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了仇人做妾——择木而栖
时间:2022-04-26 09:27:43

马副官在一旁眼红地问:「你到底是谁的儿子!」
 
小马一脸正经地回:「当然是中国的儿子。」
 
难得地 ,督军府里有了些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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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副官接管事务之后,陆执清闲了很多,养了些日子,看着也好些了,他得了好墨时就在书房里练字。
 
偶尔只站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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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不在时我都去和母亲大嫂吃饭,他在家住得勤了,我不好意思总抛下他一个人。
 
但我的确没厨艺天分,又张不开口让他一个病人做菜,结果每天我自己都不知道吃的是什么,他胃口竟还好了些。
 
直到有天把我自己吃伤了胃,连夜去医院挂了水,陆执仿佛才意识到是菜的问题。
 
我不可思议地问他,那些菜好吃吗?
 
陆执朝我点点头,说还行。
 
后来我问马副官,陆执是不是没味觉,马副官听了笑了好久,才说,不管我做什么陆执怕是都会觉得好吃。
 
我一下子又哑口无言了。
 
感觉我逃避着逃避着都已经成了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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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眼睛彻底瞎了。
 
她总说没事没事,还好还好。
 
我实在不爱听这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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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提笔给许君初写了第九百封信,这几年写得越来越少。
 
总觉得该受的都受完了,能压垮我的也再没什么了。
 
记得上封信我还在给许君初写:你说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呢?
 
这封信我回答了自己,都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吧。
 
最后我还是提笔写了十个字。
 
君可如初见,安然亦无恙。
 
可惜,我寄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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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前天夜里吐了血,送进医院时差点没救过来。
 
我坐在他病床边,看他闭着双眼眉头紧蹙,嘴里梦呓叫着爹娘的时候,我莫名也觉得难过。
 
想碰碰他的额头,可思来想去又是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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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可能会死。
 
我不知道我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陆执的死亡。
 
难过?痛快?还是遗憾。
 
他每天都疼得起夜,一日比一日憔悴,他总靠在床上擦着那把从不离身的枪,一整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死气沉沉,只觉油尽灯枯的模样。
 
我受不了地冲进去问他:「你也不想死对不对,那你去做手术,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将那把枪收回抽屉里,转头望着窗外:「我不想死在手术台,以前想死在战场上,现在这样……」
 
他回过头看我,眼睛里居然亮晶晶的:「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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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跟我说,或许陆执也有他的罪要赎,生死是常事,但对陆执那样的人来说,没死在战场上是最大的憾事。
 
我问母亲有没有恨过陆执。
 
母亲反问我有没有恨过。
 
我想了半天,才悠悠道:「恨过,恨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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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实地恨过陆执。
 
当他打伤大哥的脚时,当他步步紧逼让宋家破产时,当他幕后绸缪间接害死三姨娘时,当他不择手段要置爹爹和大哥于死地时,当他在爹爹临死前都不能让他瞑目时。
 
当他娶我做二姨太,害我不能和许君初在一起时。
 
我都恨过他。
 
可所有的恨相加,随着时间,随着战争,随着陆执生命的流逝,渐渐地,也都如指间流沙般划过了。
 
毕竟,他的人生终究是先被宋家给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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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越来越严重,甚至有一回躺在床上,就像是要死了的模样。
 
我握住他的手,让他再等等,再等等,可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等什么,而我又让他等什么。
 
陆执醒来的时候,还是抬手替我抹去眼泪,抬笑道:「哭什么,你为我哭什么呢?」
 
是啊,我为陆执哭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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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秋天。
 
这一年是难熬的了。
 
仔细想想,每年都难熬,而我却一年一年地全都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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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音去了趟南京,还给我带来了许伯父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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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伯父投入新教学的改革中,主张学习外来思想时也可用论语道理中的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他提倡扬中国文化并接受新事物的发展。
 
许伯父致力于教学,也重新找到了他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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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虽看不见,但她跟邻居们相处得好,时常一处唠着家常、切着腌菜,日子倒也过得轻巧。
 
记得以前她总嫌弃这些市井妇人粗鄙,那些人也嘲笑母亲装腔作势,要不说日久生情,她们都已成了谈天说地的好姐妹。
 
对了,这个月我涨了薪资,比别人多出一倍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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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每次我觉得稍稍安稳些了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导致我无论什么事都会抱着最糟糕的想法去看待。
 
时间一久,很累的。
 
所以我告诫自己看开点,劝人劝己都这么说。
 
可是,现在真的已经在慢慢变好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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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学着给陆执炖了鸡汤,前面我的厨艺挑战都失败告终,黎音说这是最简单的了。
 
我按照法子一步步来,还加了党参枸杞,一点都不敢偷懒地盯着火。
 
黎音笑我不用那么认真,可我是下了决心的,决心要给陆执煮一碗汤,我煮的,能喝的,汤。
 
我眼巴巴地守了三个小时,没失败,我尝了,黎音也尝了,是好喝的。
 
最后端去房间的时候,陆执居然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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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督军府上下找遍了,又去找了马副官,马副官立刻派了人出去,我还去了胡同,去了陆执父母的坟地。
 
