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回转之际,江逾白缓缓站起身,信步至苏婳婳跟前,眼帘轻掀,“何处不明。”
因着他的靠近,苏婳婳心头的舒畅之感又涌了起来,那积压多年不曾安眠过的夜晚仿佛在这一刻得了慰藉,可苏婳婳神思尚在,知晓如今他正在问询。
细白的指尖便胡乱在那一页脆黄的纸上走马一般囫囵点着,“便是这处。”
因着怕被瞧出端倪,苏婳婳还特意加重的指尖的力道,煞有其事复点了点,那言下之意仿佛在说:我瞧书瞧得如何认真。
而后,苏婳婳便感觉有一道视线正落在她的头顶,下意识屏息凝神,许是书册上头的内容很是晦涩,略等了半晌,却也不见少师开口,苏婳婳心下正得意之际,便感受到少师缓缓弯下了身子,许是正细细瞧书册上的内容。
苏婳婳下意识朝书册睥了一眼,心头盘算着一会儿定然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若少师有话,她亦好驳一驳,方显得她如今做学生子做得称职。
可这上头写的什么“左手中指曲回,所点之处即龙穴……”
苏婳婳正蹙眉之际,便听见脑袋上有一道低沉的声音。
“便是这处不明?”
苏婳婳敷衍得点着头,“何为龙穴?”
说罢,视线下移,上头赫然写着五个大字:
固丨精关门法。
苏婳婳原不懂这些,只想着道法易经果然高深,随后蹙眉仰面,便与那正垂首细细瞧着苏婳婳指尖轻点着书册的江逾白对上了眼。
这是二人各自的记忆中,头一回离得这样近。
四目相对,苏婳婳俨然在他眼中瞧见了自己脸盘子的倒影,连面颊上还不及消的肉都那样清晰,自然也瞧见了江逾白那眸间的淡漠。
只那淡漠中,又仿佛参着一丝古怪。
但很快,苏婳婳便明白这古怪从何而来。
她看着江逾白慢慢直起腰,却不曾别过眼,仍旧瞧着她,面色默然,轻启了唇口,负手道。
“所谓固丨精关门法,便是交而不泄、还精补脑……”
江逾白的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很是清晰,苏婳婳初初倒真如那青霄白日只听声不思意的学生子,可渐渐的江逾白的声音落入耳中,苏婳婳慢慢便凝了神……
豁然间低下头,清扫着那一页上头写的东西,不过半晌,便是面色胀红,连隐在鞋袜中的玉趾都缩了起来,只恨不得要钻入地洞中去,一时舌桥不下,正想着要如何与面前一本正经讲解“固丨精关门法”之人解释这乌龙,便又听见江逾白面不改色得已然讲解完了。
“这些春宫之术,不过是为蛊惑人心。”
语毕,又正经问道,“如此,可明了?”
苏婳婳将脑袋直低至胸口,那纤细的脖颈俨然下一刻便要折了,面庞滚烫,连带着耳根子都红透了,且不管这春宫之术如何蛊惑人心,她如今已不想再做人了。
良久,才点了点头,抬手慌忙将书册阖起,想着要如何从眼下这尴尬的境地脱身。
苏婳婳忙另寻了话头。
“方才我入内时听着道安说少师不曾用过吃食,可要用些?”
说罢,苏婳婳大着胆子悄么儿去瞧江逾白。
心下不禁腹诽,少师不愧是少师,方才细细说了固丨精关门法,面上却半点涟漪都不曾掠起,这般定力,当真非常人能比。
那江逾白启唇道了一句,不必。
少师不用,她做学生子的自然也不好擅用,正这时,屋内忽然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是苏婳婳的肚子叫了,她从早上至如今,还不曾正经用过吃食。
原在少师跟前,这般算很失礼了,面上又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正当苏婳婳窘迫不已,江逾白开了口。
“你用罢。”
闻言,苏婳婳蓦得抬头,望着江逾白已行至他的长案前端坐下,便也不客气,起身推门朝外头的拂絮示意。
拂絮得了令便将手中食盒中的吃食递了进来。
虽说江逾白先头说了他不用,但做学生子面上于少师尊敬是应当,更何况苏婳婳还不曾搞清楚,为何靠的近些便不觉难受,如此,苏婳婳下意识便端起吃食行至他跟前。
将吃食摆在了桌案上,因着靠的近了,那好闻的味道又在鼻尖萦绕,苏婳婳心头舒畅,轻声道。
“皆是拂絮做下的,不知合不合少师的胃口,您且尝一尝?”
那头江逾白眼帘微掀,抬眸瞧了苏婳婳一眼,“放下罢。”
苏婳婳应声,重新回了自己的桌案前,摆开食盒,顾及着用食的大雅,虽说腹中饥饿难耐,但还是很识礼,只听见轻微的碗筷不经意间相触的声音,旁的便再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