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见路了。
不是眼睛,是心。
嘴里咬着牙,心里暗暗下着决定,却没有说出来。
她觉得蒋木不会想知道。
“好,这一次我站在你的身后。”呦呦轻轻的说。
满足了蒋木最大的心。
蒋木一笑。
语气里含着愉悦。
“那你一定要记住,千万站到我的身后。我能护着你。”
手一拿开,呦呦缓缓睁开眼。
见到了光明。
呦呦这次真没有顾忌会不会有旁人在此。再朝他的身边走了一步。
将他拥住。
下颚垫在蒋木的肩上。
“我们都会得偿所愿。”声音轻浅,带着微微的笑。
蒋木:我所愿的是你――
呦呦:我所愿的是你――
二人心里无比的契合。却都是不言不语。
只做不言。
蒋木感受着呦呦与他无距离的亲近。
呦呦感受着蒋木与她所有情感的赋予。
不过尔尔。
蒋木说:“你与羡王今日的赌书,再不去,他可是要笑你临阵脱逃了。”
呦呦松开。
整张小脸一皱。
没有告诉他,赌书是为了摆脱陛下的护卫,好出宫见段进……
她的事情也多。
因为这些人,会在广陵助她,也助他――
况且那个段进从施幼南手上走出来,不是个好兆头。
呦呦掩藏好所有的情绪与想法,只是与他一笑。
“玩玩而已。”
蒋木想看些东西,奈何呦呦掩藏的太好,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只觉得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突兀的发生,事出必有因!
昨日一听到这件事,忙得不可开交的他今日抽着时间过来。
违反了呦呦的常态,必有妖。
呦呦朝着太学殿走去。
蒋木跟着,知道她已经迟了,亦步亦趋的在身后跟着。
“如若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告知我,别自己处理。”
呦呦点头,重重地回答道。
“嗯。”
蒋木不知道再交代什么,因为太学殿已然到了。
呦呦却小声的说了句。
“你出了任何事儿,也会告诉我吗?”
这一步呦呦走的幔缓下来。
蒋木神思一偏。
“会的。”
呦呦看到了贺羡轻正朝她要武扬威的昂着头,十分鄙夷的看着她。
呦呦侧了些角度。
“那最好不过了。你且等着,我稍后便有话问你。”
脚下步子没挺。
只听见贺羡轻也不顾夫子讲学,指着呦呦说。
“大人,今日的课程才来――”
言语里满是不屑,胜券在握的意思。
呦呦步子松乏,慢慢走着。
贺拂明也在,坐在最末,因为腿伤,他坐的是高桌子,不是像大家一样的案几,席地而坐。
他目光清浅的投过来。
只是一眼,便挪回去,看着书。
呦呦走近,贺羡轻愈发的得意,整个人像是俯看她一样。
模样极其狂背。
“怕了?来这么晚?昨夜你是背了一宿?”
然后挂着得意的笑脸。
呦呦打了个哈欠,绕开他也没有说话,直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我们昨日说赌的哪本书来着?”
结果只听见贺羡轻哈哈哈大笑起来。
所有的人都看过来,认认真真的看着东唐的辰王殿下。
想是再看今日能不能重新认识一下这位殿下。
贺羡轻年纪轻,经不起激。
再加上,他的经书国学学的确实不错,教习的夫子都觉得他有大家风范。
以后文能安国定邦,自然而然对她这个上学就睡觉的人来说,是碾压致胜。
可不得好好的扬武扬威,教她做人。
就连贺嘉佑都说他的这些是真的精通,让他以后好好的辅佐自己的太子哥哥。
所以现在得意些这是意料之中。
单这一方面他是自信的狂孛。
他说,“昨日我们随手拿的是《枯荣鉴》,本王也不欺负你。你只要知道夫子所说的三句即可,我十句。你成日里就知道睡,昨日临时抱佛脚,知道三句都难得!”
呦呦笑笑。
余光看到蒋木坐回了他许久没坐的位置,他那个‘书童’的位置。
自从蒋木跟了贺淳君,他很久没来有来太学殿听夫子讲学。
一直不知道再忙什么。
之前不是谈曼联系说有要事相见,她都见不到蒋木这个人!
