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良婿——九盏星
时间:2022-05-05 07:14:28

说到此处贺沥不欲多说,只是贺玉姝不依,他只好接着讲下去。
“我们游于华山脚下一小镇时曾救得一个几乎快要病死的书生,那人因一场风寒为赶上春闱,病好之后一直跟随我们,小妹与其两情相悦心意互通,又恐书生手无寸铁于乱世无法保全自身便将她的那把怀陵匕首赠予书生。书生后来状元及第,一时风光无限,我们与其一起来到平阙城,奈何最后阴差阳错,两情永失。”
贺玉姝倒了杯热茶递到贺沥手边,她最近听多了故事,但桩桩件件都是不圆满的结局,内心也很是郁闷,她拿过怀陵匕首把玩一翻,“原来我也应该是有干亲的,但是现在她在何处?书生又去了哪里呢?”
“早已黄土掩面,泥削白骨。至于书生他倒是青云直上,位极人臣,大权在握好不威风。”
第一次听着自家老父亲话语中的阴阳怪气,贺玉姝心中大概是猜的那书生是谁了,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书生是文阁老?”
贺沥沉默半晌,点点头,复又笑着交代,说道:“你听过便罢,可不许随意传出去。长辈们的事情你也不要打听,好好过自己的太平日子,可能答应?”
“这有何难,我应下就是了。”贺玉姝满口答应,不过心中却也有着自己的打算,想起红昭,她不由多了句嘴,“红昭曾说少年受您恩情,这又是哪段故事呢?”
“不过是应小妹托付举手之劳而已,算不得什么恩情,何须惦记到现在,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是在哪儿遇见她的?”
贺玉姝哪里敢说自己上了百溪山,饶是贺沥平日里对她甚是温和宠爱,她也不敢在老虎头上撒野,找不出理由来只能是脚底抹油先溜为敬。
只不过跑出院子才想起什么来,又轻手轻脚走回去,站在门外悄悄把头探进去,乖巧地笑了笑,“爹,我那个干姑姑叫什么?以往不知道便罢,现在知晓了,免不了清明时节烧些湘竹寿衣孝敬孝敬的。”
贺沥看着那门框边冒出来的脑袋,心中也还是有些欣慰的,“逝者已矣,名讳再提也是凭添伤感,你若有心,就只记住她姓徐字清杳。”
清杳?徐清杳!
贺玉姝冲到嘴门口的话硬生生的被她忍下来,带着心中的惊疑回了自己的归鸿楼。楼内早先被邬杭一剑震塌的墙体早已重新修缮完毕,廊檐下换上了新的红灯笼,贺玉姝猛然间想起还有不足十天便是除夕。
除夕是个大日子,故而府上早早就准备上,除夕当晚贺沥与贺夫人以及贺玉姝是要进宫去参加宫宴的,归来时便已经是不早了,所以每每晌午时全家人在一起就吃过团圆饭。
搁往日里年前的这几天时间贺玉姝总是要被贺夫人拉着从头到尾的都要捣鼓一遍的,这几日不在府上,贺夫人没有逮到人也就算了,不过她回府的消息想必她娘已经知晓,眼看着天色不早,她干脆去贺夫人的院子请个平安,省的再见面时又会是一翻念叨。
这安一请就耗费了许多时间,以至于第二日一大早的贺玉姝又带着如意偷偷溜了出去,当然身上还带着亲两日涂渊给她的银两。
昨日离开徐府的时候贺玉姝就说过要送徐昇一份礼,至于是什么她还没有想到,又因之前的那一次她带着徐昇买的那些东西徐昇全部送到定国将军府上,贺玉姝这次下定决心要投其所好。
年关将近,街市上年味儿已经慢慢起来了,人流较之平常已经是多出许多,所以兵马司又派出不少的人巡街,避免有贼人趁机作乱。
念着徐昇府上也是冷冷清清的,他现在卧病在床想必这个年也是准备简单过了的,即便是有文府在,但贺玉姝暗自猜测徐昇与文府的关系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亲密,即便是能以诚相待的恐也只有文端玉与文老太太二人,上次贺沥带着贺玉姝亲上文府瞧见文夫人的作态也不像是能善待养子的,所以贺玉姝挑了一些东西采买上准备到时候一同送到徐府上去。
又因昨日临睡前贺玉姝在心中将这两日得到的信息在心中重新理了理,得出的结论是有几条不过更多确实疑惑重重。
一.涂渊要找道樗音使得他们上了百溪山,又阴差阳错的发现了《两相知》的乐谱,据知这乐谱会的只有两人,一是道樗音,而涂渊是根据道樗音遗留下来的乐谱自学成才,二是《两相知》的创始人清杳,那么徐昇会的乐谱又是从哪里学过来的呢?
