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婳如今好了些,立在江逾白的身后,不知怎的心头缓缓升起一缕心安,一来二去竟有了瞧热闹的心思来。
因着江逾白的身量高,苏婳婳便只能略略侧过身瞧着石阶之下众人的模样,见着那林碧落椎心饮泣呕心抽肠的模样,苏婳婳竟抬了指尖,在江逾白紧握着她手掌的手心轻轻挠了挠,随即手上一痛,竟是江逾白反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倒似是怕她跑了一般。
苏婳婳面上噙着浅浅的笑意,缓缓点起脚尖,在江逾白的肩头,轻声道,“仙君……这可如何是好呀……”
话不曾说话,江逾白已然沉眉微微侧转过头朝她看了一眼,眸中似有不解。
“不若将我与那林碧落一道收了罢。”
不想,话音刚落,江逾白眸间一凛,苏婳婳蓦得觉着周身气压骤低,一抬眉正撞进江逾白那冷凝的面色,当即噤了声,不明所以地缩了缩脑袋,哪里还敢再多言。
江逾白轻叩了齿关,低声道,“莫要胡言。”只眸色虽寒凉,可说出口的话却似参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宠溺。
言讫,江逾白回首,冷凝地朝立身于众人之前的林碧落睥了过去,“原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甚清楚,你又何必妄下雌黄自取其辱。”
声音低哑,亦很轻,可离得近的那几个长老自然是听见了,一时之间,满脸不解地朝林碧落望去,直将林碧落瞧得面色胀红羞愤不已。
林碧落原以为这样既能保全他的名声亦能保全衍天宗门楣的法子江逾白自然会应,哪怕心下再不愿,那也该是面上应了,背过身在与她说,毕竟,度过眼下才是顶顶要紧之事不是么?
不曾想,江逾白话毕便别过视线,再不多瞧她一眼。
随后江逾白面朝众人,复启了唇。
“我欲与苏婳婳结为道侣。”
江逾白的声音很低,却又坚实有力,似晚钟低鸣,似金锤击鼓,一下一下,落在众人的心窍之声,清晰非常。
立身在江逾白身后的苏婳婳闻言,身形一僵,满眼的不可置信,倘或可以,她真的想将陆舟子从储物袋中拍出来问一问,她方才究竟有听错了不曾,不过片刻前,她还在作想着倘或江逾白真要舍她而去寻林碧落做炉鼎,那她要如何应对,还想着是否要再去寻刘妈妈多要几瓶药丸来……
苏婳婳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从侧旁朝众人那头瞧去,大气都不敢出。
此时,殿外正鸦雀无声。
未几,有人已然站不住,冲上前朝江逾白怒道,“仙君这是何意?这般说来,与仙君有首尾之人,并非林碧落,而是仙君身后这只妖物?”
话音刚落,周围便皆是附和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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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洞虚在衍天宗年代已久,故而很有威望,可如今那原本笔直的腰杆却好似忽得有些伛偻,江逾白的话便如深渊长了獠牙,要将他吞没一般,让他险些站不住,周围初初不过小声议论的声音在这一刻俨然有振聋发聩的气势,仿佛下一刻要将他吞噬似的,良久,洞虚一声怒喝,“诸位,稍安勿躁!”
语毕,周围的声音渐低了下去。
洞虚缓步上前,抬起青白的眼眸朝江逾白望去,眸中满是痛色与惋惜,却沁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沙哑了声线道。
“仙君可是在修炼上古道法,原也是,听闻那上古道法凶险非常,寻常人怕是听都不曾听过,却能寿敝天地,仙君既要将身后之人养作炉鼎,也无甚不可。”
旁人或许不明,但就在江逾白身后,她一眼便能瞧见洞虚眼中不曾言明的东西,他是替江逾白寻了借口,只要江逾白顺着他的意思应了,只要不是结为道侣,不过是寻只妖物做炉鼎,说到底,以身伺道罢了,也没什么。
殿外青冶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被凝住了,众人的目光皆聚集在江逾白的脸上,期待着那张清冷绝尘的面庞之上出现任何一丝的变化。
江逾白眸色默然,低垂着眉眼,却连顿都不曾顿一下,启唇复道。
“长老,许是我方才不能说清楚,不是因着上古道法,不是因着修炼,是我,想与苏婳婳结为道侣,仅此而已。”
江逾白的声音犹如平地惊雷,直将众人震得哑口无言。
那洞虚更是被噎住了一般,怔楞了半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正这时,有人冲上前,横臂抬指朝江逾白颐指气使,“岂有此理,你江逾白莫要仗着修为高我们一等便可目中无人肆意妄为!”
“正是!你身为上界仙君,这般视我们为无物,你将三清置于何地!”
“竟不知廉耻要与一只妖物结为道侣,我瞧你如今是疯魔了!”
“你今日不给一个交代!休想跨出这里一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碍于江逾白的威压,无人再敢上前一步,只是嘈杂的声音仿佛化作洪水,朝殿外江逾白二人凌面直冲了过去。
可下一瞬,不过是江逾白一个抬眸,便都熄了气焰。
不多时,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诸位,是他江逾白摒弃道义在先,凭他道法如何高深,还能颠倒是非黑白不成么?”
这话一出,众人气焰又起,皆是要江逾白给个说法,任由那洞虚长老如何横臂长叹,一概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