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岳坐到她边上,屈起膝盖,“疼的话,放上来。”
秦时岳怕她等会不注意再踩地上,这里地脏又有很多小石头,硌一下不得了。
姜妧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把腿搁在秦时岳腿上。
“你生气?”姜妧歪着头问。
秦时岳沉默着,望向微微泛着波澜的河面。
姜妧抿抿唇,努力地往秦时岳身上靠靠。
但是她腿搁在男人腿上,怎么挪都不舒服,气得一拳捶在树干上。
秦时岳回过头,眼神莫名地看着她,“疼成这样?”
要捶树撒气?
“不是……”姜妧声音闷闷的,“你不高兴。”
为什么漂亮哥哥总是不高兴。
“是啊,我不高兴。”
过了一会儿,秦时岳低声开口。
或许因为姜妧是小傻子,所以不能对人说的秘辛,可以悄悄跟她说一两句。
“为什么呢,是因为太累了吗,还是没吃到好吃的呢。”姜妧慢慢晃悠着脚丫。
秦时岳学着她的样子也往后一靠,看着天上的淡云,“不是……”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让我觉得我很没用。”
“又很后悔很多年前做过的事。”
姜妧听得似懂非懂,努力地想想,哦了一声,“我明白了。”
“就像以前,妧妧生气的时候弄坏了洋娃娃,以后再想玩的时候,就没有了。”
“哥哥教我怎么把她缝好,但是我却连针都拿不稳,所以最后还是没能玩到洋娃娃。”
小姑娘絮絮叨叨地说着。
秦时岳放松了心神去听,“洋娃娃……是什么……”
姜妧一脸惊讶,“你不知道洋娃娃?”
她这个表情,让秦时岳觉得自己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定南王世子脸面减一。
“没有……”秦时岳顿了顿,“和雪糕是一个地方的东西吗。”
小傻子给喜欢的东西起的外号么。
姜妧皱皱小脸,这说的是啥意思啊?
洋娃娃在家里,雪糕在冰柜里,算是一个地方吗?
秦时岳看姜妧的表情就知道她想不通,摆摆手,“算了……”
姜妧眨眨眼,松了口气,又念念叨叨地继续给秦时岳说,“后来洋娃娃就被哥哥扔掉了,我有一天想玩。”
“没有,哥哥说因为我乱发脾气,所以是惩罚。”
小姑娘抠抠手指,可怜巴巴的,“我就后悔啦。”
“不可以乱发脾气。”
秦时岳一笑,“你说的对。”
不可以乱发脾气。
“你笑了。”姜妧憨憨地看着他,末了也笑起来。
笑起来才好看。
秦时岳勾着唇角的浅显弧度,“我在笑你。”
“笑你傻……”
河沿飞来两只雀鸟,在泥地上蹦蹦跳跳,姜妧的视线一下挪过去,“看,是小鸟。”
她这么说,倒让秦时岳想起那只被自己弄坏的纸小鸟了。
男人犹豫一会,最终还是咳了咳,“你喜欢孤鸿给你折的小鸟吗。”
姜妧看看他,“喜欢……”
“孤鸿哥哥可厉害啦。”
“下次,我折一只赔你。”秦时岳无奈地按按眉心。
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姜妧笑眯眯地凑过来抱住他,“好呀,我要个胖乎乎的,像它一样。”
被点名的雀鸟扑棱着翅膀,跳到一边去了。
“你说它胖,它生气了。”秦时岳低声开口。
此刻,他似乎也变成了一个傻子。
“可是我喜欢胖胖的小鸟,毛茸茸肥嘟嘟的,还软绵绵,就像我的小肚子。”
姜妧说到高兴,拿着秦时岳的手就摸自己的肚子。
第38章
孤鸿,跟哥哥玩
秦时岳猝不及防,掌心印上小姑娘的肚子。
果然像是她说的那样,软绵绵。
“是不是很像?”姜妧笑眯眯问。
秦时岳猛地抽回手,“你也太……算了,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知道吗。”
“哪样?”姜妧一愣,又自以为懂了地嗷了一声,点点头,压低声音,捂住嘴小小声地开口,“不可以再说小鸟胖。”
“我知道了。”
女孩做贼心虚似的朝雀鸟那边看了几眼,确定小鸟没听到,又冲秦时岳笑笑。
秦时岳心里叹气。
大概是永远也教不会她男女大防。
以后的夫君怕不是要被气死醋死。
又或许是像她哥哥说的,不嫁人,养一辈子。
“脚还疼不疼,不疼回去找哥哥了。”秦时岳问她。
姜妧娇娇地喊疼,又扬起笑脸搂上秦时岳,“你背我回去嘛?”
