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侍女被绑去官府,在她的屋里还搜到了不少金饰,一个小小的侍女显然不可能会手中如此阔绰,谋财害命,最简单也最合理的解释。
事情的原委由沈惊竹亲自写清,连人带证据一起送去了官府,至于屏风的消息并未传扬出去,沈大老爷叫人把屏风弄了出去,这才恍然间又想起来自己死了的妻子便也直接晕了过去。
平国公府一时间喧闹不已,顾清芷作为这家中唯一一个女主人自然担起来了整饬府中的重任在她的命令之下,平国公府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模样,重新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主院的事情也惊动了平国公,这么大的事情没道理不让他知道,顾清芷有意叫下人在事情处理完全之后再派人告知他。
待到顾清芷忙完一切回到院中之时,屋内沈惊竹早已温好了酒,待她进门,便道,“夫人今日辛苦了,过来喝一杯?”
顾清芷走过去在他身侧坐下,将他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世子今日早上演的一出好戏,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哦?”沈惊竹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目中深深,“什么戏?”
他有意不承认,顾清芷也无意跟他纠缠这些。反正除了他,也不会有其他人去做这些事情。
而顾清芷即便知道,也只会三缄其口,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沈惊竹温的酒极香,带着股淡淡的桃花的香味,他看着顾清芷一饮而尽,樱唇沾染上淋漓水光,令人垂涎。
“夫人,”沈惊竹稍稍抬了眼,眼中含了笑意,“好喝吗?”
顾清芷抿了抿唇,她本不想回答,但奈何沈惊竹目光灼灼,她顿了顿,勉强答道,“尚可。”
顾清芷鲜少喝酒,一来女子本就少饮酒,二来她看惯了家中长辈饮酒之后的模样,便一直觉得这东西误人,所以仅仅是饮了一杯便停下不再喝了。
“这酒劲低,不醉人,”沈惊竹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侧,“夫人可以多饮两杯。”
顾清芷秀眉蹙着,“不必了,我……”
话音落下,沈惊竹双指掐住她的下颌令她正对着他,温热的唇落下,酒水顺着唇缝被渡入她的口中。
顾清芷愣了愣,酒水落入喉中咽了下去,她随即便伸出手去推他,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动。
沈惊竹的手移到她的颈后,摁着她的后脑将她推向自己,肆无忌惮地吮吸着她的樱唇,辗转勾连,留恋不舍。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响声。
两人分开之际,沈惊竹还有些遗憾,随即拿出帕子将顾清芷唇上蹭乱的口脂擦干净,自己便要这么着直接去开门。
他这样怎么去?
若被人看见了岂不是以为他们……
顾清芷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胡乱地擦了擦他的嘴,垂着眼不去看他。
“世子还是注意些分寸吧。”顾清芷神情冷淡地道。
分寸?沈惊竹觉得好笑,但见她这副模样还是忍住了没说什么。
……
来人正是平国公。
平国公进了门也不开口,寻了张椅子在二人面前坐下,神情冷肃。
早就猜到了平国公是为何而来,沈惊竹见他坐好之后,一撩衣摆便在他面前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
平国公冷着脸,“世子这是做什么?”
沈惊竹磕了个头,“孙儿又叫祖父失望了,祖父希望孙儿一生清正,却没想到孙儿自己长成这般狠毒的模样,”沈惊竹自嘲地笑了声,看了眼顾清芷,语调又扬了起来,“还娶了个同我一般的媳妇。”
“……”顾清芷默默扫他一眼。
说自己狠毒便罢了,竟然还要带上她一起?这些事情分明都是沈惊竹一人所为,如今说的却好像两个人狼狈为奸一样。
平国公看向顾清芷,“此事你也知道?”
顾清芷沉默片刻,看了眼沈惊竹,认了下来。
平国公拍了下桌子,“你们二人当真是……”
“祖父若想知道陈江莲这几年做了什么,孙儿可以将她的罪责说起来三天三夜,”沈惊竹打断了平国公的话,“祖父想听吗?”
平国公气得胡子都抖了,站起来就给沈惊竹的后背来了一巴掌,“听个屁我听!你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
不是逼急了难道会动手?
平国公自己心里知道这一点,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怎么为难过沈惊竹。
对待这个孙儿,他从不奢想他如何清正雅芳,他的儿子已然废了,便一心念着这个孙儿,只想着脑子好使些被吃了亏就行,结果现在看来原本属实是有些太聪明了!弄死了一个还弄死了另外一个!
这样做事的手段让他有些担心,这才不得不来看一看。
顾清芷原本有些忐忑,以为平国公是来问罪的,如今一看平国公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一颗心放了下来,顾清芷便不再开口,安静地站在一边。
沈惊竹和平国公留下说了一会儿话,顾清芷主动离去处理府中事宜。
顾清芷一走,沈惊竹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平国公眉毛一竖,“接着跪,谁让你站起来的!”
