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样?”陆承远担心问。
“大人请去外边等着吧,这里还得一会儿呢。”老大夫擦了擦额上的汗,屋里婆子丫鬟端着热水进进出出,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好。
“小夫人骤然流产,孩子月份也大了,很是伤身,恐怕……恐怕以后都不能再怀孩子了,而且得好好养几个月才行。”大夫出来道。
陆承远的脸色难看极了,半晌没说话。
大夫开了几个方子交给一边的丫鬟,告罪一声拎着药箱离开。
陆承远站在门口,表情让丫鬟看着都害怕,进去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素洁,转身大步出去。
陆家,陆雅芸被关进了柴房,刚醒的陆夫人听说陆雅芸又去闹了一通差点把人打死,还被关了柴房,登时胸口就有点喘不上气。
陆承远进来,眼神冷冷地盯着她,“你养的好女儿,你知不知道素洁以后都生不了孩子了。”
“你知不知道素洁都五个多月的身孕了,今日要不是她命大,骤然流产就可能母子俱亡!”
陆夫人面色一白,却强撑着冷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承远,你别忘了,当日成亲的时候,是你说的以后永远不纳妾,你怎么对我说的,怎么跟我爹娘保证的,你可别忘了!”
“要是没有我爹娘扶持,你怎么可能当上通判!怎么可能走仕途!现在因为我生不出儿子,你就敢背着我在外边养外室怀孩子,我绝对不允许有贱人和贱种进这个家门。”
“陆承远,我马上就收拾东西带雅芸回娘家,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我们母女跟着你到这,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你怎么有脸在外边养外室。”
女人越发歇斯底里起来,陆承远却只眼神冰冷,像是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着自己的发妻,“简直不可理喻!”
“你们要走就走,现在就滚!”
男人拂袖而去,留下陆夫人嚎啕大哭。
“夫人……”身边丫鬟劝了几句,“您再生气也不能这么跟老爷呛声啊,总归就是个外室,就算接进来了放在您眼皮子底下看着,不也一样么。”
“到时候生了儿子您就抱养过来不就好了,现在闹成这样,小姐也被老爷厌弃了可怎么好。”
陆夫人眼眶通红,咬紧牙关豁然起身,“我咽不下这口气,收拾东西,回娘家!把所有钱都带上!”
陆承远在衙门里住了两天,下人来报也没管,等素洁醒了,吩咐下人收拾了家里的厢房给素洁住,把素洁接了回去。
这事在祁门县传了好多天,成了茶余饭后大娘大嫂们最喜欢的谈资。
“哎你们知道那个小妾是什么来头吗?我都没见过几次。”
“听说是陆大人之前为了虫灾的事,出去在外边救的,那姑娘爹娘都死了,孤苦无依。”
“长得也比陆夫人那个刻薄精明相好看,天底下没有男人不喜欢偷腥,更别说陆大人是当官的,有几个小妾也不妨事,陆夫人醋劲可太大了。”
“那现在那个素洁就住在陆家了?听说以后都不能再生,真是可惜。”
“她肚子里指定是个男孩,我看人可准,绝对是男孩。”
“哎秦家的,你儿子之前不是在县衙当官吗,知不知道点别的消息?”
