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昇先拜了拜,贺玉姝也跟着照做,两人将香整齐地插好,“今日打扰了。”
门外的江蜜正巧看见里面两人整齐的动作,她用胳膊撞了撞身边跟着的庄思睿,十分八卦地道:“你快看看,他们是不是在拜堂?”
庄思睿也朝着里面瞅了瞅,半晌从鼻腔里面挤出一个冷硬的“哼”!
除却牌位,徐昇和贺玉姝也注意到桌子上面摆放的三个画轴,贺玉姝伸手拿过一个展开,只见上面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儿,坐在一颗大松树底下,正在抚琴,几只觅食的小鸡在他旁边围绕,画面十分生动,右边写着闻朝夕三个字,贺玉姝知道这应该就是已故的乐圣,道樗音的师父了。
将东西收好,又展开另外一副,一看上面画着的人她竟然认识,那赫然是拿着刀正乐的傻笑的涂渊,画中的人十分年轻,脸上写满了稚嫩和意气风发,画中人的气质在那青小街棺材铺的涂渊身上找不出半分。
贺玉姝看过自己手上的又凑过去看了看徐昇手中的画,首先看到的是清杳两个字,然后才注意到画中是一个蒙面的女子,手中提着一个篮子,隐约可见里面装着些许的果子,那女子腰间挂着一样东西,贺玉姝仔细看了看,猛然间想起来,指着那画中的人对徐昇说道:“她腰间的玉笛怎么同你的一模一样?”
徐昇没有说话,贺玉姝就听见外面如意在唤她,她一出去就被拉着跑向不远处,那里是一个简单的坟墓,上面已经是长满了青草,墓碑上面写着:爱妻道樗音之墓,下面落款竟然是涂渊?
这是怎么一回事?贺玉姝彻底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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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卡了十几分钟,真的好无语。
第46章 第肆拾陆章
涂渊为道樗音立下的墓碑就像是一道响雷在贺玉姝的头顶炸响,墓碑上面还有时间,竟是十五年前的事情,既然道樗音已故去,那涂渊为何还要再寻?那她做这个赏金任务的意义又何在?
徐昇在贺玉姝被如意急匆匆唤出去的时候便收起手中的画,前后脚的跟了过去,此刻看见这孤零零的小坟堆心中也很是诧异,不过这诧异是埋下心里,最后赶过来的庄思睿却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人都被黄土掩了,还找什么?唤魂吗?你们谁有这本事?”
江蜜也跟着来凑热闹,“你是没听过书还是画本子看的不够多?有墓里面就一定埋的有人?指不定是个什么脱身的计策呢,不然涂渊非要寻人做什么?”
庄思睿点点头,“你说的倒也在理。”
心中也在琢磨的贺玉姝终于是听不下去,转身敲了一下庄思睿,指了指那座孤坟,“那你来挖?”
庄思睿赶紧摇头,贺玉姝又瞧了瞧江蜜,江蜜缩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贺玉姝倒没有怀疑墓中有什么古怪,反倒是涂渊那个人看着有些疯癫,这里面指不定有什么故事呢!
“阿欢姑娘,你在村子里面这些年,可有注意到山上有什么动静,或是有什么人往来的?”
阿欢想了想摇摇头,“看这墓碑上面的时间,我那个时候尚不知事,村子虽在百溪山脚下但离上山的石阶还有不远的距离,而且三青叔一直告诫我们不许到这边来,至于原因也没什么说头,我倒是听婶娘提过一两句,只说是山上的人对村子有大恩,更多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知道大概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贺玉姝心中也早有准备,她拿出一方干净的手绢,将墓碑前的杂草一一拔去,然后亲手捧了一胚土包起来,准备待会儿在屋子里面找个小匣子装起来带给涂渊。
正欲起身,余光却看见刚刚捧去的地方漏出一角布经子,若不细看倒真的是会漏了去。贺玉姝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如意,再叮嘱几句,自己伸手将土里面埋着东西挖了出来。
东西是被一块粗麻布包裹着的,贺玉姝伸手欲打开却被徐昇给拦了下来,“丰竹,你去。”
丰竹上前小心的打开外面的布,漏出一个红木盒子,盒子外面挂着一把精致的小银锁,将里面的东西封存地死死的。
这开锁的活计丰竹倒是不会,江蜜大摇大摆地上前,接过东西从发间抽出一根极细的铁丝,很快就将东西给打开了。想她和贺晚晚在平阙城扬名这么多年,旁门左道的东西倒也是学会了一些,只不过不屑于去用罢了,现在贺晚晚被一个男人迷的走不动道儿,关键时候还是要她上才行!
