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良婿——九盏星
时间:2022-05-05 07:14:28

“我知你一心想要查清楚自己的身世,此次前去开化城时获知其中涉及到朝廷之事,你之前也有多番打听但皆无所获,想来也是极为私密,你之事我已向父亲透露些许,今日便是他特意让我邀你过府,你想知道的都可以问他,你……你可会怪我自作主张?”
见她略带忐忑的模样,徐昇心中早已软成一片,只见他轻轻摇头,方才说道:“我怎会怪你,要怪也只会怪我自己让你在我与你父亲之间左右为难。”
两人还未再说些什么贺沥便已经过来了,当他入目看见的就是徐昇满头的银发整个人也有片刻的恍神。院中的人早已被贺玉姝打发走了,她直接拉着两个人坐在,慢慢谈。
徐昇还未见好,就见贺沥着急地开口,问道:“你当真是徐萦的孩子?”
徐昇并未点头,而是将自己随身的带着的东西递给了贺沥,“这便是先母留下的遗物。”
贺沥接过低头细细地看了看,在抬头时眼中隐约可见泪光,他颤抖着手将东西还给徐昇,“果然……好,真好……徐家有后了。”
随即贺沥就说起了当年的事来。
贺沥并非是官宦世家出身,其父也只不过是一介商贾,本想让儿子继承他的事业,但贺沥自幼好武,恰逢天下纷争又起,为求自保就将其送入高人门下,贺沥其师与乐圣比邻而居,故而贺沥与徐萦也早早相识,两人感情深厚,情同亲兄妹般。有一年贺沥之师的至交好友楚怀陵前来,因极其喜爱两个后辈就锻造了两把怀陵匕首相赠。
游历江湖,人皆所向,更何况还是两个胸怀大志的少年人,贺沥与徐萦也便踏上了这条路。下山未得几月救下一卖身葬父的穷困书生,三人一见如故,于天下大事更是畅谈甚欢,书生虽潦倒但不掩大智,三人结拜为异姓兄妹,那书生便是文端颐了。彼时苍明帝初登帝位,内忧外患不堪其扰,三人决心北上投入连成大将军麾下,为国一战。
贺沥自幼习武很快便入了大将军的眼,徐萦在其护佑下同军中医女救治伤患,文端颐满怀大智但不得武人看重,连年战乱重武轻文早已寻常,历时九个月敌军散退。解苍明帝燃眉之急,连成回朝早早就受了封赏,连其一同举荐的贺沥也入了帝眼,文端颐虽于军中建树不大,但同年参加科考,高中状元。徐萦因早些年徐颂之事对于其父徐冠颇有怨言,不肯归家,便常伴文端颐左右,那时两人情愫暗生,徐萦便将自己的那把身上仅有的怀陵匕首相赠作为定情信物。文端颐气傲并无多少至交好友,徐萦更是叛出徐家,两人便在文母与贺沥的见证下定下婚约。
外患虽解但先帝遗留下来的那一大推烂摊子却让苍明帝快要愁白了头,也正当这时文端颐常伴苍明帝左右,智计不断很得苍明帝看重一跃成为朝中红人。又一年文母大寿,苍明帝更是亲自来贺,于文府花园中见一女子月下抚琴,琴音空灵缥缈似天女下凡,顿时迷了心智,身边宦官早已明了苍明帝心意,便设法将那女子给苍明帝送了去,那女子便是徐萦。
苍明帝回宫以后念念不忘,便着人去查,这一查就查到了徐家头上,徐冠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在文母寿辰的第二日便将徐萦强行带回徐家,只盼着徐萦早早进宫做个娘娘,也全了他的尊荣。果然不久宫中传来旨意,徐萦被迫入了宫只不过不是娘娘而是后宫一美人。
徐萦初到宫中也算好过,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有了苍明帝强占臣妻的传闻,谣言愈演愈烈,苍明帝震怒处置了不少人,随是谣传但也差点致君臣离心,从那以后徐萦就受了冷落,但其才色双全依旧遭人嫉妒。