女孩靠近了,明丽动人的眸子里闪动着期待。
“哥哥都会背我的。”姜妧又补了一句。
秦时岳和她对视几眼,败下阵来,“行,但是要把鞋袜先穿上。”
“好哦……”姜妧穿上袜子,绣鞋其实是不合脚的,半挂在脚尖。
秦时岳忍了忍,没忍住,让她把鞋子穿好。
或许这次得带几匹布回去,给他们兄妹三人做新衣裳和鞋。
总不能老是穿家里的旧衣服,家里人也紧凑。
姜妧一脸「你真麻烦好啰嗦」的小表情,然后把鞋穿上了,朝秦时岳伸出胳膊,“背我背我。”
秦时岳转过身去,蹲低了身子,“来吧……”
馨香柔软的身体靠了上来。
男人浑身一僵,然后把人背起来,“你可别乱动。”
“我不会的。”姜妧乖乖地伏到他背上,搂住了他的脖子。
温热的气息就吹拂在秦时岳颈侧。
弄得他很痒,忍不住动了动,“别吹气,故意的是不是?”
小姑娘笑开,“不是……”
秦时岳将人往上托了托,往前迈步。
“再动我的头发,我就把你扔下去。”
“好吧……”
“摸耳朵也不行,摸脸更不行,你就不能乖乖地不动吗。”
“不能哦……”
“呃……”两人的身影拉长,迎着日光而去。
——
姜清庭直到下午才回到客栈,一回来就连喝了三碗茶。
然后长叹口气跌坐在椅子里。
姜妧趴在床上看风景,见他回来了欢喜地喊,“哥哥……”
“嗯,脚还疼不疼?”姜清庭嗓子有点哑。
“不疼了,哥哥你去了好久哦。”姜妧爬下来,跑到他身边。
姜清庭摸摸她的脑袋,“因为哥哥在忙,时岳哥哥呢?”
“啊,我想吃糖人,他去买啦。”姜妧指指窗子,“有卖的……”
说话间,秦时岳就上来了,姜妧跑过去拿过糖人,“真好看呀。”
“辛苦时岳兄了。”姜清庭开口道谢。
秦时岳听了他的嗓子,挑了挑眉,“怎么,生意红火到这种地步?”
姜清庭摆摆手,无奈中藏着笑意,从怀里掏出钱袋,放上,“果然不管在什么时候。”
“女子的钱总是容易赚一点,闻香果很好用,简直是哄抢。”
“有两位小姐看上了同一个香囊引发的大生意,过程我就不细说了,你看看钱就知道。”
姜清庭又倒了杯茶喝。
秦时岳过去打开钱袋倒出来,略有些惊讶,“比苦皮还多?”
“五十张绣帕,二十个荷包,十五个香囊,五个璎珞,只是加了一点随处可见的闻香果,竟然卖了八两多银子。”
姜清庭笑,“看来,得多辛苦辛苦婶娘她们了。”
商品物价,大多是随着当地的经济情况而变动,富庶之地哪怕是一碗面都比穷地方贵。
特别是在,有人哄抢的情况下。
这次要不是那两个平时就不对付的小姐互相加价抢东西,还不能卖出这么多。
“这次收获颇丰,总算这些时日的辛苦没有白费。”秦时岳将银钱收好。
姜清庭靠在椅子里休息,阖着眸子想了一会,“明日我要去看看这里的布庄。”
绣品大受欢迎是他没有想到的,毕竟这些帕子其实也就十几文几十文的成本价。
但既然能卖出去,那他就不会放过这个商机。
“三里河共有布庄两家,不过他们都是外边进的货,当地没有染坊绣坊,不会染布织布。”秦时岳道。
姜清庭捶了捶腰,“两家,你可了解店家人品?”
