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地处山脚,入夜甚是幽静。
屋内摆着冰盆,凉风细细。
楚黛拥着薄衾,闭上眼,脑中全是宋云琅的影子。
原来,宋云琅瞒着她这么多事。
明知她难育子嗣,他仍执意只立她一位皇后,还不让刘太医告诉她,不叫她忧心。
他那潇洒霸道之下,原是这般温柔绵长的情深义重。
不知刘太医向虞芳许诺了什么,第二日替她诊了脉,虞芳便回南黎去。
只半个月,又带着一味草药回来,日日煎好给她送来。
楚黛日日与宋云琅鱼雁传书。
却对虞芳替她调理身子的话,只字未提。
也没让刘太医说。
刘太医本不敢瞒着,可楚黛态度坚决,他便打消了念头。
与皇帝约定的三年之期,早已过了。
他如今是自愿留下,也不必像御前其他人一般忠心不二。
秋闱将近,宋云琅立在宫檐下,长指捏着草茎,轻轻戳了戳云杪:“小云杪,漪漪快回来了,你高不高兴?”
不是没机会去江南,只是漪漪一心向学,忙着应试。他若去害她分心,待成绩下来,她未中举。恼他不说,她心里定然不会好受。
宋云琅勤于朝政,等了一日又一日。
从前恨不得一日有二十四个时辰,如今却嫌日子太过漫长。
“高兴!高兴!”云杪在笼杆上蹦蹦跳跳,“陛下最高兴!”
“……”宋云琅扯了扯唇角,长指探出敞开的笼门。
握住它晴蓝色羽腹,将它捉出来,戳戳它雪白的小脑袋,佯怒斥:“胆大包天的小东西。”
云杪已熟悉紫宸宫,半点不怕他。
从他手中挣脱,飞到他肩头,模仿着楚黛的语气唤:“云琅,云琅。”
宋云琅嫌弃地点了点它尖尖的粉喙,哂笑:“每回犯错都用这招,当真以为朕不敢罚你?”
云杪昂起晴蓝色羽脯,神态倨傲:“漪漪,告状!”
“还敢向漪漪告状?”宋云琅捉住它小爪子,将它重新关回金丝笼。
短短数月,这小东西竟学会拿捏他了,宋云琅又好气又好笑:“朕就是太纵着你们。”
等秋闱一过,他定要把漪漪抓回紫宸宫来。
好生关上几日,叫她日夜在他耳畔唤他的名讳,以慰相思。
秋闱过后,楚黛却未即刻启程。
闻着院中芳馥的桂花香,她后知后觉,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江南,竟没好好玩一遭。
科考那九日,她们身着男装,在贡院最偏的两处号舍应试,楚黛从未吃过这种苦头。
如今考完,心头压力陡然松懈,便生出几分玩心。
南余似她苦读半年,承载着她热烈期许的一座城。
回京城后,还不知何时有机会再来,楚黛心内隐隐有些不舍。
对宋云琅的思念,到底抵不过满目秋色。
她提笔写下一封信,字迹简短:“云琅,秋色迷人眼,我晚几日回,勿念。”
接下来几日,便与孟羽宁相携纵情山水。
宋云琅接到信,噙着笑意的唇角倏而沉下来。
他在京城满心盼着她回来,原想着她过几日便该到了,谁知竟还未动身。
“传朕旨意,即日起,朕将亲赴北疆练兵三月,年关归来,一应朝事交由袁阁老及其他几位阁臣主理。”宋云琅手持乌金扇,盯着金丝笼,沉声吩咐魏长福,“每日将要紧的朝事封入密函,交给孔肇,急报与朕。”
休战三年,老北狄王驾崩,年轻的北地王夺权上位,蠢蠢欲动,北疆军纪亦有松懈。
瑄王、瑀王犯上作乱之后,宋云琅便有亲自去北疆整饬的想法。
只是并不急迫,便未成行。
本想等着大婚之后,带她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