红木盒子里面只放了一封信,贺玉姝递给徐昇,徐昇展开看见的第一眼便认出这是《两相知》的曲谱,第二页则是简单的几句话,看着更像是随手写出的几句牢骚之语:师姐谱了新曲特别好听,问过才知叫《两相知》,她告诉我若有喜欢的男子便奏于他听,定能让对方明其心意,我缠了她许久终于学成。但小木头他还是走了,既然武学那么好,去了关外就不要再回来了!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早知相思苦,不如学师姐那样将心许给读书人。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信息。
一行人上山收获不大,贺玉姝将屋子里面的东西归置了一番,拿着几个画轴和两个小木盒准备给涂渊。
道樗音的孤坟旁贺玉姝让如意他们移来两株腊梅栽种上,乐圣的徒弟光一个名头便不知要受到多少人的追捧,虽不知是何原因葬身于此,但看着终究还是太孤单了些,此后以花为伴,愿她心中也安宁些。
上山容易,下山难。知道上山处的那条小道入口定有百溪村的人守着,贺玉姝一行人只好另寻他路,但山体四周料峭巍峨,想要寻到一条可走的路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几人分散开四处去寻,还是阿欢仗着地形熟悉,找到一处相对平缓的地方,只不过杂草丛生,想要下山还要一步一步探着走才好。
本念着天色不早,应该在山上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在下山,但贺玉姝注意到徐昇脸色惨白的厉害,虽冷着一张脸不说话,旁人也未注意到的,她的心却一下子沉了下来,徐昇体弱,若是在山上病倒了,他们一行人中并未有精通医理者,到时候在下山反倒是更麻烦了,所以现在能走还是要走的。
阿欢给每人找来一根粗棍子杵着,她走在最前面探路,如意、江蜜和庄思睿紧跟其后,贺玉姝是跟在徐昇的后面,时刻观察他的状况,丰竹垫后。
路,不好走,脚下凹凸不平,要时时注意以防踩空,因不熟悉地形,只能是走一段歇上一刻,很快天色暗了下来,夜里不好辨别方向,只能先停下,但此处倾斜而下,众人只能是先找到一块平坦背风之地在做打算。
只是没想到一个错眼的功夫,前面走着的徐昇猛然间向山下倒下,贺玉姝赶紧伸手去抓,刚刚拽住衣袖也被带了下去。
今夜的月格外的明,遥遥坠于天际,星子稀疏,稍有微风拂面。
贺玉姝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左边胳膊处有专心的疼痛,她伸手摸了摸,原来是脱臼了,除却之外再无其他伤处,她隐忍着将胳膊接上,微微活动了下并无大碍,只是暂时使不上劲儿。
四下看了看是滚在一处林子边上,耳边隐隐约约听见有水声,她赶紧爬起身,并未看见徐昇的身影,他们是一起滚落下来的,应该就在附近,周围黢黑一片,贺玉姝心中有些害怕,但她明白此刻还是要找到徐昇最为紧要,强忍住怯意,她喊了声:“徐昇。”
这是贺玉姝第一次交出徐昇的全名,只是没想到会是在当下这样一种情境中。边喊边寻找,终于在不远处的石壁后面将人寻见。
贺玉姝来不及高兴,伸手摸了摸徐昇的脸,只觉得十分烫手,将人拍了拍也未见醒过来,贺玉姝一时之间心中闪过不少念头,嘴中不住地呼唤他的名字,过了半晌终于有了回应。
“我看你能叫我的名字,以后不许再叫……那三个字。”
此刻徐昇的声音在贺玉姝听来就像是仙乐一般,也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她全部都点头应下,“你身上可有哪里伤着?”一边说还一边伸手去摸,非要自己确认一遍才算是安心。
那双手一路从胸口而来,在摸到他小/腹的时候,徐昇一把抓住,“我、无、碍。”
掏出火折子,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什么危险,贺玉姝将人扶着靠在石壁上,“你千万不要睡着,我去捡些东西回来生火,你也别乱跑!”
徐昇应下,虽现在十分疲累,但答应过贺玉姝故而一直强忍着,风一阵他只感觉周身发冷,忽然间想起什么,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笛,索性还在,便拿起来有一声无一声的吹起来。
尚且不知道现在是在何处,还有徐昇需要照顾着,贺玉姝不敢走远,当她在于心中的胆怯做斗争的时候,听得笛声,她下意识地确认了是徐昇吹的,还以为是有什么危险,但笛声一直未停下,她也稍稍放下心,只想着赶紧忙完手中的活儿,折回去看看他是在做什么妖!
回到山壁处,贺玉姝麻利地生着火,看见徐昇已经闭上眼睛,她不敢任他睡过去,只好不停地同他说着话:“你刚才好端端的吹笛子做什么?我还以为你遇见了什么危险。”
徐昇烧的糊里糊涂,身体异常虚弱,听到她的话也只是断断续续地回道:“你怕黑,我吹吹笛子你也许就不那么怕了。”
第47章 第肆拾柒章
身前的火烧的正旺,贺玉姝坐在徐昇的旁边,将他的头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听着他嘴里面不断叫着冷,贺玉姝只好紧紧将人搂住,用力揉搓他的臂膀,还抽着空儿将旁边捡到的柴禾架到火堆上。
伸手摸了摸依旧是滚烫的额头,贺玉姝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想起刚醒时听见的水声,她将徐昇安置好,摸着夜色去打了些水来,撕下中衣上一块干净布料,蘸水打湿微微拧了下就贴放在徐昇的额头上。
“小月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徐昇没有答话,贺玉姝又连着唤了好几声,这下终于有了回音。
“你……你答应过我不再叫那三个字的。”声音异常虚弱。
“好好好。”贺玉姝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你身上可有随身携带的药?”
