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九鹭非香
时间:2022-04-20 09:52:25

  “你是回到五百年后了吗?”夏夏对着镜子,自言自语,“谢濯有杀你吗?我不会真的在五百年后死在谢玄青手里吧?”
  夏夏显得有些愁。
  我抱着谢濯的脖子想着,我可能在死在谢濯手里之前,就先死在后面那群邪祟的手里了……
  我想把耳朵上的阴阳鱼拔下来,不让夏夏那边过于闲适的气氛影响到我,但前面倏尔杀出来的一个邪祟让谢濯猛地脚步一顿。
  “抱紧!”他喊我。
  我立即抱住了他,任由他带着我几个纵跃,跳上了不死城的房梁。
  他带着我在房梁上逃走。
  行得高了,我这才看见,在不灭火照耀下的环城里,处处皆有战火、厮杀、纷争。
  而我脑海中,夏夏那边隐隐传来了翠湖台的丝竹之声:
  “你要是还在的话,我肯定得问问你,你不是说,你们的感情,开始于患难相救吗?可真奇怪,救他的明明是那个女狐妖,他也记得是那个女狐妖救的他,但谢玄青好像……不是因为那个人救了他,他就喜欢那个人哎。”
  夏夏说着。我抱着谢濯,从我的视线里,能看到他的侧脸,他被风吹乱的头发,肃杀的神色,还有颈项边的汗珠。
  “他好像喜欢听我讲话!”夏夏眼睛亮亮的,“昆仑外面的人不是都说我私通妖邪什么的吗,到处都在抓我和谢玄青呢!老秦倒确实将我们藏得很好,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日日无聊着,便天天找谢玄青聊天。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我就与他说说我修行里面出丑的,好笑的事情。他听得好认真!”
  随着夏夏的话,我看见谢濯避开了射到我们面前的羽箭,不死城已经开始乱了,羽箭不知道从何处而来,也不只是射向我们身后的邪祟。
  箭刃擦过我耳边的时候,他身体微微一顿,抬手护住了我的耳朵,他的手背却被箭刃擦破。
  “他还喜欢吃我做的东西!这翠湖台的地下密室里,老秦还给我搞了个小灶台。”夏夏掰着手指头数,“我给他做了蒸梨、枣糕、大肘子。可惜了,这个季节正是吃雪笋的时候,出不去,刨不到,要不雪笋拌辣,一定能把谢玄青的舌头都鲜掉!
  哎……真想快点把误会都解释清楚,让那荆南首伏案,我都承诺了,等能出去了,我天天都给他做好吃的!他听了这话,眼睛一闪一闪的,很是期待……”
  面前,三四名邪祟挡住了去路,谢濯手上剑刃抬起,他眸中杀意森森,在邪祟攻上来的前一刻,他手中剑刃便已经取了他们首级,手段干净利落。显然,已经经历了千锤百炼,比我刨雪笋,还要熟练。
  来昆仑之前,他便过的是这种生活吗?
  来昆仑之后,也继续过着这样的生活吗?
  他在婚姻中,缄默于口的秘密,是让我们和离的原因,同时也是让昆仑不是不死城的原因……
  我收紧了抱住谢濯脖子的手。
  他没有察觉,依旧带着我,在寻一条出路。
  邪祟都在针对谢濯,他身上肯定有比不死城更大的秘密,他过着比不死城中的人,更加隐秘和危险的生活。这样的生活,谁都知道,不该有牵绊的。
  那个曾将我抓出昆仑的蜘蛛邪祟就笑过谢濯,他说他给自己找了个弱点。
  那时我不懂,现在我懂了,一个被瞒在鼓里,只知道昆仑一某三分田的我,是不该跟这样的谢濯扯上关系的。
  但在我飞升渡劫失败的时候,他还是拿他的血救了我,与我扯上了关系。
  他分明在那时候,就喜欢上我了嘛。
  我在这五百年里,一直想从他嘴里寻求的答案,他其实,早就用动作,告诉我了。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正适时,谢濯斩杀了面前邪祟,忽然之间,远处,一只羽箭射来,羽箭径直穿透了邪祟的身体,要射向谢濯的脖子!而此时,谢濯手中的剑却已经挥向了另一个邪祟。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抬手,直接把射向他颈项的羽箭握住。
  我松了一口气,正在此时,那本该是修行者射出的羽箭,却忽然变成了一阵黑烟,黑烟阵阵,钻入我手臂皮肤。
  我皮肤上的黑色经络,霎时变得汹涌起来。
  我抬眼看去,远处一个高高的房梁上,正趴着一个人,那个人仿佛是修行者,身上也丝毫没有邪祟之气,他甚至很温和的对我笑了笑。
  下一瞬间,我便见他被谢濯手上的剑削去了脑袋,那剑在空中一转,又回到了谢濯手里,只是谢濯反手就把剑插在了一旁的屋脊上。
  谢濯拉住控制不住身体,开始往地上滑的我:“伏九夏!”
