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竹点头,“他若有外室,不会轻易叫人发现,不如查查他的好友与亲戚。”
这倒也是一条路,有些事情沈惊竹显然要比她清楚。
顾清芷“嗯”了声,“我会叫人去问问。”
话音落下,沈惊竹张开双臂,搭在窗边,身前却空出一小片位置来,“夫人,来坐。”
顾清芷静默片刻,起身行至他的面前,慢慢坐了下来。
她甫一挨到小榻,就被沈惊竹自后抱入怀中,他的头埋在她的颈侧,在那片细腻的皮肤之中辗转摩挲。
“若找到他的外室,可以先不必理会,”沈惊竹说道,“找个理由控制住他的开□□个女人自然会自己跳出来。”
顾清芷没有说话,思索着沈惊竹的话是否可行。
一家长辈有没有外室,本不需要她来过问,但若是那外室用了家中的银子呢,更严重些,若是那外室有了孩子呢?
遇到这种事情,他们又该如何处理?
顾清芷突然倒吸了凉气,肩颈相连的部位被沈惊竹咬了一口。
骨节分明的手从身后绕至身前掐住她的下颌,让她侧过头来看他。
“夫人不看我,我很不开心。”他在顾清芷的耳边说道。
沈惊竹随即靠过去攫取住了自己掂念已久的红唇,一如既往的温软与甜蜜。
浅尝辄止很难满足,沈惊竹圈着顾清芷的腰将她抱入怀中,与自己面对面贴着。
还是这样更方便些。沈惊竹想。
两人分开之时都有些气喘,沈惊竹拿手擦着顾清芷的唇角,总觉有些不够,他盯着顾清芷细长的脖颈,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先贴了上去。
他在顾清芷的颈前轻轻啄了一口。
肩上的手突然紧了紧,沈惊竹抬起眸子,看向她。
“天色已晚,”沉入此事之中的仿佛只有沈惊竹一个人,顾清芷垂着眼,淡淡道,“世子该歇息了。”
沈惊竹圈着她腰的手突然用力,勒着她的腰。
无声对峙。
顾清芷不知道他还想要怎么样。
沈惊竹却叹了口气,“夫人为何不叫我夫君?”
他话虽这样说,然而目光沉沉,显然极为不悦。
顾清芷道,“原本也叫世子。世子与我等不同,身份尊贵,所以便一直叫世子了。”
沈惊竹笑了声,“夫人诓我,你那夜还叫了我夫君。”此后才一直叫世子。
哪个亲近,哪个疏离,一听便知。
顾清芷一怔,抿了抿唇,几息之后才开口叫道,“夫君。”
沈惊竹勾了勾唇角。
他对这声夫君非常受用,于是松了手,点头道,“好,听夫人的话,歇息。”
顾清芷当下松了口气,从沈惊竹的身上下来,只是她到底还是要与沈惊竹同床共枕,这一夜便过得有些不安。
天亮了,顾清芷也醒了。
她昨夜难得又做了有关沈惊竹的梦。还是他,还是平国公府,但这一次没有血腥,也没有死人,而是一片祥和之境。
沈惊竹就站在树下弹琴。
分明不该是他,但顾清芷一眼望过去便知道是他。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眼看了过来。
就在此时,顾清芷从梦中惊醒,一睁眼便看见了咫尺之遥的沈惊竹,与她梦中的那张脸、那个人一模一样。
顾清芷渐渐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开始发生变化,从沈惊竹醒来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开始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呼啸而去,再不相同。
也许是件好事。
顾清芷心里想,若他不再那么嗜杀,也不再心性那般躁动,于她而言也是件好事。
怀着一腔心思,顾清芷起了床。
床上的沈惊竹还毫无动静,没有一丝防备的展露在顾清芷的面前。
她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转身离开。
就在顾清芷走后,过了一会儿,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门扉传来响动,脚步渐近。
“世子,动手吗?”来人一身粗布衣裳,乍一看还以为是府中下人,但他目光沉静森然,带着股血气。
沈惊竹叹了口气,“停下,回去待命。”
来人没忍住露出诧异的神色。
原本他以为世子召集他们是做好了打算要整治平国公府,没想到却又在此时此刻打住了。
但他没敢多说,道了声,“是。”
沈惊竹摆摆手让他下去。
原本他曾选择解决平国公府事情的办法是最简单最粗暴的做法,不过顾清芷让他看到还有另外一种。
他对怎么做毫无想法,但对顾清芷怎么做却很有兴趣。
不若等等,看看她能如何。
第21章 惆怅
天气转凉,平国公的身体越发不好,沈惊竹自己搬到了平国公的院子里贴身照料。
平国公躺在床上,一个劲儿地骂他没出息,“你一个大男人老守着我干什么,无事可干了吗?!”