被问到的虞氏笑了笑,“我家孤鸿不是早就不在衙门里了么,再说他一个没说亲的大小伙子怎么知道这个,人家陆大人也不会跟他说这个啊。”
“哟,时辰不早了,我们得收摊回家了,你们聊着。”
关了店门回家,秦孤鸿正在院子里拾掇落叶,深秋树叶落尽,院子里也冷肃了不少,“娘回来了。”
“嗯……”虞氏去打水洗了手,看着秦孤鸿,“你这几日有什么事吗,我瞧着情绪不太好。”
青年笑了笑,“没什么事,就是还有一两个月就到年下了,今年家里人少,有些孤单。”
第207章
回到家病倒
虞氏也跟着叹了口气,“可不是,去年过年多热闹啊。”
“不过,等再过一年就好了,到时候咱们估计就在京城过年了。”
黎玉婉听着这话,心里微动,忍不住担心姜清庭那边,“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我如今倒是习惯在这生活,要是回京,怕一时半会还难受着。”
虞氏开着玩笑,“哎呀,要是以后再有那夫人小姐背地里下黑手,咱们就抡锄头揍。”
“不然白在乡下过了这么几年。”
黎玉婉被逗笑,甩了甩手去厨房准备做晚上饭。
秦孤鸿回到屋里关上门,坐到桌边看着自己写的几篇策论,脑中又想到陆承远的事,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坦白说他是有些惊讶也有些失望的。
因为他之前觉得陆承远是个一心为老百姓做实事的好官。但现在,他越来越觉得陆承远做官的目的并不单纯。
也隐约觉得,以后陆承远可能会走上错误的路。
秦孤鸿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也是最有赤诚之心的人,他虽然清楚水至清则无鱼,清楚官场上的事不可能这么纯粹,但依旧忍不住失望。
毕竟他们曾经并肩奋斗过,祁门县现在一改以前破败穷苦的模样,是他们一手的努力。
秦孤鸿甚至想过等到殿试之后,把陆承远的功绩往上报一报。
只是现在看,还是要再斟酌。
也许别人会说他天真,或者是愚蠢,但这就是秦孤鸿的为人,也是他要去努力实现的事情。
若要碎骨抛血才能清肃这浑浊的朝堂官场,那么他愿意成为那个第一人。
青年收起几篇策论,另起一张纸,端端正正地写下四个字,《陈政事疏》。
为了这篇治国之论,秦孤鸿几乎足不出户废寝忘食,终于在一个月后,洋洋洒洒写下了大几万字的论述。
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青年丢了笔,阖着眸子往后脱力般地躺到炕上。
疲惫掺杂着兴奋,遍布身体的每个角落。
周围散落的全都是写满了的纸张,修改,重述,改正,这里记着的是秦孤鸿所有的心血。
灵魂都在摇摇欲坠,青年想昏睡过去的前一刻,外边响起动静,“婶娘,孤鸿,我回来了。”
秦孤鸿没睁开眼,缓缓地勾起唇角,长叹一声,回来了啊。
他真是不喜欢家里人少的感觉。
姜清庭进门来,差点被这一地的纸吓着,“孤鸿,你没事吧?”
“没事……”青年在炕上翻了个身看他,“就是太累了。”
姜清庭低头看看,脚没敢踏进去,“家里人呢?”
“都忙去了,庭哥路上顺不顺利?京城那边怎么样?”秦孤鸿问。
“这个等回头细说,你先休息吧。”姜清庭关上了房门,喊草杏帮忙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黎家给的两个护卫,被姜清庭打发了,他特意到别的地方停下假装到家,等两人走后才回祁门县来。
老夫人盛情不好推辞,况且他也确实需要这两个护卫,只是还是不要现在就透露家里位置比较好。
也并非存心防范,只是他直觉还是谨慎一点会更好。
草杏这一路跟姜清庭亲近了不少,不像刚开始那样畏手畏脚的,“公子,这就是你家?也很气派呢。”
“不止是我家,以后你就知道了。”姜清庭又赏了大安点银子,让他回三里河去。
毕竟那是人家柳岗的小厮。
一番收拾后,秦孤鸿也把自己的策论整理好了,出来帮忙,“怎么这么多东西?”
“你说呢,老夫人心疼女儿呗。”姜清庭捶了捶腰,草杏忙倒了杯茶给他,“公子歇歇吧,你身子还没好全呢。”
“庭哥病了?”秦孤鸿心里一突忙问。
姜清庭一口把茶喝了,“没事,就是坐车累着了,啊,草杏,这个是秦孤鸿秦二少爷,孤鸿,这是我在京城雇的丫鬟,草杏。”
草杏给秦孤鸿行了一礼,又识趣儿地去厨房烧热水。
“雇的丫鬟?”秦孤鸿不解。
“柳岗多事,非要买个丫鬟照顾我,我有手有脚的用不着,但草杏身世惨,就买下来了,我准备明天把卖身契还她,然后给她在镇上找个营生,放她走。”
姜清庭咳了几声,“草杏人不错,留在家里的早点铺里帮工也行,或者她想种地,给她买两亩地也行。”
“这个以后再……”
话没说完,青年咳得愈发厉害,弯下腰去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
草杏在厨房听到赶紧跑出来,“公子?!”
“奴婢去给您熬药,二少爷能不能把公子扶屋里休息?”
姜清庭弓着腰摆摆手,“没,没事……”
秦孤鸿不由分说地把人架起来,“什么没事,我看有事得很,庭哥别逞强。”
草杏找出家里的药罐和小炉子,熟练地生火点灶开始熬药。
秦墓回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进错了门,“你谁啊?”
