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半坐窗边,垂眸不语,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清远恣意,仿佛天外的谪仙终于沾染了几分生气,却又更超然于这凡尘俗世之外。
他淡淡扫过窗外,长街巷道、车马人行,一片繁盛和乐景象,倒是他从前未曾在意过的人间烟火。目光收束,不经意间撞上一双笑意清浅的眸子,霎时间周遭一切仿佛都褪了颜色,只余下窗前的那抹生动。
他怔了一下,只依稀记得是位少年,可模样又俊美异常,再欲看清面容时,只听得从隔间传来一声“公子”,那人便消失在窗前了。
楚宁回到马车中,眼中的疑惑却分毫未减,那窗边的男子便是方才“绛雪”中的那人么?可是,任她如何看,都没能将这谪仙般的人物同不久前还与掌柜争执过的贵胄公子联系起来。究竟是她看走了眼,还是那人极善伪装、有着千番面孔?
不过终究不得而知了,她已在回宫的路上,日后多半也不会见到那人。
容澈二人才回了客栈,便瞧见几张熟悉的面孔。
许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方才还站不稳脚的容濯这会儿提了腿便往上走去,“老规矩,有事再来烦我。”
显然是对容澈说的。
容澈直接忽视掉那人,转向余下众人中为首的那位。
“何事?”
第16章 疏杏窥光(四) “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
“是关于明日的宫宴的。”
“此事我已知晓,明日会同三王入宫,你不必担心。”
“是、琉月国君听闻殿下抵达,宣殿下与三王爷明日午后便入宫。”说罢,秦昱看了眼面前之人,面露难色。
容澈眸光微动,晚宴之前便入宫,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琉月国君,似乎有些太着急了。寻常贵胄多半是在宫宴之前方至,若是午后便入宫,大约是这位琉月国君欲提前见他一面,亦或是有什么旁的事情交代。
这么看来,如今的琉月对这择婿一事,倒还真如这外界相传的......急不可待。虽说未对外明说,可也几近是人尽皆知了。
“无妨。入宫而已。”他面色淡然,轻描淡写地应下,身旁的秦昱一阵恍惚,答了声是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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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前日饮了些酒,回宫时又受了风,楚宁晨间醒来时,脑袋有些晕沉沉的,险些没将自己摔散架,好在姜筠因害怕受到怪罪,忙不迭在榻边嘘寒问暖,她才勉强能够起身穿衣。
“殿下,虽说宴会设在晚上,但据说过了午后,便会有使臣相继受召入宫。而且听闻此次参加宫宴的,大多是各国的王公贵族,其中不乏有青年才俊之人,想来王上可得瞧仔细了!”姜筠迫不及待将她近来在宫中听到的消息告诉给她。
楚宁一个白眼丢过去,还用得着你说,这生辰宴哪是为她办的,那是为琉月群臣相看驸马办的,特别是上首坐着的她的君父大人!
姜筠仿佛没看到她的眼色,继续道:“据说淳国那位衡王殿下昨日亦到了,听闻那是位神仙般的人物,虽未及弱冠,却受朝野上下称赞,闻名遐迩,连王上都对这位青睐有加,真想看看是怎样的一位男子,能否配得上我们的殿下呢!”
“不过”,她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语气一顿,“若是能见到昨日‘绛雪’中的那位王爷,倒也是不错的,虽说他嘴上厉害了些,可奈何......生的俊呀,花团锦簇一般,精致得令人挪不开眼......”
楚宁倏忽听闻“绛雪”二字,眸光流转,脑海中闪过窗边的白色身影,又见着这人说了“花团锦簇”一类的字眼,心头一皱,别开了话题:“你可知我的秋千都装好了没,上次搭的那个不够高也不够稳,若还没好,我便要去请父王亲自□□他们一番了。”
“该是好了吧......昨日出宫前就见他们在忙活了。”姜筠支支吾吾地答道,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不是还在谈论淳国王爷么?
楚宁瞧见她心虚的样子,心中不知是恼还是乐,“行吧,那我们待会儿一块儿去乐乐!。”
姜筠听了,心头一阵打鼓,她方才不过是应付之话,并不知晓那秋千到底好没。其实没好也不打紧,她们这位公主向来待人和善宽厚,至多耍耍性子说上几句,只是她方才这么一回,若是去了却未见到那秋千,就显得他们联合起来诓骗人了,这还是在她的生辰当日......她有些欲哭无泪。
整座宫中,除了倾云殿外,都洋溢在一片喜色之中。阖宫上下,无人不晓,王上与群臣自这日起,便要正式为琉月相看女婿了!这可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大事儿,即便是平日不爱凑热闹的宫婢小厮,也难免不想一观这相继入宫、姿容绝伦的男子们。
至于公主殿下的倾云殿,自然还是该闹的闹,该玩的玩,整日不亦乐乎,颇有那么几分置身事外之感。便如此时,王上遣人前来叮嘱公主梳妆,可那侍从进来殿中时,早已不见了公主的身影。
王钦面色渐沉,看着殿内丝毫惧色都无的宫婢与侍从,太阳穴狠狠一跳,得,又得赶紧找人去将这位寻回来,否则今晚宫宴过后,他的脑袋便不知保不保得住了。
出了倾云殿,绕过几条隐蔽的小道,几近走了大半个王宫,才总算到了那地方。
姜筠见着眼前这番景象,呼吸一滞,连片梨杏交相绽放,掩映着一池碧水,仔细看去,还能瞧见那水中零星散布的如盖荷叶......怪不得她们殿下挑了这处地方,还提出这许多要求来,若非如此,倒显得对不起这般景色了。
“殿下,这儿是什么地方呀,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从前我无意发现的,便叫人将这修缮一番,到如今才算大好,如何,还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