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了仇人做妾——择木而栖
时间:2022-04-26 09:27:43

 
唉。
 
我由衷地叹了口气。
 
别哭啊,陆执,别为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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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紧紧捂住脖子,血还是汩汩不停地涌出来,陆执也冲过来帮我按住,半天才堪堪止住。
 
我这才看清,外面早成了尸海,人差不多都死光了。
 
我紧紧拽着他的衣角,闻着烧灼的尸体味道,胃里一阵翻腾。
 
「马副官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他怔然地说着,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我感觉他在慌,甚至那枪都没打中佐藤要害。
 
佐藤甩着脑袋站起来大笑:「没子弹了吧,陆督军。」
 
陆执黯下眸子,舔了舔渗血的唇角,他毫不畏怯地站起身,抻了抻身上凌乱的军装,阴冷冷地回答。
 
「我们中国军人,从来不会认输。」
 
他们互相肉搏,打得不可开交。
 
我艰难地张口呼吸着。
 
转头看向门外时,居然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是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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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怎么会在这儿。
 
奈何我一点力气都没有,张大了嘴,却丝毫声音也发不出来,就连视线也变得模模糊糊的。
 
他紧盯着那两个人,眼里充满着恨。
 
当他们扭打在一起时,爹爹提着手里满是鲜血的尖刀走了过去。
 
不行,不可以!
 
他抬起尖刀,刺中了其中一个人,那个人发出痛苦的哀嚎。
 
爹爹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会儿,陆执目光复杂地望着他,他们对视着。
 
那把尖刀刺中的是佐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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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回头叫着我的名字,在跑向我。
 
我亲眼看到佐藤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咬牙抽出自己身上的尖刀站起来,猛然刺向陆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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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也看见了,他嘴里骂着「操你个娘」,转变方向,推开了刚从地上站起身的陆执,尖刀贯穿爹爹的身体,滚烫的鲜血随着刀口慢慢滴落。
 
我呜咽着,试图呐喊挣扎。
 
可我半分声音也发不出来。
 
眼睁睁地看着爹爹跪倒在了地上。
 
我朝爹爹拼命地爬,伸手抓他,可我终究还是局外看局里,抵不过任何必定要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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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死了。
 
督军府也被毁得彻底。
 
我醒来时,只能哑口张嘴,依旧发不出半点声响,脖子上也缠着厚厚的绷带。
 
黎音带我去看爹爹。
 
爹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母亲趴在他床边,陆执远远站着,脸色苍白。
 
医生摇着头直接告诉我们救不活了,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尽快说。
 
可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句话都不行!
 
大哥临去前我也没能说上一句话。
 
爹爹!爹爹!爹爹!
 
我嘴巴大大张着,可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爹爹!
 
爹爹!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呐!
 
我跪在爹爹床榻边上,撕扯着脖子上的绷带,连哭声都难以肆意发泄。
 
让我说话!让我说话啊!
 
「孩子,好了不哭了。」
 
爹爹摸着我的脑袋,他的那只手虽然被佐藤砍了手指,可掌心依旧是暖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沾满了血的手帕,我接过,摊开后是那对翡翠珠子的耳环。
 
「生辰快乐。」
 
爹爹……是去给我送生日礼物的……
 
怎么能这样对我!
 
为什么!
 
凭什么!
 
怎么能这样对我啊!
 
母亲趴在爹爹身上,哭着让他别离开自己,爹爹哄她让她别哭,难过也别再哭了。
 
他叹着气,告诉我们他有时候糊涂浑噩,有时候又清醒无比,他很害怕,每天都在害怕。
 
「我最怕的是我做的孽都报应在你们身上了。」
 
或许爹爹早已知错,只是不敢承认,也害怕承认,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刹那,过于痛苦,以致使自己生生困在囚茧中,变得疯癫。
 
可即使疯癫,午夜轮回,怕得做梦,也已……什么都改变不了。
 
爹爹突然反应过来,惊恐地寻找着什么,他探向床边,朝陆执伸出手,像是溺水之人最后的挣扎。
 
「陆执,陆执!」
 
陆执冷着脸走近,爹爹抓住他的手,使劲咽着口水,憋了最后一口气,依旧坚持问他。
 
「如果……如果我,我现在跟你道歉……为你的父母,你能不能……」
 
爹爹混浊的眼睛里流下泪水,他瞪大眼睛:「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谅我,啊?能不能原谅我?」
 
他吃力地攀着陆执的胳膊,乞求着他,用最后一口气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也为自己的人生寻一个解脱。
 
陆执嘴唇发白,漠然地和他对视,面对爹爹悲切的眼神,他阖上眼,几经张口,最终还是残忍地说着。
 
「不能,我永远不能。」
 
得到了答案,爹爹泄了气垂手倒在了床边,呆滞绝望地睁着一双眼,死不瞑目。
 
陆执覆手轻轻盖过爹爹的眼睛,他还是那样沉默着,只有那只手收回身侧在不停地颤抖,几番握拳才冷静下来。
 
爹爹最终都没能求得原谅。
 
我最终都没有和最疼爱我的两个人说声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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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名阿鼻地狱中,我也不停地忏悔过,我求他们。
 
给我一个机会,施舍我一个机会吧。
 
无论什么代价好不好?
 