去了饭店,去了茶楼,去了码头。
 
我想不到陆执还能去哪儿。
 
他也根本去不了哪里,我到处找,到处找。
 
脑子里莫名想着。
 
陆执是一定得喝上我亲手煮的汤的,更何况,冷了又不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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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络绎不绝的大街上,不知还能去哪个方向。
 
我很怕他就这样死去了,我很怕他也这样死去了。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我会在宋家找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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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都要落了。
 
他就坐在从前的院子里,穿着那套深绿色的军装,靠在长椅上,望着那边的棠梨树。
 
我恍惚着试探地走过去,太不真切,他像是完全好了的样子,容光焕发,眼神里的坚韧与神气通通都回来了。
 
只是这段时间他瘦了太多,下颌角依旧是瘦削的,嘴唇也干燥苍白。
 
他转头看到我时,并不意外,反而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轻缓问:
 
「来坐吗?」
 
他对我笑着,夕阳的光打在他脸上,眼睛里也盛了那缕光,和煦耀眼,笑容明亮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目光、神情都是那样的温柔,根本看不出他是平常那般冷漠的人。
 
我忽然愣住了。
 
后知后觉地想到,或许陆执,本应该就是这样温柔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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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记得我有多久没坐在这个院子里。
 
对面的柴房,柴房前面的老水井,还有从前我晃着腿坐在上面看陆执做事的石头台阶。
 
我总和孩子们在这里踢毽子跳皮筋。
 
一切都那样熟悉,却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那边的棠梨树被风吹落了许多的枯叶。
 
清风寂寥下,陆执和我都不动声色地坐着,我们彼此无言,更像是不舍得破坏此刻的静谧。
 
「在想什么?」我问他。
 
陆执伸出了手,什么都没摸到又收了回来。
 
「我在想很久以前那个问我疼不疼的人。」
 
风太冷了,不知不觉就吹红了眼。
 
他微抬起下颚,迎着风,目光长久地落在树上,眼神中仿佛回忆着什么,他哽咽道:「我现在想回答她……」
 
「疼,疼得很。」
 
疼吗?
 
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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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带过,天上的云似乎都被吹散了,只剩下蔚蓝蔚蓝的天,美却孤寂。
 
「我们回去吧,好吗?」
 
「我给你炖了汤,我保证,这次是能吃的。」
 
「海棠开得比棠梨好看多了,我们回去看吧。」
 
「我多陪陪你,我会多陪陪你的……」
 
我们像是回到了以前,我一句又一句地不厌其烦地说,他却总不回话。
 
「要不要许个愿,许愿你会好起来?你一定会好起来。」
 
「好。」他轻声道:「我许愿,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
 
风怎么这样冰冷冰冷的,吹得人偏偏比清醒的时候还要清醒。
 
「会的,你会安然无恙的。」
 
陆执笑了,不再说话。
 
如果真的能许愿,我能不能为陆执许一个啊,我有这个资格吗?让我为陆执许一个吧,下辈子别这么苦了好不好。
 
「你很喜欢棠梨吗?」
 
「喜欢啊,喜欢……喜欢得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也不知道坐了有多久,久到陆执的气息都弱了,久到我叫陆执的名字他也听不见了,久到他的头忽然倒在了我的肩膀上再也不动了。
 
我才终于哭了出来。
 
那边的棠梨还一如往常般的模样,只是秋风实在无情,什么都没能留住。
 
「陆执。」我叫着他的名字,还是那么地悲伤。
 
我如释重负地说着。
 
「陆执,我还是喜欢吃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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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以前。
 
落日余晖下,映衬着天边大片大片红的似火的夕阳。
 
秋风徐徐,熟睡的女孩靠在少年的肩头。
 
少年目光如炬,坚定地望着一个方向,半晌才回过神看向梦呓的女孩。
 
他笑着笑着笑容就淡了下来,他问她:「宋安然,你能记住我几年?」
 
看着女孩的模样,他落寞地自问自答:「又或许,没几天就忘了……」
 
他记得的,她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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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副官照陆执嘱托,把当年他与父亲签订的聘我为妾的婚书还给了我。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
 
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上头只有仿我笔迹所签名字,陆执没签。
 
原来,我从来也不是他的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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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督军府和宋家的祖宅都卖了,还是和母亲住在了胡同里。
 
又以陆执的名义把钱都捐给了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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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心里变得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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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 年,日军进攻上海,淞沪战争爆发了。
 
我带着母亲东躲西藏,过了一段很苦的日子,日军狂言要三个月灭亡中国,我亲眼看着原本相伴同行的国人死在眼前。
 
也看到才十五六岁的军人被无情的炮火炸得粉身碎骨。
 
一幕幕血色又残忍的画面在很多年后还是清晰地印刻在我的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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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学会做菜了,后来才知道,不过是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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