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婳听罢,抬手胡乱抹了脸上的泪,抽噎道,“那人骗了你,他入你屋子时,我躺在书案上如同死尸一般,莫说闪劳什子的光,便是唿吸都溺了的,半点动弹亦无,见鬼的与他有缘,不知羞。”
苏婳婳愤然不已,提着一口气将那人数落一番,却仍觉不解气,复道,“分明是那人偷盗在先,眼下竟还要罚你面壁,当真是没有天理。”
语毕,又觉察出一丝不对来,如今江逾白是上界的人,罚他的必然是他的师尊,她这般骂人,倒是将他的师尊亦骂在了里头,只得缩了缩脑袋,解释道。
“我不是……我就是觉得……既是那人的错……怎好让仙士……”
“无妨。”
苏婳婳话都不曾说完,便听见江逾白将她打断,闻言,苏婳婳只怕是江逾白与她生气了,悄么儿抬了眉眼去瞧,“仙士生气了么?”
江逾白挑了挑眉,不曾应。
他其实不曾生气,心下甚至因着她方才那些话,漾起陌生又稀奇的感觉,像是谁人随意抛了一颗石子在平静无波的湖心,那石子圆润无比,没入湖中时不过激起了一小撮水珠,而后荡漾起层层涟漪,一如鹿解角,渐如蝉唱鸣,清风不来,烈日不暮,唯有波澜轻轻浅浅,迎着岸上的柳枝,摇曳不止,浸润着他刺麻不已指尖,慢慢汇聚,继而复淌过四肢百骸。
良久,才轻声应道。
“不曾。”
苏婳婳听着,却好似不信,“真的?”
“自然是真的,是他信口雌黄,与你无关。”
江逾白的声音很轻,似春日里拂面而过的细风,轻扫着苏婳婳的身子,摒开了这几日笼在她心头的所有阴霾,连带着身上的伤都不疼了。
除开这一月的面壁,苏婳婳眼下终算是心满意足,连日的心弦紧绷在这一刻松怔,随之而来的便是连绵的困意,在江逾白手心里轻轻动了动,兀自寻着一个舒适的姿势,就这般卧在江逾白的掌心,阖了眼睡了过去。
石壁外头流水不止,溅起的水珠映着阳光,泛起浅浅的烟虹,就垂在匆匆而过的水流之上,瑰丽又夺魄。
隐隐的水汽渐渐弥漫在山洞内,江逾白垂眸瞧着掌心的苏婳婳,在橙色的光晕之下,通体莹白,细腻的冰凉的触感从他的掌心缓缓汇入,沁人肺腑。
顿了顿,江逾白手心微微一动,五指缓缓作拢,而后将睡梦中的苏婳婳放入了衣襟之中,阖眼,跪直身子,状似虔诚得面壁。
待一月后,江逾白面壁期满,出了山洞径直回了屋子,至此,二人之间好似有了什么不同,譬如江逾白再不会将苏婳婳一人留在屋中,每每出去时,皆是替苏婳婳身上施一道术法替她化形,再施一道结界包裹她的全身。
再譬如,苏婳婳晚间每每犯困,寻着角落蜷缩了身子睡着后,江逾白亦会将其挪至软塌之上,又寻着被褥替她盖好。
这段日子,便是在睡梦中,亦是惬意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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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欢愉的日子总是这般短暂,梦境中的画面又飞快地转动着。
这日,天色晦暗无比,乌云低坠,仿佛下一刻便会有长雷落下,直往人身上劈来。
江逾白这处一片静谧,初初透着安逸,他如今正在屋内瞧着书册,一旁的苏婳婳靠在书案前,一手支着脑袋,双目紧阖,又睡着了,那脑袋不住得掉着,一点一点,堪堪要落在书案上时又勐得睁开眼,转头又抬手支起脑袋阖眼睡去。
江逾白唇边勾着笑意,却下意识放轻了手中翻书册的动作,倒似是怕将苏婳婳吵醒一般。
正这时,外头有修士来寻,立身站至屋门口,抬手轻叩了屋门,只听得“笃笃”两声,修士启唇只道是师尊寻。
闻言,江逾白身子倏地一僵。
一旁的苏婳婳亦被声音闹醒,睁开眼,眸中一片混沌,随即很是自觉地化了原型。
这几日苏婳婳皆习惯了,江逾白每每出门时皆会戴着她。
只是今日,江逾白眉眼中透着迟疑,默了默,还是抬手将苏婳婳收了起来,不曾挂在腰间,而是置于衣襟之内。
遂站起身,正了衣冠,出了屋子往师尊那头去了。
第67章 疼,太疼了——
江逾白至师尊殿外时,大殿的屋门正嚯了一条缝,还不曾见礼,内里便传来一道苍老又低沉的声音。
“进来。”
至此,江逾白迈步入内,跨过门槛立身于大殿之内时,内里忽得传出猛烈的咳嗽声,像是绷得紧紧的琴弦,正被一把锉刀磋磨着。
“逾白,入内间来。”
闻言,江逾白低垂着头绕过正殿,掀起幕帘,行至内间,这才见到了正坐在蒲团之上,伛偻着背脊面色苍白气息微喘的戊虚子。
此次上界与妖界大战,戊虚子带着上界众人勉力将妖界打退,可妖皇分明是愈战愈勇之态,随时都会卷土重来,戊虚子却受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