  我望着他,只觉奇怪,为什么之前就没看到他眼中那么多的惊恐与慌乱呢。
  “我好困……”我努力想睁大眼睛,“真不是时候……”
  他咬牙看着我:“你可以睡,没关系,但你要记住。”他几乎一字一句的叮嘱我,“梦见什么,都不要怕。”他说,“别畏惧!”
  他说着,我却觉得他看起来,比我害怕、畏惧多了。
  我望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听着阴阳鱼里,夏夏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我好像……真的不可不免的喜欢上他了。我要不,还是赌一个可能性吧?万一我跟你,走向不同的结局呢?我说不定,可以忍受他五百年不和离!”
  谢濯的声音加上夏夏的话还重叠着不死城里的喧嚣,所有声音在我耳边都嗡鸣成一片。
  而越是杂乱,我此刻,内心便越是十分诡异的平静下来。
  一个念头仿佛从我已经变成石头的心尖上发了芽。
  如果我这次能活下来,我要不就跟他商量一下,红线是剪了,但血誓不是还在吗?
  如果他愿意承认喜欢我,以后也愿意改变跟我沟通的态度的话,我们就……
  再试试?
  只是这念头在刚冒出来的时候,我的世界就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谁敢说我短!?
  我!阿九!站起来!
 
 
第44章 ☪ 第44章
  你叫谢濯,是我的……
  一片浓稠的黑暗中,渐有风声入耳。
  风声越来越大,我仿佛被狂风拉扯着,飘飘摇摇,向前而去。
  离开黑暗,四周尽是鹅毛大雪,而我却变成了大雪中的一片,被狂风裹挟着,向前飘去。
  我飘过一片冰雪森林。森林中,每一棵树都如冰锥,悚然而立,直刺天空,让森林变得犹如炼狱监牢,可怕至极。
  我穿梭过无数冰树,最终飘到一片冰湖之上。
  湖中,好似万年不化的坚冰上,一个身着黑甲的男子正跪坐在血红色的阵法之中,他佝偻着身子,低着头,浑身颤抖。
  他浑身都是伤口,伤口上的鲜血一丝丝飘出,在他周身缠绕出诡异的红色丝线,一条条,皆注入地上的阵法。
  他口中呢喃着阵阵咒语,咒语邪异,宛如佛语,又好似魔咒。明明只有他一人在吟诵,却使整个冰雪森林都在震颤。
  “召吾主神,出此极渊,献吾永生,甘奉永劫……”
  随着他的咒语,像丝带一样缠绕在他周身的鲜血流速越来越快。
  “启……”
  伴随着男子最后一道声音,他脚下的阵法散发出诡异的猩红光芒。
  下一瞬,地上阵法发出一声嗡鸣,宛如晨钟震动,一声声,一阵阵,带着节律,宛如海浪,层层荡开。
  一颗极小的,仿佛砂砾一样的黑点,从阵法之中升腾而起。
  随着它的升起,周遭气浪越发汹涌可怖。
  在那光点彻底离开地面的时候,气浪犹如巨大的海啸,澎湃而出,将四周所有,摧古拉朽一般毁去。
  雪雾翻腾,变为白色的蒸汽,所有雾霭退去,在白雾之中,只有一点水滴大小的黑色火焰,在空中漂浮,燃烧。
  而召唤出这黑色火焰的男子,已经在刚才的气浪之中被刮去了浑身皮肉,只剩下一具枯骨,以虔诚祭奠的模样立在原处。
  黑色火焰安安静静的漂浮在空中,不片刻,火焰开始震动。
  震颤之中,地上的黑色阵法升腾出黑色的气体,气体再凝聚为丝线,钻入了那具枯骨之中,以诡异之态,缠绕枯骨,直至搭建了枯骨上的筋络、内脏及至皮肉。
  它将这个男子……复原了……
  而与方才不同的是,这个男子,皮下经络皆非血色,而是变成了一条条黑色的脉络。他的眼睛,也已经被染成了一片漆黑。
  是邪祟……
  却并非一般的邪祟。
  “吾主昊一。”这个名字一出,便有钟声撞入我的耳中,令我神魂皆震。
  昊一……
  远古邪神之名。
  哪怕在昆仑的教习之中,夫子也只敢让我们从书中看着这两个字,而不敢吟诵出口。
  邪神昊一,诞于极渊,不死不灭。
  数千年前,八方诸神,齐心协力,终将邪神封于深海极渊。如今世上的邪祟之气,不过只是邪神残存于世间的最后一缕残息。
  那一战之后,八方诸神,折损殆尽,如今天下,算上我昆仑主神西王母,不过十位。
  若邪神出极渊,世间将再无诸天神佛可令他沉寂。
  而这人,却在此处,称这黑色火焰为——吾主昊一。
  邪神,难道已经重新临世了吗……
  我看着那火焰,心生震惊与恐惧,而就在我害怕的这一瞬间,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握住,我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紧接着,我浑身传来剧烈的疼痛,身体不由蜷缩起来。
  四周的白雪在刹那褪去,面前的场景也被黑暗吞没。
  我一抬头,那团混合着如血腥红的火焰,便占据了我全部的视线。
  火焰在我面前跳动。
  我失神的看着它。
  我看见它四周伸出了无数黑色的邪祟之气,气息化为蛛丝,从四面八方而来,触及到了我的皮肤。
  它们拉住我,仿佛傀儡师拉住了一个傀儡。
  我低头一看,有蛛丝已经黏上了我的胸膛,我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似有生命一样,钻入我的皮肤,我感受到我的心脏被它们纠缠。
  剧烈的疼痛侵袭我的五脏六腑,让我整个人想要蜷缩起来,但我四肢上缠绕的蛛丝却将我整个身体撑开。
  心脏收缩剧痛,身体却在无限延伸,我感觉自己仿佛就要这这里被撕裂了!