说完便咳嗽了起来。
沈惊竹默不作声地拿起一边的锦帕递给他,平国公捂着嘴咳了会儿,然后对沈惊竹道,“去给我倒杯水。”
沈惊竹看了眼他手中的锦帕,转身去倒了水,再回来的时候,意料之中地不见了锦帕。
他只当做没注意,照常喂平国公喝水。
沈惊竹平日在这里的时候,闲的没事儿就会读些书给平国公听。平国公年轻时征战沙场,没读过几年书,是以总有些执拗,当初沈惊竹一出生便开始给他物色先生,沈惊竹也不负他所望,学有所成。
只是今日平国公不想听了,叫沈惊竹闭嘴。
“别念了,别念了,有什么可念的?再念我也听不懂。”平国公犯着嘀咕。
沈惊竹将书放下,“既然祖父不听,那我就不念了。”
可耳边真的没有了动静,平国公又觉得无聊,便有意无意地开始打听沈惊竹和顾清芷的事情,沈惊竹一开始还和他打打太极,后来不耐烦了,便道,“祖父有话直说,拐弯抹角的作甚?”
平国公长叹一声,“我如今这身子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沈惊竹冷笑,“看您这几声阴阳怪气,应当还能再跟我拐弯抹角地周旋一阵子。”
平国公没忍住瞪了他一眼,“寻常人家的孙儿都是又乖又听话,恨不得挂在长辈的裤腰带上,怎么偏就你这么一副性子,”他有些纳闷,“你以前也不这样啊。”
沈惊竹突然沉默。
他以前确实不这样,但人终归是会变得。“沈惊竹”变得成他是必然,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平国公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便想转移话题,“你们何时能给抱个重孙啊,那西平伯的重孙都有仨了。”
沈惊竹回过神,想了一会儿才从自己的记忆当中扒拉了西平伯出来。
“西平伯的那个孙儿自幼好色,十五岁开了荤就开始养小妾,”沈惊竹有些玩味,“现下怕是身体有些垮了,不然按他的努力,现下西平伯府该是孩子遍地走才是。”
平国公又一次被自己孙儿气着了。
沈惊竹这幅性子真是随了他惹。平国公一时不知道该怅惘还是该赞叹。
他自己的儿子窝囊,半点不像他,反倒是孙儿将他的秉性继承了个十成十。
平国公背过身不想理他,“那你纵有他一半也成,不,十之一二也可啊!”
也不会到现在迟迟没有动静。
平国公上次见着他们夫妻二人总觉得有些疏远,这年轻夫妻怎么一点爱意都没有?
想到这,平国公又转了回来,“……你是不是不喜那顾氏?”
沈惊竹抬眸看去,“不喜?”
平国公见他这样还以为他认了,叹了口气,“当初你们二人成婚是父母之命,我虽也相看了,却到底不是你自己的想法。只是你既然应了这桩婚事,就是不喜也不要太过分,为人夫的责任还是得担起。若你实在不喜……自己纳个妾,只是需得知会顾氏,免得人家觉得我们欺负她,唉,这样也还是对不起人家……”
这个如何是好?平国公犯了难。
沈惊竹笑了出来,道,“祖父多虑了。”
平国公好奇地看过去,“多虑何意?”
沈惊竹垂下眼,说道,“孙儿没有不喜顾氏,”他顿了顿,想起几日前短暂的肌肤之亲,又笑道,“孙儿喜欢她喜欢得紧,恨不得将其日日拴在身边,让她只得见我,不见外人。”
平国公愣了神儿,“你,”随即反应过来,“你个小崽子,说话怎么……”
沈惊竹只笑,不反驳。
平国公摆摆手,“看出来了。一提起顾氏乐得嘴都合不拢。”
沈惊竹笑容一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是吗?”
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奇。
平国公“哼”了一声,“要我找个镜子给你看看吗?”
“那倒是不必。”沈惊竹答道。
“唉,”平国公不想再掺和这件事情了,他同这个孙儿说话实在太累,“你们的事情我不插嘴,滚滚滚,别在我眼前晃悠。”
沈惊竹起身告退,这回倒是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
顾清芷这几日忙得厉害,一来填补陈江莲的窟窿,二来还在悄悄查沈大老爷的账,所以一直跑来跑去。
庆幸的是,沈惊竹这几日不在,她难得清净,就连夜里的梦都变得香甜了些。
顾清芷合上账册,吩咐侍女烧水沐浴。
侍女将热水倒入浴桶之中,又问要不要放些带着香气的鲜花花瓣。
顾清芷想了想,“放吧。香味不要太浓,适中就好。”
等到侍女放完花瓣后便退出了屋子,顾清芷走到屏风之后,解开自己的衣裳。
酮体入水,温热的水流将顾清芷包围起来,连日来的疲惫在一刻得到舒缓。她将头靠在浴桶边上,闭着眼睛享受此刻宁静。
突然,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夫人在屋内吗?”
