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清脆,食盒里面的瓷盅碎成片,黄澄澄的鸡汤淌了出来,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香味。听见后面发出的动静,车夫缩着坐在前面不敢言语。
不一会儿丫鬟回来,看见地上的鸡汤,她心中紧了紧,还未进车厢就听得文意卉问她:“谁在府上?”
“茂成郡主。”
文意卉心中暗思片刻,让人驾车直接回了郑府。
茶喝过两盏,徐昇尚有定性,但贺玉姝却坐不住了,她期期艾艾地开口:“曲嫣然……”
徐昇抿了口茶,眸中略带诧异地,再这样的目光中贺玉姝接下来的话怎么也吐不出口。
“郡主可也听信了外面的传言?”
贺玉姝心中发虚,不过也仅是片刻,随即坚定地摇摇头,见徐昇脸上神色莫名,她忍不住添了一句话。
“自是不信的,不过我们也好歹是有过同患难的交情,我病倒的这些日子也不见得你去看望看望我……我不是要求你下次要去看我的,我……”
“郡主说话好没良心的,听闻郡主病倒高热不退,我家公子特意送了救命的药丸子去,未亲自登府也是因为……”听见贺玉姝的数落,一心护主的丰竹却忍不住辩驳,未料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昇打断还将他给遣了下去。
救命丸子?
贺玉姝想了想此前并未有人同她提起过此事,徐昇的身子一惯比她的单薄,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心中有些许懊恼,忍不住地开口问道:“给我了你可是还够的?”
徐昇笑了笑未答话,转而又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因我喜好读一些奇闻异事,通国史词,意外结识曲姑娘,得知其父乃当朝史官,世安因自己私心想要结交,便想着通过曲姑娘引荐一二,不曾想平阙城的风太快,一下子刮遍全城,还尽是些歪曲之词。”
贺玉姝知道了前因,埋头喝了口茶,为曾经的误会徐昇的事情默默赔罪。
“后从琼花宴散后的第二天,曲姑娘邀世安过府一叙,我本以为她在病中还不忘记答应我的事情,我心中万分感激,谁料她竟然……”说到此处徐昇黯然低声轻叹,不再言语。
讲故事的人是想停就停,可急死的却是听故事的人。
贺玉姝一拍桌子,怒火冲天,“她欺负你了?”
“并未,只是她想托我向郡主递两句软话,且允诺待这事情过去之后为我引荐曲大人。”
“你没答应她。”贺玉姝异常笃定。
“因世安觉得这属于郡主与曲姑娘之间的事情贸然让外人掺和进来并不妥当,且我身份在这里,郡主的决定又怎么能是我可以更改的呢?世上多杂趣,处处始听闻。未见得曲大人,以后也会遇见其他人。不过小事而已。”
贺玉姝垂眸沉默,手指轻轻擦拭杯壁上面的仙鹤图纹,片刻又接着问道:“你想知道什么奇闻轶事不妨前来问我,我自幼生活在平阙城里什么没有听过?若是我不知也定能打听的来的。”
闻言徐昇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说句:“我想知道二十年前平阙城徐家的故事,郡主可知?”
徐家?
贺玉姝仔细想了想,“家世为何?官宦?书香?亦或商贾之家?”
徐昇摇头,“不知。”
“那可就麻烦了,不过你尽可放心,我定会为你打听到的。”贺玉姝拍拍胸/脯将这件事情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
徐昇低头理了理袖摆,同时也遮住那复杂的神色。
自从徐府回来以后,贺玉姝一心惦记着徐昇的事情。她并不是蠢笨之人,对于徐昇的那套说辞信的也不过是大半,他的动机并不如表露出来的那般单纯,但贺玉姝也没有揭穿,因为这之于她来说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把徐昇哄的高兴了哄的开心了,两人重新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其余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实现那个目标所必须实现的条件罢了。
查访是在暗中进行的,府中的人并不知道,相反定国将军府众人并未有时间时时看着她,这两日全府上的人都在忙着为贺夫人的寿辰做准备,一丝一毫都不敢马虎。
旁人忙的热火朝天,但贺玉姝心中却如坠冰窖,她差点将她娘的生日给忘记了!当下也顾不上那么多拉着如意就出了门。
贺夫人的生辰每年都会操办,只不过都宴请的是一些她关系较近的好友,贺沥朝堂上面所谓的同僚之情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有送礼的来只是先收着来日找个由头再还礼回去,渐渐的众人也明白定国将军府的做派,背地里时不时会议论上两句,但定国将军府众人无谁在意。
依循往常的惯例,贺玉姝是特意准备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珠宝首饰这些的根本就轮不上她来送,她只需要寻到好物逗她娘开心即可。
七珍阁是贺玉姝最常光临的地方,这里面主要售卖的就是一些小机巧的手工玩意儿,所有东西在平阙城里面都是独一份儿的,当然价格也是非常的让人心疼。
来之前贺玉姝还特意数了数自己的小私房,嗯?不差钱!