  我咬住牙,忍着痛,用最后一丝神智,重复心中的一句话,我几乎将这句话变成了信念。
  而当我吟诵这句话时,我身体的疼痛果然就要变轻一些。
  火焰在我身前跳跃,它渐渐幻化成一个人形,黑暗包裹了它全身,令他面目难辨。
  它似乎好奇我颤抖的嘴巴里在说什么,它走向我,用耳朵轻轻靠近我。
  “梦见……”
  它离我更近。
  “梦见什么,都别害怕。”
  我五指收紧,握成拳头,咬牙忍住所有撕裂的疼痛与对未知的恐惧,我手臂扯断黑色蛛丝,径直挥拳向它。
  谢濯那声「别畏惧」成了这一瞬间,我耳边萦绕的所有声音!
  一拳挥出,宛如打在了棉花里。
  但面前的黑影,却消散了。
  抓住我心脏、束缚我四肢的蛛丝也在这瞬间尽数褪去。
  我跪倒在地,仅仅只是这一拳,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不停的喘息,而面前,黑色的邪祟之气再次凝聚,我正厌烦于这玩意儿的没完没了,但一抬头,却看见这邪祟之气凝成了一个女子的模样。
  这女子的眉眼莫名的透露出一种让我熟悉的感觉,但为什么,我却完全说不上来。
  邪祟之气的凝成的女子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神态倨傲,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打量我。
  “第二次了。”
  她开口,声音确实虚幻飘渺,让人听罢,分不清男女,一如……此前那个百变人……
  又是他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回答我,只自顾自的说着:“能挣脱这般控制的人,不多,你真想做第二个谢濯?”
  谢濯的名字让我耳朵一动,我抬头看他。
  他看见我的目光,似乎颇觉有趣的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每一次邪祟之气入体,他都要与我争斗一次。看来,你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他瞒的很好,我一点都不知道。
  我感受到心脏一疼,不是因为被攻击,只是简单的心疼。
  五百年,有多少次这样的折磨与痛苦,都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结束的?
  又有多少次醒来,他要以掩盖所有,一如平常的面对我?
  而我呢?
  我都怎么回应他了?
  “心疼他了?”
  面前的女子微微偏了偏头,打量着我的神色:“你赢了第二次,我送你一个礼物。”
  他说着,手一挥,四周黑暗褪去,我再次回到了冰雪树林的冰湖之上。
  湖上还是那个被黑色火焰复生的男子,他对着面前的黑色火焰恭敬叩拜,口中声色麻木空洞:“雪狼族,有异女,契合吾主,可诞一子,堪为躯壳,能助吾主,重临人世。”
  雪狼族……
  我心头一颤,猛地望向身边那人。
  但在我转头的瞬间,周遭场景陡然变化,我还没看见身边邪祟变成的人,就已经出现在了新的场景之中。
  这是……一个部落。
  部落中,男男女女被召集到了一处,有的人手里抱着小孩,只是这里的小孩,每个人身后都有一条尾巴,或大或小,表示着他们的身份——雪狼族。
  而此时站在这一群雪狼族前面的,是那名被邪神复生的男子,他双目的黑暗已经不见。
  若非眉心多了一团黑色的火焰纹印记,他看起来,与寻常人,并无两样。
  “族长?”雪狼族的人询问男子,“您召集我们于此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