人被烧的迷糊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想伸手去掏却根本无抬手之力。
贺玉姝心中着急不见他回话干脆直接上手去找,最后在胸前的衣襟里找到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你这是什么药?”
徐昇这下子直接睡了过去,贺玉姝看见他紧簇的眉心也没再推醒他。将那瓶子药放好,她准备先观察一下徐昇的症状,实在不妥也顾不得这是什么药,直接喂下去,总归不会是有毒的,能保住性命就成。
贺玉姝有些乏了,却不敢轻易睡过去,她不停地给徐昇额头上换上湿布,虽有一人在身边但也不是个清醒的,她心中还是有些惧怕这漫漫长夜。
“徐昇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徐昇无意识地嗯了一声,贺玉姝就开始将自己在话本子上面看到过的故事娓娓道来,也不管肩膀上的人是否真的听了进去。
这一讲就接近天明。
最先醒过来的是树林中的鸟雀,在枝头上扑腾着翅膀,忙活个不停。
贺玉姝猛然惊醒,她刚刚合上眼眯了半刻,却放佛睡了好几天的光阴。清醒过来立刻查看查看徐昇的状况,高热依旧却退了些许,贺玉姝知道他们需要马上出山,越是耽搁情况愈发不妙。
取来些水将火堆熄灭,正欲将徐昇扶起来时,却见他突然呼吸急促,伸手捂着胸口,额上青筋暴起,表情痛苦显得狰狞。
贺玉姝下意识地将昨天晚上找到的药拿出来倒在手心,“徐昇,张嘴。”
怀里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情急之下,贺玉姝直接取过刚才打过来未用完的水,也顾不得干不干净的,把药塞进徐昇嘴里,含了口水,凑到徐昇的唇边渡了过去。
“你撑着,我现在就带你出去。”说完贺玉姝将人背起,看了看周围,找了一条道,艰难前行。
徐昇虽为男子,但因体弱的缘故,身形清瘦。
贺玉姝自小练武,个把子力气也还是有的,一时之间并不觉得有多吃力。
行过一小段路之后,贺玉姝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再加上昨日左边胳膊脱臼现在也使不上多大的劲儿,在途经一处小缓坡时,脚下未踩稳,二人滚落下去。
坡度不高,并未有损伤。
贺玉姝爬起来,正欲扶起徐昇就看见好大一片的孤坟。
这是滚到坟地里了?一想到这儿尽管此刻天光大亮,贺玉姝却莫名觉得背后一凉,浑身汗毛竖起。
壮着胆子,贺玉姝多看了几眼,却发现这都是些无字碑,整齐的石碑面上只有一个繁复的花纹,她看了半天也叫不出到底是什么名字,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蓦然间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贺玉姝赶紧掏出昨日替徐昇保管着的那个玉笛,玉笛下面似乎也有一个这样的花纹。
两相对比之下,说像却又不像。玉笛上面的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字体,并非花纹,但若不仔细查看,二者可贴合七八分。
贺玉姝并未听徐昇说起过玉笛的来历,此刻也只能是先将心中的疑惑压下。瞅了眼这近百座孤坟,倍感荒凉。她将人重新背起,从这坟地的边上绕过,未行至一半,背上的人像是有了反应,轻哼一声,咳出声来。
贺玉姝悬着的心暂时放下,这算是醒了?她试着叫了一声,却听得远处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何人擅闯此地?”
寻着声音看过去,才见一人跪在坟前,好大的墓碑掩盖了身形,所以刚才贺玉姝并未发现。看着那一身粗布麻衣,年约四旬的妇人走近,贺玉姝心中警惕暗生。
“听闻百溪山上有一灵草,可治咳疾,我兄妹二人特来此处寻找,却不料迷了路滚落山道,便误闯到此处,多有打扰我们即刻便走。”
红昭闻言疑狐地看了看贺玉姝和她背上的人,并未相信贺玉姝之言,“即为兄妹,我观你二人五官并未有相似之处,小丫头敢骗到我头上来,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再加上百溪山外有人把守,寻常人等根本无法靠近,你们到底是谁?”
眼看着骗不过去,贺玉姝只好半真半假地说道:“百溪山是有人把守着,但我们初入山时误打误撞救了一个叫做阿欢的姑娘,她便是百溪村的人,也是她带着我们上的山,只不过后来走散了,若有她在我们定然不会闯到这里来的。”
闻言红昭冷笑一声,“原来你们就是从村子里逃走的人,阿欢那个死丫头受你们蒙蔽我可不会,我正好将你们捉回去,也省得村中人漫山去寻了。”
“等等,要打架,我可不怕你。”说着贺玉姝将徐昇放下,因不知对方底细又劳累许久,贺玉姝不敢托大,取下绑在腿上的匕首。
“我爹给我的这把匕首我还未开刃,今日便见见血色吧!也让我瞧瞧这怀陵匕首到底有多厉害!”说完拔出匕首,严阵以待。
红昭有些许的错愕,看着贺玉姝手中的东西,“你说这是怀陵匕首?你到底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