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爽的心情顿住,他一回头就看见周遗昉枯坐的侧影,神色复杂地看着屋内一地残迹中盛放的硕大铃兰。
铃兰盆破了,发达的根茎脱离泥土,裸露在地上。
硕大的白色铃兰花有一半被人踩得看不出原样,另一半完好的铃兰花边缘还残留着清晰的锯齿状鞋印。
他看着那盆花,自脱离李京安和周少师,步入朝堂后日渐展露野性的眸中失去了活力,对李丽娘自食恶果也提不起劲来瞧。
他很不对劲。
只是不见了一个奇怪的小花妖而已。
突然出现在他生活中,又突然消失在他生活中。
说不定早就逃跑了。
屋子里乱糟糟的,趁乱逃跑也不会引人注意。
逃跑也好,不稀罕。
之前她就想逃跑的,只是被他抓了回来,这次他不去抓了,就当她真的逃出去了吧。
周遗昉自欺欺人地想。
可接下来两天,他不管做什么都没意思。
丢给青叶的那只鸽子青叶没杀,他养了起来。
驯养一只合格的信鸽不易,他不知道那天阿郎心中发生了什么竟然要他把信鸽烤来吃,但他知道,阿郎一定是遇上了棘手的事才会如此反态,多给他一些时间调整,不要打扰,他还有别的更有趣的事要做。
李丽娘被青叶吓进了冰池,她被解了绑,本就比其他人更容易爬出来。
可冬天的池壁又冷又滑,她费劲力气爬出来,就被青叶用扫把戳了下去。
如此反复,等她冻得半死又将她抓起来灌驱寒的药,吊命的药。
好几日,她想死都死不了。
那个阉人不放过她。
她夜晚里的噩梦都是他拿着剪刀,一遍一遍地将她戳进冰池里,她身上流出的学血将池子染成了红色,他的声音噩梦一样地在耳边响起:“你终于知道当初我们的绝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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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遗昉今日不上值,他躺在临窗的美人榻上发呆,漆黑的眼眸放空。
青叶来劝他睡觉,可他根本睡不着。
没有来由地,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复现的全是她抿着粉肉肉的下唇,眼神湿漉漉地委屈看向他。
那又是一段新的记忆。
她没穿那件红色的嫁衣,身上披的是他的外袍,外面落着雨,她缩在他怀里,两人挤在破旧的门板做的床上,屋子里还在灌风,四处漏雨。
他掐着她腰将人按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木板凸起的部分硌着她腰侧,被他放过时,眼圈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惹得他咬了她鼻尖一口。
“我不会欺负你。”
话落,她在他怀里抬眼,素白小手按在他胸前,浅浅地笑,说了句话,可他怎么都听不到。
没有后续,他醒了。
一连几日,闭上眼这些画面就会出现在他脑海中,他根本不敢睡。
旁边的塌几上放着冷透了几日的烤地瓜,下人端来的饭菜原封不动地放在桌子上。
他伸手按了按隐隐抽痛的太阳穴。
“啧。”
窗外信鸽咕咕咕叫,他不耐地拍了拍木窗,上面透亮的琉璃窗啪啪响。
但那只鸽子还在乱叫,还用脑袋撞笼子,周遗昉抬起窗,钻出半个身子,指间飞镖“哔呦——”甩出,它惨死镖下,鸽子眼死不瞑目地瞪着一个方向。
周遗昉晃了晃,那方向有一道显眼的橘黄色,肥肥一大摊奶肉,爪子胖到关节处鼓起肉肉。
肥橘脸仰起来,圆眼清澈,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看他。
周遗昉撇了一眼,冷漠地缩回屋子里。
它小声地“喵”了一声,脑门后的绒毛微动,钻出来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脑袋。
周遗昉关窗的动作一顿,蹙了下眉,将窗户彻底撑开,双臂按着窗沿,翻了出去。
他双脚落地,几日没睡,又未进米水,一番动作做完,站在地上摇摇欲坠。
他连忙扶住窗,摇了摇头,稳住神,看向地上小肥橘身上的那个小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