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司金枪左班指挥使听到笑声,循声转头看去,见是宗长庚,顿时睚眦欲裂朝他所在的牢房冲过去。
“干什么!干什么!老实点儿!”
狱卒拦住金枪左班管军,典狱用棍子抵住他,大喝道:“老实点儿!你们因为什么进来的心知肚明,不想在诏狱里待着,敢闹事,是不是想去台狱!”
金枪左班管军咬牙瞪说话的典狱,手上套着的枷一而再地提示他不要冲动不要冲动,面对挑衅的典狱只能恨恨忍下。
“嗤……”典狱发出好大一声嘲笑,推搡着阶下囚推进牢房里,关门落锁,然后站在门外对同僚大声说:“昨日还是个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今天就成了阶下囚,所以说无论是做人还是为官都要老实点儿,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哈哈哈……”
狱卒们一阵哄笑,因贪腐军储案进来的阶下囚们皆沉默地垂着头。
朝堂上,各方势力为殿前司博弈,永泰十六年开年就是一连串的人下狱,注定了这一年不会平静。
禁军直隶帝王,动了禁军就是触了帝王的逆鳞,梁帝几番在廷上发雷霆之怒,连台谏的都有好几人当廷被拖了出去。
然而随着案件的深挖,摆在梁帝面前的是触目惊心的数据,他从来不知道,他的臣子们几乎将他的半壁江山都要挖走了。
“或许知道,只是为了维持住手中的权力,选择视而不见。”王妡在棋枰上落下一粒黑子,把被黑子围住的白子提起,看向对面的人。
萧珉手中捻着一粒白子看着棋局迟迟下不定决心。
东宫芳园暖亭中,王妡端着着与萧珉手谈一局,下了赌注,若是王妡赢了,萧珉一个月不得来打扰王妡,若输了……
“我怎么可能会输。”王妡不给萧珉说话的机会,直接让人摆棋局。
梁帝在朝中对太子越发不假辞色,随着殿前司的管军们接连下狱,他对太子的逼迫也越甚,当廷辱骂也是有的。
萧珉手上本就没有实权,说不上话,在朝堂上就是个摆设,被梁帝再一次辱骂后,他干脆称病缩在东宫,连朝也不去上了,不想看梁帝的那张扭曲的老脸。
朝中正因贪腐军储案人人自危,萧珉龟缩东宫,同时也收紧了手中势力,只让人暗中推波助澜,不去出风头被皇帝和各方势力盯上。
在东宫无所事事,萧珉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三不五时就来丽正殿骚扰王妡。
本来经过几次争吵,二人已经达成了“出东宫和谐友爱,入东宫互不理睬”的共识,谁知萧珉抽风不讲道义,破坏了这份共识,王妡不胜其扰,杀人的欲.望又占领了理智的高低。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局棋。
王妡开局就攻势凌厉,萧珉虽然棋力不弱,与王妡互有攻守,大概是因为赌局只赌了一半,他对赢没有太大的盼头,渐渐就落了下风了。
但他也不是完全放弃,找了话来同王妡聊,想干扰她的思路。
他们二人现在能聊得起来、不会争吵互相嘲讽的话题,也就是朝中的局势,尤其是禁军一案,萧珉发现王妡超乎寻常的关注。
“明知官员贪腐却放任自流,这岂是明君所为。”萧珉说道,落下白子。
王妡似笑非笑睨着他。
“你这般看着孤作甚?”萧珉不爽快,不喜王妡的眼神,看着就是在嘲讽他。
“我看未来的千古明君呐。”王妡道。
萧珉没体会错,王妡果不其然又嘲讽了。
两人成婚半年,说话永远是不到十句就讽刺,就争吵。萧珉很烦王妡这种浑身带刺儿的样子,永远不会好好说话,永远都是针锋相对。
“王妡,你好好说话。”
“呵……”
那王妡就没话可说了,专心下棋。
萧珉啪地下了一粒黑子,好长时间没再听到王妡说话,他又觉得不得劲儿。
“你觉得父皇会贬谪吕师吗?”萧珉问。
王妡瞥了他一眼,不答反说:“我听闻你看中南雄侯姚巨川,想让他顶了吕师。”
“你听谁说的?”萧珉神色自若地看着棋枰,像是在思索手中黑子该下在何处,然捻着棋子的手指却是指节发白的。
王妡依旧不答,反问:“倘若日后你为帝,重用姚巨川为殿前司都指挥使,此人却背着你结党营私、贪污腐败、嫉贤妒能、陷害忠良,你会杀了他吗?”
萧珉张嘴就要说,被王妡制止了。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你如果处在今天官家这种情境,你会怎么选?你信任的殿帅却背着你敛巨财,害边疆战败,你得对敌国君王俯首称臣;你嫌恶的元帅一直忠心耿耿,边疆战败为了救一城百姓抗旨不尊。一定要杀一个人,你想杀谁?你会杀谁?”
萧珉说:“你这假设不好,父皇是父皇,孤是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