二.道樗音当时出现在平阙城是为了救她师姐的族人,从而在百溪山下安置形成村落,村中人都是姓徐,徐清杳与贺沥是结拜的兄妹又有怀陵匕首为信物,但现在已知晓徐清杳故去,而贺沥对于徐清杳的大名只字不提,也不许她打听其中缘故,这其中又有什么故事?
三.徐昇姓徐,且又是文端颐的对外所称的义子,那么徐昇就是徐清杳的儿子?城中传闻文端颐待徐昇甚好甚是一度超过嫡子文弈炜,如果不是有更大的缘由就只能说明文端颐是徐昇的生父?
一想到这种可能贺玉姝不由地晃晃脑袋,她实在是将二人无法联系起来,不过既然答应了贺老爹不过问当年的事情,她也只好先放下。
要送出去的礼物,贺玉姝在心中也稍微有了点主意,因为在百溪山的时候见徐昇随身携带的那只短玉笛,以及之前上徐府听闻徐昇抚琴,便知他是喜爱乐理的,所以贺玉姝直奔乐器坊,准备好好看看,甚至心中已经开始暗自得意,这次送的礼物徐昇一定是非常喜欢的!
只是还未走近,就看见平阙城中有名的乐器坊前聚集着一大群人,吵吵闹闹的听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贺玉姝带着如意好不同意挤进去,就看见一位病弱老者带着一个七八岁小童,手上捧着一把上好的七弦古琴坐在乐器坊的石阶上,旁边站着的是坊内的小厮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
“这位大爷,你这琴我们东家看过了,也是收的,你若是愿意就进去谈,若是不愿也不要在这里坐着,我们还要做生意呢,你在这里挡着客人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老者性子很倔,硬声说道:“琴你们要收就必须连我的琴童也一块儿收去,否则免谈!”
七八岁的孩子也是能干些活计的,给些吃的总归是饿不死,但无奈这小童看着瘦弱至极,脸色极差,虽七八岁但外表瞧着只有五岁小孩的样子,一看就不好养活,指不定到时候还要倒贴上棺材本,这买卖可一点都不划算。
许是劝说已久,小厮的耐心也已经耗尽,直接上手拉着老人就要往别处走,正在这时旁边的小童忽然跳起来抓着小厮的手就狠狠咬了上去。
小厮一声惨叫,乐器坊立马就有人出来,拿着手中的鞭子,好不嚣张的说道:“好话说尽你也不听,如今还敢伤我的人,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着手中的鞭子直朝着咬人的小童而去。
贺玉姝抬眸一看,哟,还是个老熟人,既然是林惊羽,那么这桩嫌事她还管定了!
 
第52章 第伍拾貳章
 
林惊羽的母亲便是之前总惦记着定国将军府上几人亲事的林夫人,林夫人游走于各世家高门之中是出了名的会做人,但贺玉姝就想不明白了,如此怎么惯出林惊羽这般骄纵的性子来。
贺玉姝在平阙城这个圈子里面是出了名的好人缘,但偏偏与林惊羽不对付,两人互相看不顺眼,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念头几乎不怎么碰面,但若是遇见了那场面定然是鸡飞狗跳闹腾至极。
其实贺玉姝心中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招得林惊羽如此厌烦,她本对于林惊羽是相当无感的,但也因为对方三番两次的挑衅使得贺玉姝果断将其拉入黑名单。
她,贺玉姝,不好惹!