又三年,曾在敖原之战中败于贺沥的密尔东卷土重来,来势汹汹。因之前战役,东渝国积困尚未恢复,元气大伤,此刻不宜再战,休生养息方为根本,于是只能同其他国家寻求合作。但当时东渝国国力尚且不显,新帝即位不过短短几年时间,根基上不稳固,愿意合作的只有西埕。西埕为表诚意派了皇子前来商谈合作事宜,东渝国为表诚心举国上下倾心相待。西埕皇子极重美色,也不知是谁的手笔安排徐萦宴中献艺,当下便被西埕皇子相中讨要,苍明帝为极力促使两国合作以保东渝平安就舍去徐萦。
徐萦离开东渝皇宫时已怀有身孕,然众人并不知晓,她乃刚烈女子本想要自尽一了百了,但奈何苍明帝以家人相要挟只能苟且偷生。
贺沥因敖原之战中曾放密尔东,未斩草除根赶尽杀绝才酿成今日心腹大患,他心中愧疚,再加上与徐萦兄妹情深,不忍见她苟活于敌国备受□□,便在西埕皇子一行人马抵达两国边界处制造意外悄悄带走徐萦。
自徐萦那日‘暴毙’消失之后西埕皇子大怒,转而与东渝敌国联合密尔东大军压境,对边疆地区进行长达一年之久的骚扰,且攻下数城。后两军谈判,西埕皇子未得美人心中怨恨徐萦便让苍明帝交出徐家人。徐萦人在开化城并不知前线消息,贺沥虽不满徐家人,但西埕皇子这般要求终也因他当时冲动的计划,他便想尽办法保全徐家人,但人算不如天算终于在一场动乱中,使得徐家满门惨死,且一城百姓死伤过半,贺沥也在那一场战事当中因叛军深陷险境,身受重伤,九死一生。
昏迷数月的贺沥再次醒来时,便得知好友丧生于一场大火之中,而徐家其它族人皆备赶杀殆尽,他心中痛不敢当,决定必平定密尔东之祸为徐萦仇雪,随即率领士兵于边界束凉坑杀敌国约八万人,手段之毒辣令外臣震慑,各邦国签订条约,决定永不犯疆。而也因此文端颐,贺沥位极人臣,成为少年天子的肱骨之臣。
“当年将她送去开化城安置妥当之后,便想着她于方圆之地痛苦半生也该过过自己的日子了,便一直未曾有联系,她第一次给我写信还是你出生的时候,她要我给你起的小名,只是我还未想好,便得知你们母子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听到上一辈的恩怨,若说徐昇心中没有任何的波动自是不可能的,但沉默良久开口问道:“当年您将我……我娘送到开化城的事情可有其他人知?”
贺沥想了想摇头,“本就是欺君罔上之罪,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您可知我身边的嬷嬷曾说,我出生后不久就被文阁老抱养,只不过是长到快一岁的时候才正式被抱回文府。”
此事贺沥自然不知,随即他猛然间又想起一桩事情来,“当年你们母子丧生火海的事情便是文老贼告诉我的,我当时心中悲痛也未多问。不过有没有可能是徐萦心中仍舍不下他,两人偷偷有书信往来,故而文老贼知晓徐萦藏身之地,于火海之中只来得及救下你?且你身份特殊,他不愿被其他人知晓,就将你抱养……”贺沥的声音在贺玉姝的目光当中越来越小,最后直至消失。
“爹,你闲在家的时候多锻炼身体,少偷看我娘的那些话本子,很伤脑子的。”贺玉姝目光当中带着些许的嫌弃。
当中没了面子,贺沥恼羞成怒,对于自家闺女舍不得发脾气,只好没好气的看着徐昇,“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你若是能耐,当年之事有何隐情你自己去查。”
今日能听得这些话,徐昇心中自是感激,更何况贺沥是贺玉姝的亲爹,不管说什么态度如何他都只能受着,只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当年我娘被迫入宫以后,她与文阁老之间定情的那把怀陵匕首可曾带走?”