能不能让我和我爱的人们再见一面。
 
我愿奉上我的一身血肉,铸一座阴阳相接的桥。
 
让我再牵着他们的手,郑重道一回别,说出那句丢失了很久的「再见」。
 
意思是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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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是做同一个噩梦。
 
梦里,有无数双沾满鲜血的手撕扯着我,他们在我耳边痛哭呻吟,诉说他们的苦楚,求我帮他们逃跑。
 
我还是如此无力。
 
都是困在红尘世间,无处挣脱的人,谁又能救得了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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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
 
听说他早些年受伤,一颗子弹弹片留在了靠近心脏的位置,这回肺部受伤有所影响,医生本来想把他体内的子弹都取出来,但技术有限,手术承担的风险性太高,他拒绝了。
 
我只去看了他一回。
 
惨白的一张脸,躺在床上,长卷的睫毛盖住了那双淡漠的眼睛,简直认不出这是世人望而生畏的陆督军。
 
他脖子上熟悉的吊坠隐隐落在衣服里,我伸出手,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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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眼睛越来越不好。
 
她答应了爹爹不再哭,可总还是会伤心,情至心头时,难免忍不住。
 
她还安慰我,说眼不明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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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出院后好像比以前更忙,上回去北平待了两个多月,我还以为他不回来了。
 
可他总让马副官给我带各种各样的稀奇玩意儿,上回是万花筒,这回是望远镜。
 
马副官问我有没有什么话带给陆督军的,我每次都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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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把宋家祖宅还给了我。
 
我原本想问问他为什么,可他一早就出门,说是接到了任务。
 
我带着房契和地契去找母亲,告诉她,我们可以回家了。
 
母亲怔然了片刻,她不似我想象中的那般欢喜,反而诸多忧绪,只说,住在胡同里也挺好。
 
我知道,她也怕了,她怕宋家的罪还没赎完,她怕下一个会是我。
 
其实我又何尝不怕。
 
我把房契和地契收了起来,还是陪母亲守在胡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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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天,我走过那条街,终究在宋家老宅前停了下来。
 
棠梨树开得很好,可门墩子旁的杂草却都长到我腿肚子边的高度了。
 
回去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花,看着看着我复又糊里糊涂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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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了啊。
 
怎么这草就长到这样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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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她要在眼睛完全瞎之前看到日子好过起来才行。
 
我牵着她的手,像爹爹牵着她走路一样,一步压着一步走,慢慢悠悠的。
 
她笑我不必迁就她,我笑着说我喜欢。
 
却不知,目视前方时,母女两个都早已湿了眼眶。
 
时间过得慢,人留在脑子里刻在心头上,也不知道几时才能真正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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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序更迭,春去秋来。
 
我躺在藤椅上,伸着手指头数着日子,想着,这已是第四个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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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刚入秋就起冷,风吹得跟隆冬一样。
 
我嗓子不好,天气一降温就针扎似的疼。
 
自从在洋行做了小职员,反而倒空闲起来,之前一直挑银行工作,总觉得鸡毛蒜皮的事多。
 
下了班去母亲那里,大嫂正在包馄饨,吃了一碗出汗就想赖着母亲睡。
 
可母亲总不愿意留我过夜,要撵我回去。
 
她留着旧思想,觉着我已是嫁人的女儿了。
 
出门的时候黎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我:「然然,你是不是还等许君初?」
 
我都忘了有多久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自从许君初走后,我从来不提他,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不在我面前说。
 
我低头下着楼梯,散着雾气张口,应了一声是。
 
他说的让我等他,我不反悔,他也不能。
 
黎音无话可说,只有些难过地看着我,替我别去耳边的碎发,叹气催着:「回去吧,外面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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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府一如既往的冷清。
 
平常就我一个人,之前相处熟了的佣人被佐藤杀害之后,我心里头老是不舒服,跟陆执说我不想再让人伺候,陆执也同意了,只留了之前那位老妈妈。
 
可今年那位老妈妈也走了,她走时陆执不在家,她便拉着我的手说了好些话,说让我陪陪陆执。
 
她紧紧握着我的手:「犟娃子可怜,没人疼他的。」
 
我想说些什么,可转头间她便安详地去了。
 
她走后,整个督军府便时常只有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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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份的时候,陆执身体已经很糟糕,一开始吃的西药后来改吃中药,药煎得也越来越难闻。
 
其实最直观的就是,陆执的脸色总很苍白。
 
我偷偷问马副官,他这病能不能根治,马副官苦着脸说只能手术。
 
我忍了又忍,觉得这不关我的事,每天却又在脑子里打一万份草稿。
 
最后还是在饭桌上说出了口。
 
陆执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又移开眼神让我认真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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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的身体每况愈下,伤上加伤,劳上复劳,吃的药都不见效果。
 
他开始逐渐移交军权,都托给了马副官。
 
小马今年也参了军,转眼成了半大小伙子了,十四五的年纪却蹿得老高,走时还来见了陆执一面,我记得他说过,他最崇拜的人就是陆执。
 
他终于朝陆执行了标准又不露怯的军礼,陆执也回了他。
 
两个人宛如两个时代的会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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