跪在软垫上困得睁不开眼,四周安静得好像只有她们两个人,房间里祖母惯用的紫檀香还未燃尽,春桥觉得自己精神都有些迷离了。
等时辰到了,花戎又问丫鬟们借了把油纸伞,扶着春桥一瘸一拐回了兰溪居。
春桥还未推门,看向里面燃起的烛火神情恍惚。
还是郑妈妈听到响动推开了门。
“祖母......”春桥看着等在屋内的盛老太太怔怔出声。
盛老太太让小丫鬟把春桥的裤子掀起来,膝盖已经青紫了一片。郑妈妈从一个箧盒里取了个小瓷盒子递给盛老太太,盛老太太便取了里面的膏子,细细揉化抹在春桥伤了的膝盖上。
这药膏有点像透明的松油,刚涂上去冰冰凉凉的,到后面化开居然热辣辣得疼。
春桥忍不住嘶了声,郑妈妈却笑着给春桥端过来一碗姜茶:“桥姐儿,这东西是老太太从名医那弄来的珍藏,药性是霸道了些,忍忍就过去了。”
春桥看这东西只有小小的一盒,如今给她用,倒是大半都挖没了,连忙阻止道:“祖母,不用了,我觉得已经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