贺沥虽不知徐昇怎么会突然关注到一把匕首,但还是细细想了想,“没有。”
徐萦死于怀陵匕首之下这话在徐昇心中隐忍许久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当年之事当由他去查清,定国将军府目前处境颇为艰难,何必雪上加霜。
 
第85章 第捌拾伍章
 
这一日文端颐刚刚下了早朝,才踏进府门就听仆人通禀说是贺沥早早地就来了,现下正在前厅等候。文端颐闻言很是诧异,自己与贺沥这些年来争斗不断,平日里见到面不绕着走就算很不错了,他今日怎会突然登门?心中思虑一许仍未猜透贺沥此来的目的,最后只好让人将其请到书房。
贺沥刚刚推门进去,文端颐正好将冲泡好的茶水分为两盏。褪去朝服的他少了几分阁老的威严庄重,此刻坐在太师椅中就似寻常人家的一位老人,“贺兄,真是稀客,快请坐。”
未理会他的客套,贺沥的目光聚在墙上的一幅画上迟迟绕不开。
文端颐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轻叹一口气,“她已走了许多年,若不是这幅画我怕已经记不清楚她的容貌。”
贺沥眸光轻闪,反问一句,“这些年看着徐昇还不能时刻提醒你吗?毕竟她们母子俩个那双眼睛像极了。”
文端颐闻言也是一愣,随之笑了笑,徐昇的身世这些年他一直藏的好好的,即便是曾经最亲近的兄弟也未吐露半句,虽不知贺沥现在是怎么知道的,但他心中坚信即便是贺沥知道这个秘密也会永远的保存在心中。
“是很像,但越是像越不敢回忆。今日前来贺兄不会是登门问罪的吧?”
“问罪?不会。我不知当年开化城那场大火如何而起,也不知你为何会知小妹的藏身之地,但你救下徐昇保存小妹血脉,贺某人心中感激。但若仅仅是保全,便让他做个闲散人远离权力中心平淡一生也好,我不明白你为何还要让他入平阙城甚至还入宫当差为皇帝做事?”
文端颐再看了眼画中人,转身到书案前坐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为自己辩解道:“这你可就是误会我了,徐昇进宫是因为在璋英华会上表现出众入了帝眼,这一点上我可操作不了什么,我非徐昇亲父,但一直视他若亲子又怎么会存害他之心呢?”
纵使是武夫贺沥也不信文端颐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或是时间太能改变人,即道不同不相为谋,贺沥不欲与他废话转身欲走时,又听身后人言,“我不过是想将这个天下欠母子的一一讨回来。”
贺沥猛然转身,“你想做什么?”
“当年我们几人如何效忠陛下,可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你出生入死奋勇杀敌,最后却遭无端的猜忌与打压。我呢,夺妻之恨永世难忘,今日也难得同你说这些,只不过我心中依旧拿你当兄弟,端看你现在如何抉择了?”
文端颐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便是要贺沥现在就做出选择,就在多年的好友与效忠的陛下之间。于他而言只是只言片语但在贺沥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贺沥他深深地看了看文端颐,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文端颐现如今早已经是位极人臣,说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且非常得苍明帝的看重,想要造反就仅仅是因为十几年前那一段儿女之情?况且当年徐萦进宫以后他不久便娶了高官之女为妻,现下子女长育成人,他这番狼子野心下竟丝毫都不顾及文府其他人的安危吗?
“一日为臣一生效忠。虽如今我整个贺家遭到打压,但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我断然不会去做,今日就当我从未来过你文府,更没听到什么荒唐话,那些个想法你还是不要再有了。”
看着被重重关上的门,文端颐突然大笑起来,直到眼角都开始渗出了泪花,他怒而伸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挥到地下,最终只是重复道:“可笑,愚蠢至极!”
