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左右不过一件死物,哪里比得上活人宝贵,”盛老太太却看着春桥说道,“今日我罚你,你可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祖母,我觉得自己没错,”看到盛老太太忧虑的目光,春桥捏着衣袖的手一紧,才缓缓说道,“两个人在一起,不应该彼此心意相通吗?”
盛老太太听了这话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低头慢慢揉着春桥的膝盖,良久才叹了一口气:“世界上两情相悦的人少,什么情情爱爱的,哪里有安稳来得重要。”
“桥桥,祖母老了,我死了之后,你若是没个依靠,怎么在这伯府里活下去,”盛老太太再抬起头,眉间的沟壑似乎更胜从前,“到那时,我今日对你的疼溺,都会变成烂肠子的毒药。”
二伯母早就对盛老太太偏袒春桥多有不满,盛春容更是因为祖母纵容春桥而心怀怨怼。
这些春桥都明白。
“祖母,我知道错了,”春桥垂下眼眸,抿了抿柔软的唇瓣,又扑到盛老太太怀里,她仰起一张素白小脸,说道:“你肯定能长命百岁,活得长长久久。”
盛老太太摸着怀里春桥的乌发,眼底的担忧反而更沉了。
春桥喝了郑妈妈命人准备的姜汤,才睡下了。
“桥桥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盛老太太抚着春桥柔嫩的脸,又看向窗外沉沉的夜,对郑妈妈说,“可惜性子有时候太倔强了点。”
“桥姐儿会明白老太太心意的,”郑妈妈只是说。
......
明月静静地高悬,群星稀疏四落,点缀着夜空的浓稠暗色。
厢房里的四角都摆着熏炉,银丝碳冒着暖乎乎的热气。
锦被里的少女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绯红,唇瓣被牙齿轻轻撷着,磨出潋滟的颜色,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烧得只剩下一点底,将熄未熄的火光隐隐约约照着春桥薄红的耳朵,她此时蹙着淡淡的眉,正颤颤不安着。
春桥又做了一个梦。
她坐在那顶软轿里,软轿摇摇晃晃的,晃得她直恶心,过了片刻,轿子停下了。
有人扶着她下轿,过侧门的时候,春桥懵懵懂懂地回头看,只看到镇北侯府的牌匾高高挂在廊下,接着那牌匾越来越远,越来越看不清。
转眼间,春桥又坐在了囍房里,周围都是艳艳的红,有个男人推开了屋门,她只听到外面的婢子齐齐喊道“太子”。
那太子挑开了她的盖头,腰间的龙纹玉佩雕着“从嘉”二字,在明亮的光线中泛起流动的光泽,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俯下来,画面戛然而止。
春桥从噩梦中惊醒,惊出一身薄汗。
她哼唧几声,缓缓睁开了眼。
花戎听到声音,匆匆从榻上爬起来,捧着杯水喂给春桥。
春桥伸出手,端着茶杯喝水,怔怔喝了一会儿又停下。
她扭头问花戎:“你有没有听说过太子戴的玉佩是什么样式的?”
“我也不太清楚,”花戎眼神也是迷茫几瞬,她想了想又说道,“但我听说五小姐回府那日,太子也来了,长公主还送了他一块龙纹玉佩。”
“那玉佩是不是在角落里刻了‘从嘉’?”春桥咽了咽喉咙,声音竟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长公主送玉佩的时候,似乎是提过上面专门让人雕刻了太子的表字,”花戎并不太理解春桥为什么睡一觉起来便抓着她问太子的事情不停,她抚着春桥的薄背,小声安慰道,“没事的,姑娘只是在做梦罢了。”
春桥的眼神茫茫然落在不远处的桌几上,虽然她从未见过太子真容,但太子的玉佩是新得的,她从前并不知道,但今日却梦了个一清二楚,更荒谬的是,她竟跑去镇北侯府,被太子揭了盖头?
春桥一下子脱了力,她失魂落魄地同花戎说道:“你先下去。”
那个梦仿佛在预示她的未来,她以后会成了镇北侯府的妾,又在新婚之夜被人送给了太子。
不过太子殿下素有贤名,他真的会那样做吗?
春桥心事重重地裹着被子,后半夜还是扛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昨日里这场绵绵小雨从傍晚开始,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夜,雨水潮湿淅沥,闷润缠绵。
今早起来,又迎来万里晴空,好似碧海水洗,无边无云。
春桥病好了,自然要去书堂读书,她到了书房,那个周举人果然不在学堂里,春桥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再略微转了一下视线,便看到程暻盯着她,笑得烁烁。
昨日做的梦还在昭告程暻的狼子野心,他是想要骗她进了镇北侯府,再拿捏住她去讨好太子。
春桥咬了咬软嫩的唇,没有再理会对她过分热情的程暻。
她不怕那个梦,命运都是可以自己改变的,既然她以后会同镇北侯府和太子殿下都扯上关系,那她现在避着他们总可以了吧。
春桥刚刚落座,就看到盛秋潮踏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