因为是常客,里面的掌柜伙计都是识得贺玉姝的,一见她进门纷纷招呼起来,因为他们也知这茂成郡主同别人不一样,之前也会有人来看但是大多都是看个稀奇,并不会购买,但贺玉姝一来就是必定要掏银子的,因此他们除了因贺玉姝的身份而表现的热情之外还多了几分的真心实意。
真心实意地盼着她花钱……
七珍阁的东西有趣者甚多,贺玉姝被请上二楼,让人将城中最受人喜爱的东西拿出来自己欣赏把玩便是良久。
店内伙计换了一杯又一杯的热茶,丝毫未有不耐之意,如意站在边上看的也是津津有味。
文意卉到的时候贺玉姝正在解手上的梅花锁,可不管怎样都未能参透其机要。
“这个东西可以用另一种方法解开。”
听见声音贺玉姝才察觉到有人到来,她抬头便将人给认出来了。
虽贺玉姝不识平阙城中的贵女已多年,但是数得上名号的她也还是知道一两个的,恰好眼前的人就是她所知道的那一类。
作为文端颐的长女,自幼便是用礼法浇筑出来的,所以早早便成了平阙城中女子的楷模。早些年间文长女与郑公郑其道的长子定下亲事,眼看着婚期将近但奈何天意弄人,郑公子突然暴病身亡。文府本可悔婚的,但最后文长女是捧着牌位拜的堂入的洞房,也正是因为此贺玉姝才真正知晓了文意卉其人。
对于文意卉贺玉姝并无多少的感情,未曾因她是贺沥的死对头文端颐的亲生女儿而有任何的敌视,也并未因她捧灵嫁人而有半分的同情,此刻见文意卉同自己说话,贺玉姝自然而然就接了上去。
“你也喜欢玩这个?”说完看了看手上的梅花锁和桌上还散落的其他玩意儿,干脆将梅花锁递出去,“什么方法可以请教吗?”
文意卉坐到贺玉姝的对面,三两下便将手上的东西解开,贺玉姝心中暗呼称奇,随即又重新选了一个递过去,依旧是很快被解开,这下子贺玉姝开始正视起面前的这个人来。
因为有着人陪同,贺玉姝玩起来更是没有时间限制,甚至是还觉得同文意卉隐约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再次拆解一个,文意卉将木条一一摆放好,状似不经意地惊呼道:“竟这个时辰了,我答应给小妹买的糕点都忘记了,她该等急了转头又会念叨我。”
一提起买东西这茬贺玉姝也才想起自己也还有正事未做,但又不舍难得遇见的同道好友,想起之后贺夫人的大日子,她张嘴邀请道:“家母寿辰在即,文姐姐可能再过府一叙?”
文意卉笑着应下便先走一步。
贺玉姝再迟一些下去,将挑好的东西结款时却听得旁边的伙计正在抱怨。
“郑大奶奶这些日子天天过来拆解锁头也不见得掏出一文钱来,倒是好吃的好喝的店内伺候不少,谁说有钱人大方我却不见得。”
说完那伙计一转头就看见贺玉姝,顿时羞的脸色通红,毕竟刚才他去奉茶的时候见郑大奶奶和茂成郡主两人坐在一起,想必彼此应当是熟识的,而自己刚才在背后编排人家,若因此……这可如何是好?
未等他想的太多,贺玉姝问了一句,“郑大奶奶经常来吗?都玩哪些东西?”
“之前没见她光顾,近两日倒是常来,店中最近新上了许多的锁头她更是常玩,还直言这东西甚至有趣平阙贵女们定当喜欢。”
贺玉姝闻言不再吭声,待如意把东西都拿上以后才转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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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得二更,我错了,先欠着QAQ
第32章 第叁拾贰章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贺夫人生辰这天。
一大早的贺玉姝就前去请安,同行的还有元衡、孟謦舟、白禹三人。因午间宴客一直要忙忙活到晚上也不见得会有个消停时候,所以早早的兄妹几人就将准备好的礼物送了出去。
贺沥今日也未去军营当中,而是在院子里面招待宾客。放眼平阙城中像贺夫人这般年纪就做寿的人并不多见,但奈何贺沥宠妻,旁人自是无话可说。
定国将军府只有贺玉姝一个姑娘,所以招待其她女眷们的事情就全部压在她的身上。她今日的打扮也较往常不同,不似平日里面的随意,看着也还算是中规中矩。
明秋是贺夫人的闺中密友,所以一大早的就将明沅沅也给带了过来。
贺玉姝站在贺夫人的身后,看着她娘问及明沅沅的婚事,明沅沅应过两句,剩下的就全部由着明秋去说。贺玉姝一看这场景只觉得何其眼熟!每当这对姐妹花开时互相吹捧攀比的时候就是眼前这幅景象,故而她拉着明沅沅偷偷溜了出去。
只不过临了临了却被明秋盯着嘱咐一句,“晚晚啦,你若行什么高调之事就别拉着我们家沅沅了。”
贺玉姝知道明秋说的是当初让明沅沅在大理寺公堂作证的事情,只不过好久未见明秋吭声,她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没想到现在竟然提了起来!贺玉姝讪讪地应承两句,转而就同明沅沅溜之大吉。