今日相见虽温言细语,却也难掩眉心的愁色,不重而已。
怕是一直在忙尚书空缺之事。
兼之晏落出事,现在下落不明,陛下也十分重视此事。故而这接连好几日,深陷其中的贺秉修都没有来太学殿。
施幼南病发,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
贺璎鱼这段时间因为订亲事宜,也好几日未来。
这学堂愈发的冷清。
一直只有贺羡轻,贺淳君和未定亲的汝宁郡主与她,还有几位陛下拣选的贵胄在听学,贺拂明好似也就刚来两日。
少了好几位重要的人。
此时贺淳君也是与呦呦一样,余光看向了蒋木。蒋木敛着神情,将书取出来,认认真真的翻看起来。
无视一切。格挡了所有视线。
走神的呦呦,贺羡轻拍拍桌子,那眉毛挑的,自负傲气。
“本王说的你听见没有!”
呦呦困意已至,不住的打了一个哈欠,手催促的摆着。
“有劳夫子,快些快些。”
这无疑是对贺羡轻的轻视,在他最卓越,最得意的国学里蔑视他。
气的他额角有些青筋直爆。
嘴刚张开要说什么,又堪堪闭上,气呼呼地叫了声:“夫子,我先……”
呦呦插嘴道:“我先,本王困……不然一会本王睡着了,谁喊我我怕踢谁。”
说着说着,呦呦连着又是一个哈欠连上,眼睛都半闭起来。
贺羡轻指着呦呦,甩了一句话过来。
“你就是什么都不会,怕丢人!”
也学着呦呦昨日,要反激她。呦呦一看,小两岁,还就是小两岁,脾性沉稳不足。
同样是读书的,怎么蒋木与他性子差这么些许?
简直是不啻天渊。
啧啧啧……
呦呦坐着,一只手支着脑袋,眼皮子是真的有些无力。
蒋木见状,脑袋从书里伸出来,看了一眼这情况。
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呦呦……
哈欠是接二连三的不停,不做解释。
支是轻声说:“夫子,快些,本王真要睡了……”
那太师看了一眼羡王。
贺羡轻目怒一瞪,张口声音拔尖:“看本王做什么,问啊!”
一句轻吼,里头的不悦不用听都觉得掺满了。
太师连忙问:“仕不计善恶,迁无论奸小;悦上者荣,悦下者蹇。再何卷何页,请辰王作答。”
这句简单。
呦呦闭着眼睛,脑袋都有些往下掉。
“卷二,闻达。首页,第一列。”
贺羡轻表情无恙,他对学识这块看中,不容玷污挑衅,现在呦呦能‘正经’的回答,他便不多作怪。
圣贤书读的多,怎么也不会是个阴险无德的小人,生长环境在这里。
自己亲哥哥是太子,母后是皇后,他毋需涉足阴险,两个儿子,一个踏淤泥即可。
所以,他性子率直,不然会被呦呦拉来作这表面功夫?
夫子问完,看了一眼贺羡轻,见他还好无恙,便稍稍加难了些。
“祸之人拒,然亦人纳;祸之人怨,然亦人遇。下句乃何?页数乃何?”
呦呦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一眼上头那位白发苍苍的皇子师。
闭眼,回:“君子非恶,患事无休;小人不贤,余庆弗绝。二十六页第三列,七字起。”
这句让学堂有些哗然,这也知道……
贺羡轻身子突然坐直,看了看呦呦,日日一副无心学习的模样,这些记得倒是不错。
这到底是她不学,还是掩藏这什么?
周围一下子突静,呦呦并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要从手上掉下去。
胳膊有些发软,快要支不住脑袋了。
将要掉在桌子上,她胳膊一横,脑袋砸在胳膊上,疼得她眼睛又眯开一些,却混沌一片,没看清楚。
夫子再问:“人微不诤,才庸不荐。‘诤’字何页何列何数。”
呦呦微末清醒的脑子,口齿清楚的说:“卷七,谤言,五十三页首列第四字。”
贺羡轻没想到她会都知道,此时只是细细的看着趴在桌子“睡着”的辰王。
她要是不开口说话,端开这个样子就是睡着无疑。
呦呦突然接着说,“你们南息老卷,最早一册刊印的那一版,无一卷换一页的习惯,那就是四十七页,列十一,第十三个字是也。”
然后整个太学殿才是真正的落针有声。
包括常年看书的蒋木,指尖一错,将书搓开了一道痕。看着趴在桌子上睡死过去的呦呦,震惊的不得了。
一直以为她学的都是偏门,倒没想到有一日赌书能赢得如此出彩。
贺羡轻脸色有些难看。
为什么?因为这个《枯荣鉴》最早的一本他没看过,怎么知道一卷换不换一页的习惯。
但是辰王知道!
接下来,他自然也是都答的出来。昨夜也是背了半宿,倒背如流。
原想着今日是来嘲笑他,结果倒显得自己……贺羡轻脸色不太好,有些发白,看着呦呦的眼光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