书房的动静传出好远,但没有文端颐的吩咐其他人是断然不敢进来的。
半晌过后文端颐拉开书房的门,看了看日头正足的天时,心中落定,他与贺沥之间也就到这里了,既然贺沥选择站在对立面,那便是再也容他不得。
还未踏出院门,管家前来通传只说有人求见,若是寻常人门房早就打发走了,现在传到他面前自然是身份特殊,文端颐去了前厅约半个时辰之后带着一人匆匆进了皇宫。
当日下午苍明帝身边的禁军统领带着苍明帝的口谕和一队人马出现在了定国将军府,待口谕宣读以后将整个定国将军府围的个水泄不通。
“陛下心中还是爱护将军的,将军此举可大可小,故而陛下指派我等前来,将军放心发生在定国将军府的事情我等不会泄露半分,还请将军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早做选择早些了断。”
只见那统领说完便亲自在定国将军府门前守着,那跪着聆听苍明帝口谕的人心中则是一片颓败。贺玉姝起身将贺沥服了起来,打发送走了两位姨娘,与几位兄长聚在前厅。
贺夫人恨恨地捏着帕子看了孟謦舟一眼,转而盯着贺沥问道:“这些年来老二的身世你不说我也从不过问,我是你的枕边人我都不知,陛下是怎么知晓的?”
“当年此事办的十分隐蔽,除却几个经手的心腹之外无人可知,他们的忠心无可辩驳,否则也不会隐瞒这么多年。”说着便想到了什么,他看向贺玉姝,“晚晚,当初在岐山上与呼鹰争辩时可还有外人在场?”
贺玉姝想了想刚想要摇头,就听见孟謦舟嘴中报出一个人名来,“徐昇。”
“断不可能会是他告发的。”孟謦舟话音刚落贺玉姝就着急地反驳起来。“徐昇为人我很是清楚,素来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绝不会有这般小人行径,况且他平日里来与定国将军府无冤无仇,这么干于他没有半点好处,我贺府于他也没有什么利益纠葛,他无所图谋定不会这般做。”
相比起贺玉姝的激动,孟謦舟则显得淡定许多,若不是亲耳听见禁军统领传达的口谕于他相关,就凭着这不紧不慢的样子断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局外人。
“他是不曾与定国将军府有什么利益纠葛,但是你别忘了他自幼被文阁老收养,而那文阁老是什么人,他一直视父亲为眼中刺肉中钉,是他朝堂之上第一大政敌也,若是定国将军府倒下,那他文阁老必定一人独大。徐昇我不曾相处过,但若是此事利于文阁老他又会怎样抉择?毕竟养育之恩重于山。”
贺玉姝刚想要说出的话转晌又咽了下去,徐昇的身世孟謦舟不知故而心中有所疑问也是人之常情,徐昇之事涉及隐秘往事她亦不好坦白道出,心中正是着急的时候贺沥开了口,“我相信徐昇不是告密者。但至于是谁我心中亦有了答案,今日之事恐还是因我而起,其中缘由苦于无法诉之于口,但只要有我在定国将军府的天还塌不下来。”
说完一个人带着踉跄的脚步走出院子。
今日文端颐在府中见过一人乃是呼鹰手底下的人,因犯下过错被逐出山门,心中愤恨想要报复就一路到了平阙城,原本是想告诉文端颐呼鹰这些敌国余孽所在想要朝廷出兵铲除,但误打误撞道出了呼鹰与定国将军府之间的牵绊。文端颐没有犹豫立即将人带到苍明帝面前禀明孟謦舟来历及贺沥当年所做之事,苍明帝心中恼怒之极,但依旧年在贺沥这些年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便让他杀子献忠。当然如果贺沥做了不一样的选择,那么等待贺家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可想而知。
虽不是亲子但好歹养育多年,两人早已情同父子,这让贺沥如何下得了手?若贺沥非要保全孟謦舟那么只有反了,这也恰恰如了文端颐的意,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君臣之间的嫌隙再无无弥补的可能,这才是关键。
定国将军府众人难眠的晚上,孟謦舟仿若一个没事人一般,提着两坛子酒去了贺玉姝的归鸿楼,如往常一般两人坐在院中畅饮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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