徒手接下林惊羽挥向小童的鞭子,开口时满是嘲弄,“这林大小姐好大的架子,不过区区一孩童便下如此狠手,若凭白丧了无辜性命,你这年可就要换地方过了。”说完贺玉姝看了看林惊羽身后的乐器坊,她忽然想起这乐器坊是林惊羽外家的产业,也怨不得她再此耍尽威风。
“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郡主啊,说起架子平阙城谁能敌得过你?”说着愈发拽紧手中的长鞭,另一头的贺玉姝感受到力度,勾了勾嘴唇冷笑两声,手中用力活生生的将林惊羽拽地踉跄了两步,又猛然间绳子甩了回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咬人的小童也有些惊愕,他立即松开嘴,小小的身板挡在老者面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林惊羽及乐器坊众人。
“林小姐何不瞧瞧,一幼童都对你防备如斯,真是作孽。”
林惊羽闻言瞪了小童两眼,“你们这琴到底是卖与不卖?若是不卖又在此死死纠缠挡着我的生意,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老者闻言更觉得伤心委屈,“你乐器坊前些日子四处搜寻上好的乐器,我引着你们管事看了我的古琴,他说是要收的且无论什么条件都答应,叮嘱我只管上乐器坊便是,谁知今日一来才知并非如此!”
“小老儿爱琴,手中这把也算得上是祖上传下来的,我一身未娶,前几年捡了这个孩子做琴童,以为能好好养他长大,谁知苍天无眼,我时日无多就想为我这小童做好安排。我的要求并不高,这琴你们可以收去,但是需带着琴童一块儿才行,否则小老儿说什么也不愿意的。”
方才在室内听的并不真切,只知外面有人闹事还咬人,林惊羽便怒了心中一边唾弃小厮办事不力一边冲出来,现在再听得这一席话更是气笑了,她走到老者跟前瞅了瞅那把古琴,看着也并不是什么稀罕名贵的货色,也不知在外面寻乐器的人到底是什么眼光!
“你这把琴我看着也不是什么难的一看的玩意儿,做工也不精致,顶多看着是年份长了些,琴这个东西时间一久音准就会有偏差,这一点想必郡主也定是清楚的。”说完林惊羽看了贺玉姝一眼,平阙城中谁人不知贺玉姝是个不学无术的,大字不识几个更别提音律之说,林惊羽这话一出明摆着是看贺玉姝的笑话。
“郡主不说话那便是赞同我刚才的那番言论,说你的琴好想必也是我们管事看走了眼的缘故,这做买卖讲究个你情我愿的,我花大价钱收了你这把十分普通的古琴,还要替你将琴童教养长大,这买卖我乐器坊明摆着是血亏,我及时止损,你又赖定我了,老人家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此话一出四周议论纷纷,刚才还对爷孙两个有着同情的路人,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冲着这一对老小指指点点,有些言论不堪入耳。
老者不言,小童却是激动起来,指着路人嚷嚷道:“你们胡说,我阿爷才不是什么无赖。”一连重复好几遍,有转头看着林惊羽,“你们自己不识好货,还对我们百般挑剔,你们你们……”小童想了半天才想起一个词来,“店大欺客!”