草杏局促地站起身,行了一礼,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奴婢是姜公子买来的。”
“姜公子?呀,清庭回来了?清庭哎!”秦墓喊着就进屋去了,“哟哟,怎么回事啊。”
“爹你看着,我去请大夫。”秦孤鸿匆匆忙忙地出去。
等大夫来看过,家里其他人也都回来了,听说姜清庭病倒都忧心不已。
特别是黎玉婉,坐在床边抹眼泪,“都怪我,我就不该让你带信回去。”
姜清庭端着药碗,失了些血色的脸上挂着宽慰的笑,“怎么能怪婶娘呢,要不是去这一遭,我怎么带回来这么一大马车,还有这么多东西,可多了呢。”
“里边还有老夫人给我们兄妹三人的东西呢,婶娘得分给我。”
黎玉婉破涕而笑,擦了擦眼角,“自然,都给你都行。”
“我真的没事……”姜清庭看着秦家人,“刚才大夫不也说了就是路上累的。”
“总之还是不能大意,这几日你就好好歇着,不许起身。”黎玉婉嘱咐道。
姜清庭乖乖地点头,“好好,我听话。”
“哦,还得麻烦婶娘把妧妧的房间暂时收拾出来让草杏住下,这段时间多亏她照顾我呢。”
第208章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姜清庭生病这个事让家里人很上心忧心,晚上等他睡着,黎玉婉喊了草杏来说话。
“你叫草杏?今年多大了?”黎玉婉给她拿了点糕点吃,笑意温和。
“奴婢二十出头。”草杏小心地拿了一块,不敢坐,心里还是满满的震惊。
她知道这是谁,她认识黎玉婉。
虽然她进府的时候黎玉婉已经出嫁了,但在秦家被流放之前,黎玉婉回娘家的时候见过。
这些年过去她不太能记得清,但仔细想想姜清庭和丰国公府,她也能猜出来些许。
“听清庭说,你是丰国公府伺候过的?”黎玉婉轻声问。
“是,奴婢十三岁到了国公府,伺候了八年,前几个月国公府遣散了几批下人,奴婢就跟着姜公子了。”草杏有点紧张,黎玉婉一问她就什么都说了。
黎玉婉心头一紧,“为何遣散下人?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草杏忙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奴婢,奴婢……”
“我想你也知道我是谁了,你不要怕,慢慢跟我说说丰国公府这些年的事,好不好?”黎玉婉轻声道。
草杏莫名有点想哭,擦了擦眼角,“奴婢知道您是谁,只是没想到,您竟在这里。”
“府里没出什么大事,只是近些年府里人越来越多,开销大,庄子和铺子都经营不善不太景气,二老爷和国公爷在朝中又是不太得力,下边的几位少爷虽说都顾家,但也赚不到钱,所以就……”
黎玉婉轻叹口气,“钱少一些无妨,家里没事就好。”
不善经营这点黎玉婉是知道的,所以她有时候回去也会贴补一些。
草杏嗯了声,“除了这些,不过是些家里琐碎的小事儿。”
“还有就是,老夫人的身子,自您走后,就一直不太好,但奴婢和公子来之前,老夫人已经好了,肯定能硬硬朗朗地等着您一家回去。”
黎玉婉眼泛泪光,又笑着点头,“是,肯定是这样。”
“对了,清庭的病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草杏也不敢瞒着,一五一十地说了。
黎玉婉心里更担忧,“这么严重?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一点都不想给家里加负担。”
“你先休息吧,这原先是清庭妹妹的屋子,别拘束,就当是自己家,也别奴婢奴婢的了,如今咱们都是一样的。”
草杏更惶恐,“奴婢不敢。”
黎玉婉知道她一时间适应不了,也没多说,起身回屋去了。
“那丫头怎么说……”屋里,秦铭正靠在床头看书等她回来,“清庭的病呢。”
男人看到黎玉婉红了的眼眶,放下书伸手将人拉到床边坐下,“好好的怎么哭了。”
“清庭的病这么严重?”
他以为黎玉婉是问姜清庭的身体。
黎玉婉擦擦眼,低声哽咽,“没什么,那丫鬟是家里的,我问问她家里好不好。”
秦铭微讶,继而神色缓和下来,搂住人轻哄,“不会很久的。”
“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老夫人一定能等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