小姐妹二人站在一个垂花拱门处,再往外就是贺沥同贺府三兄弟在。若有宾客临门,男客就被贺沥等人迎走,剩下的女眷则是贺玉姝负责,又因贺玉姝自己识人不全,所以明沅沅站在边上帮衬着,时不时提点她一下来者是谁。
“晚晚,我娘刚才说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我喜欢做那些事情的。”明沅沅自幼心思敏感,心中琢磨着自家娘亲刚刚说出的话,害怕贺玉姝将其放在心上,故而特意解释一番。
贺玉姝知道她的为人,也怕她想到别处去,朗笑两声,拉着她的手摇了摇,脸上毫不在意。
“我知道的,秋姨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若我有什么事情寻你帮忙,她也定不会拦着,秋姨也就现在记得说过这话,恐午时过后她自己便先忘记了,我当然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见她这样说,明沅沅心头也算是松缓许多。待将所有的客人全部迎至凝香园,相互之间又是好一通的招呼,还未等得贺玉姝缓上一口气就听得如意说道:“郑大奶奶来了。”
因文意卉只是贺玉姝口头邀约并无请柬,所以此刻还站在门外。若是旁的府邸也许会顾及她的身份直接让人进去,但是定国将军府不会,没有请柬就是不让进,所以为此贺玉姝还亲自跑上一趟。
“怨我未考虑周全,忘记差人给大奶奶送上请柬,害得大奶奶这冰天雪地的等上许久,待会子我多自罚几杯,也给大奶奶消消气。”贺玉姝一番话说的颇为圆滑,与平日里心直口快的样子没有半分相像。
文意卉心中虽介意但并未表现出来,她注意到贺玉姝当初在七珍阁的时候尚且还叫她文姐姐,现在却唤她郑大奶奶,心中疑惑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看着贺玉姝的脸,她笑了笑,语气中尽是释然地说道:“要罚也是罚我才对,耽搁了些时辰便来的晚了,说到底还是要感谢你的,若不是你相邀我恐怕做梦也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踏进定国将军府的大门,只怕我到时候一露面也会让其他人大吃一惊呢!”
东渝国文武不和已经是天下皆知,连带着下面子辈们的关系也是非常疏远,所以文意卉说的倒也是实话。
“父辈的恩恩怨怨与我们又有何干?老一辈的帐我贺玉姝自然是不会认的,我交朋友岁是随心但也讲究真诚相待,若有人处心积虑想要从我身上谋取什么东西,那必定是要失望的,还要付出代价。”
“郡主洒脱,我佩服之至。”文意卉不欲在这件事情多做纠缠,跟着贺玉姝就进了府。
虽今日的寿星是贺夫人,但是贺玉姝也还是收到了不少女眷们准备的小东西,其中就有文意卉送过来的一个香囊。身为平阙城女子的楷模,女红自然也比常人更甚一筹,贺玉姝捏了捏顺着就夸赞几句,随手解下原腰间系着的一个白玉坠子,将这个香囊给佩上,喜爱之意不言而喻。
厅中座的姑娘们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们知道贺玉姝人缘好,同她结交的家世门第样样不差,现在就连文意卉也被她笼络过去,文贺两府这是要破冰的预兆吗?
因今日来的武将较多,其女眷家属虽不会什么拳脚功夫但是简单的骑术还是不错的。定国将军府后面也有一个马场,这在整个平阙城都还是独一份的。枯坐着也是乏味,贺玉姝便让人拿来提前准备好的骑装让各家女眷们挑选换衣,趁着这个功夫她将明沅沅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
贺玉姝解下腰间的东西,塞到明沅沅手中,“沅沅你帮我看看这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明沅沅不解,她在堂中也是看见这个东西是文意卉送的,贺晚晚当时瞧着异常的喜欢,现在却要拆了,也不知道她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这是何意?”
贺玉姝眉心微蹙,心中也有些许的不确定,“我总感觉她是在图谋些什么东西,经上次的事情过后我不得不防,必要的时候还可先下手为强。”
把香囊里面的东西稍稍倒出些在掌心,为了判断的更加准确,明沅沅不仅仅是用眼睛看还一一闻了过去。
“都是一些寻常的香料,不过我倒是有一点不解。”
“何处不解?”
明沅沅从一堆东西里面捻出一个小小的植物干枯的茎枝放到贺玉姝的掌心,“此物名为杜麝。夏日里蚊虫多时经常会将这味香料与其他香料放在一起供驱蚊虫使用。你这香囊里面的香料若未加这味杜麝倒是个提神醒脑的良方,但杜麝功效太过霸道,只放少许功效便不一样了,现在的这一包倒也算得上是驱蚊虫的良方,恐郑大奶奶是忘记了。”
忘记?
这话贺玉姝可不相信,连如意都不会弄错的事情,所谓女子楷模的文意卉会搞不明白?
“冬日里哪来的蚊虫让她去驱?沅沅,此事暂时保密,不可外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