见他这幅模样,不知贺玉姝想起什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倒是惹得旁边的林惊羽频频侧目。
林惊羽自视身份高贵,且已经话尽于此,无奈对面的人装作听不懂,犹如对牛弹琴,心中正是恼怒之时,贺玉姝那一笑在她的眼中未免就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当下她心中也有了主意。
她给那爷孙两个指了指贺玉姝,说道:“你们的这东西我确实是收不的,不过你们跟前站的是茂成郡主,她对于这些东西也是颇为精通,家底殷实养上一个小童也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们不如将东西卖与她,既不算是糟蹋了这好琴也不算是委屈了这孩子,你们自己好生思量思量。”
周围看热闹的人正欲反驳她说的话,但是看着林惊羽明显带着警告的眼神,心中犹豫万分。
论起贺玉姝在平阙城‘横行霸道’这些年,细数起来也并未做过一件坏事,只是为人洒脱不羁造就了与闺秀贵女截然不同的名声,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反观林千户家的千金,名声虽好过茂成郡主,但动不动就喜欢拿着鞭子抽人的习惯从未改过,若抽的尽是恶人也便罢了,但有时候真的好赖不分,有些娇蛮。
那小童若是去了林府小小身板经得起林惊羽抽几下,但如果去了定国将军府平安长大是不成问题的,路人们心中早已为小童盘算好未来,纷纷三缄其口,作壁上观,看好戏。
只想看看冤家的热闹,没想到最后还被祸水东引到自己身上,贺玉姝本想张嘴拒绝的话在看见小童捧着古琴到她面前,一双眼睛中包含着稚嫩又期待,她沉默了。
贺玉姝不懂琴,只知道这花费了她身上大半银两的东西与之前在徐昇府上看见他弹奏的那把相比相差甚远,看着身后爷孙两个蹒跚的步子,贺玉姝先是带着两人去附近的饭馆吃过一顿。
酒足饭饱之后,老者看着贺玉姝明显有些郁郁寡欢的神色,他心中有些局促,知道眼前这位姑娘也是为他所累,但想起自己已然是时日无多,身边的小童尚无处可去,他只好压下翻滚的心绪,斟酌半晌带着小童朝着贺玉姝跪下。
贺玉姝不是个喜欢把事情放在心上的人,既然东西已经买了,当时郁闷一刻立马又抛到脑后,此刻冷不丁的看见跪着的爷孙,她赶紧将人扶起,“你们放心,这花出去的钱我是不会再收回来的,你们赶紧先起来。”
老者并不识贺玉姝是何身份,刚才听见林惊羽称郡主他也便跟着叫了起来。
“郡主,小老儿这把琴确实是把好琴。我爹是个琴匠,当时专门为一富贵人家制琴,手上这把便是那府上少爷用的,少爷天赋极高,年纪轻轻声名鹊起,后来不知是何原因离家出走,临走时只把这琴还给了我爹说日后定当再来取,我爹便一直好好保存着,但小老儿也眼见着闭眼了,那少爷还未来,那必定是不要了,也是如此才敢拿出来卖的。”
“这琴的确不是什么名贵材质,卖的也只是个名声而已,小老儿心中有愧违背父亲对旁人的诺言,故而在乐器坊门口并未提及此琴前主,姑娘若真是喜琴的,一看那尾端上雕刻的人名便知值与不值。”
贺玉姝怀着心中的疑惑把那琴抱在怀中,又瞧了瞧琴尾,上面果然刻着一个人名,仔细一看原来是闻……闻朝夕!
猛然间贺玉姝脑子当中闪过当初在百溪山上的那件茅草屋内,看见道樗音立的牌位,其中有一个就写着——先师闻朝夕之灵位。
这……这竟然是乐圣的琴!
贺玉姝这时也顾不得想什么值不值的,只是起身好生写过老者,至于后面带着如意采买年货的时候脑子当中还是空空的,待到了徐府看见徐昇的那一刻,心才放到了实处。
她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感谢林惊羽!!
室内,徐昇听闻这是乐圣少时用过的琴也是吃了一惊,倒是旁边站着的丰竹固态萌发,忍不住刺贺玉姝两句。
“郡主怎么这般好骗呢?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要卖琴自然是要借一个响亮的名头,在编排个体面的出处才会有好价钱,这不过是商贩们惯用的伎俩罢了。”
兜头而来的一盆凉水,让贺玉姝也维持不住最后的体面,直接是将人赶到房外,然后才做到徐昇床边,心中也有些忐忑,她当时只顾着震惊哪里想到那么多。
“小月亮,这琴……”心中一紧张又将那个熟悉的称呼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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