顾清芷遽然睁开双眼。
“回世子,夫人正在沐浴。”
沐浴?
沈惊竹的目光落入屋内。
他确定这样的距离,屋内的人能够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这么想着,沈惊竹抬脚往屋内走去。
侍女有些诧异,下意识想要拦住他,“世子。”
沈惊竹停住,目露寒光,“怎么,我不能进吗?”
侍女被他的目光一蹬,突然反应过来心想自己真的是昏了头了。
这可是世子,屋内是他的夫人。
人家夫妻两个人的事情,何时轮到她一个下人来说道了?
这么想着,侍女已经让开了道路,嘴里说着“奴婢不敢。”
沈惊竹没再看她,只是一步一步走向屋子门口,脚步不疾不徐,倒像是给屋里人一点准备的时间。
沈惊竹在门前站定,正当他要伸手推门之时,门开了。
顾清芷身着青衫,垂顺的长发湿漉漉地散在身后。
“世子。”顾清芷看向他。
第22章 夫君
“叫什么?”沈惊竹蹙眉。
顾清芷愣了愣,有些无奈地改口道,“夫君。”
沈惊竹看着她笑了笑。
刚刚沐浴过后的顾清芷身上沾染了鲜花浅淡的香味。大概是听到他要进来,情急之下随便套了件衣服便出来了,衣服的系带都歪七扭八的,好不凌乱。
沈惊竹扭头叫侍女收拾屋子、准备饭菜。
“今日我在夫人这里用膳。”沈惊竹对顾清芷说道。
“祖父那里……”
“祖父今日精神不错,不需要我时刻在侧。”沈惊竹道。
这么一来,顾清芷也无话可说,便叫侍女随便端来两道小菜,最近天干物燥,小心身体生了火气。
沈惊竹在一旁听着,听到火气二字神情变得有些微妙,只是顾清芷心不在他身上,自然也未注意到这些。
顾清芷站在窗边,另一侍女站在顾清芷的身后为她擦拭头发,长长的墨发从身后垂下,侍女的手指在发间穿梭而过。
“天凉风大。”
沈惊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顾清芷便见到一只手从身后伸出将窗子关上,“小心着凉。”
话音落下,沈惊竹却并未离开,而是截了侍女手上的巾子亲自替顾清芷擦起头发来。
顾清芷一时间有了想要夺走他手中巾子的冲动,但想了想还是忍耐住了。
沈惊竹似是一心一意地在做这件事情,不急不缓的,细心又耐心。他本就生的一副好相貌,这般垂眼认真做某事之时,越发显得眉目清隽。
顾清芷看着铜镜之中的沈惊竹,一时间竟觉得恍惚。
巾子不知何时放下,沈惊竹直视着镜中顾清芷的脸。
他勾了勾唇角,“为夫好看吗?”
顾清芷回过神来,目光正对上沈惊竹戏谑的眼神,她率先移开视线,淡淡道,“夫君芝兰玉树,江洲府人皆知。”
换句话说,好看与否,她并无过多想法。
沈惊竹却并不打算轻易将她放过去,又问,“江洲府人如何想我一点不在意,我只想问,夫人如何看?”
“我也是江洲府人。”
“那夫人所想便也是这样,对吗?”
顾清芷哑然,看着沈惊竹的眼睛半晌之后“嗯”了声,淡然道,“夫君也可以这么认为。”
她不知沈惊竹为何这般执拗,这样夸赞的话不说听过千遍,百遍也是有的,但既然他想听,左右不过一句话而已,说就是了。
顾清芷站了起来,侍女这时也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请二人用饭。
“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吧。”沈惊竹一挥手将侍女赶了出去,屋里再次只剩下了顾清芷与他二人。
顾清芷为他倒了杯酒,放下酒壶之后才开口问,“夫君有话要说吗,”她顿了下,“可是要问父亲的事情?”
沈惊竹没承认却也没否认,只是问,“如何了?”
“他前一段日子消停,只近几日出过几次门,我都叫人悄悄跟着,”知道沈惊竹的想法,顾清芷也没打算瞒着他,“去了三次秦楼楚馆,两次东郊巷,一次扶柳巷,我一一叫人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