秦时岳思索一会儿,“人品,不了解,但是只听名声的话,还是东街的那家云绣坊,好一些。”
“你想做什么?”
“看看他们都是什么水平,咱们好知己知彼。”姜清庭没有多说,撑起身子来,“不行,我得去躺一会儿。”
“哥哥你怎么了?”姜妧嘬了口糖人,“要妧妧给你捶捶吗。”
姜清庭挪到床上躺下,“没事,哥哥歇会儿就行,哎哟我好饿呀,晚上带妧妧出去下馆子好不好?”
“好!”姜妧马上点头,“好好!”
说到吃,她总是高兴又积极的。
秦时岳揪了揪姜妧扎起来的小揪揪,轻声喊她,“去那边玩。”
姜妧看看床上疲累的自家大哥,跟着秦时岳轻手轻脚出去了。
哥哥累了,她要懂事。
等下吃晚饭就不用喊哥哥起床,让他好好睡一觉!
——
祁门县,秦家。
“你拿着这个,等会我们泼到外边去。”
厨房里,姜清平把一碗草木灰递给秦孤鸿。
秦孤鸿一愣,“啊?”
“啊什么啊,他们换茬来,都晚上了还不走,咱们不得犒劳犒劳人家。”姜清平把灶膛都清理干净,拎着桶,打开门,直接泼了出去。
“哎哟!”
赵老三被迎头泼了一身,姜清平飞快地关上门,见秦孤鸿还拿着碗站在那不知所措,着急地催促,“哎呀你怎么不泼呀。”
“我开门,你赶紧泼,我数一二三啊。”
秦孤鸿从没干过这种事,一时间竟有些慌里慌张,上前几步趁姜清平开门泼出去。
差点泼姜清平身上。
“哎哎你看着点……”姜清平猛地关上院门,任由外边的人咒骂,回头冲秦孤鸿笑,“一看你就没干过坏事。”
“以前是乖孩子吧。”
秦孤鸿犹豫地点点头。
第39章
你先给她穿好衣服我再进来
秦孤鸿有些窘迫。
他大起大落又晦暗不明的人生里,确实是没有这样的时刻。
他生在簪樱世家,祖辈光耀满门,可是到了爷爷那一辈就因无战功而逐渐没落。
他从小时候就清楚地知道定南王府在京城里的尴尬地位,空有爵位而无实功,伯父在朝中挂个闲职,手中没有半分权力。
世子之位轮不到他,他也从未想过沾染。
他只想用自己的方式来让这个王府恢复往日荣光。
入朝为官,官拜内阁首辅。
秦孤鸿七岁时,就已博览天下群书,出口成章,十岁时一手字千金难求,京中人人都称小先生。
大儒们纷纷称赞,寄予厚望。
十二岁,流放出京。
自此,少年梦碎。
上一世,去给秦时岳收尸的,是秦孤鸿。
将兄长尸骨从冰封的三里河捞出带回,在下葬之时,他吐血身亡。
心怀梦想的少年,终究被现实敲碎所有的骨头,再也承受不住打击和撑起这个家的压力,憔悴逝去。
所以秦时岳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秦孤鸿。
秦时岳唯有帮助这个弟弟实现曾经的愿望,才能勉强消除一点他的愧疚之心。
“没干过坏事,没关系,以后跟着我呀,保管少不了。”姜清平笑嘻嘻地冲秦孤鸿说道。
秦孤鸿回过神,浅浅一笑,黎玉婉看着两人,“哎哟,快点去洗手,搞这么脏。”
“快快,洗干净了,我看庭郎真是没说错,平郎就是个喜欢玩闹的。”
秦孤鸿冲姜清平眨眨眼,然后去洗手。
“时岳他们去了几日了,也不知道东西能不能卖出去。”虞氏收拾了院子里,有点担心。
跟村子里闹僵,要是不能赚到钱,他们可能就真的要住到衙门里去了。
姜清平很自信,“二婶婶放心,这天底下就没有我大哥卖不出去的东西。”
这话是真的,要说别的,他还可以犹豫犹豫,但是卖东西,就他哥那张嘴,什么卖不出去。
虞氏笑,“平郎说的,我们可就信了。”
姜清平已经在幻想他哥回来带着钱和他要的平底锅。
然后成为天下第一大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