沈惊竹却道,“孙儿赔罪,祖父应了,那便是赔过了,赔过了我自然就站起来了。”
平国公指着他的鼻子,“你啊你。”
平国公叹了口气,“你现在做事未免太狠厉了。”
沈惊竹却混不在意,“是祖父年纪大了,仁善了,当年祖父的兄弟意图谋害祖父,您毫不犹豫地将人拉到祖庙直接一刀砍了。”
平国公一愣,“好啊,开始对我说教了。”
“孙儿不敢。”
平国公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这平国公府早晚是你的,我年纪大了,没几日活头了,”他顿了顿,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是我年纪大了,做事犹犹豫豫,不比以往。”
沈惊竹没说话,在他看来确实如此。
平国公年轻之时,也常常被人骂作冷情冷性的怪物。
平国公随即又道,“你父亲你要看好些,他近日不老实,别让他拖了你的后腿。”自己的儿子他自己最清楚,扶不上墙的废物。
沈惊竹低头,“是。祖父大可放心。”
第19章 陈家
平国公府不久前才办了丧事,没想到没过多久便又办了,只不过听说这一次是恶奴弑主,官府也已经将那恶奴关了起来,证据确凿,只待问斩。
顾清芷不知沈惊竹是如何让官府觉得“证据确凿”,总之最后官府也未纠缠此事,只以此为结果了解了这桩事。
这几日来的人悄悄对沈惊竹道他家最近怕是走了霉运,怕不是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若此事了了,找个日子去拜拜佛、去去晦气。
沈惊竹表面答谢,心底却实则不屑。
若非说有不干净的东西,那便是他自己了,难道要他去求神拜佛,去了他自己吗?
摆灵堂的几日,来了个沈大夫人娘家哥哥,名为陈邺,大刀阔斧地往堂上一坐,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吊唁的。
顾清芷和沈惊竹很是稳得住,一心一意地烧纸,待到堂中的人都散了,沈惊竹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叫人给舅父上茶。
陈邺冷笑,“这声舅父真是不敢当,世子身份尊贵,与我们这等人自不一样,不必这样委屈自己。”
顾清芷将剩下的黄纸一应扔入火盆,懒得再烧。
沈惊竹看向他,坦然道,“舅父何必妄自菲薄,虽身份不同,惊竹也从未看不起舅父。”
“你?!”陈邺瞪着他。
沈惊竹又道,“若舅父一定如此,那我便叫一声陈大老爷也是可以的。”
陈邺拂袖,“随便你。世子与我本就不算什么亲戚,如今我妹妹没了,你我更是毫无关系。”
顾清芷看了眼张邺,目露嘲讽。
难怪沈大夫人那副模样,就是娘家人也实在不见得多聪明。
沈惊竹登时便冷了脸,目光冷冽,“既然知道你我毫无关系,陈大老爷现在还敢在堂前放肆!”
陈邺没成想沈惊竹突然变脸,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惊竹冷笑,“陈大老爷,若真是想论这尊卑准备拿什么和我论?”
陈邺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沈惊竹你不过一个世子,倒真是嚣张至极!”
“平国公是陛下钦赐爵位,平国公府是陛下亲令建造,你踏入的非我沈家的地界,而是陛下的地界,”沈惊竹抚了抚自己的袍子,云淡风轻地问,“陈大老爷是不是忘了,我还有官身呢。”
陈邺后退一步。
这一点他是真的忘了。
沈惊竹三年前参加科考,照理来说他一个世子,祖上荫庇即可入朝为官,偏他想要自己去考,平国公向来爱惜这个孙儿,也就随他去了。
沈惊竹也真的考上了。
只是后来平国公病重,沈惊竹告假回了家,官职却是还在京挂着。
他确实是官身没错。
陈邺的脸色一变再变,难看至极。
就在此时,顾清芷适时开口,“张大老爷,”她从袖中掏出一份单子,“这是近几年我誊抄下来的账册有误之处,上面的每一处都是经过了大夫人的手。”
陈邺不明所以地接了过来。
他自己家中也有营生,他亲自看管,是以一眼便看出了其中问题。
顾清芷又道,“这几年账目对不上,莫名其妙消失的银钱数目不小,”她顿了顿,“这笔到了哪里呢?”
陈家这几年的生意并不好做,时日不好的时候甚至入不敷出,那么拿什么来填补窟窿,答案显而易见。
沈惊竹不再开口,寻了个椅子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顾清芷。
陈邺瞳孔一缩。
顾清芷见他如此,便猜他想到了,“大夫人已死,当是入土为安,有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才是最好的,勿要让活着的人无辜受累。”
四下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陈邺头上冒了冷汗,顾清芷静静地看着,唯独沈惊竹悠哉悠哉好不开心。
顾清芷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含笑意,顿了顿,蹙眉收回自己的目光。
“陈大老爷好好想一想吧。”顾清芷拂袖而去。
陈邺本就有些心虚,一见顾清芷突然冷脸,再也不敢多想,连忙将那份证据塞进了自己的怀中便想要往外走。
“陈大老爷。”沈惊竹的声音悠悠地从身后传来。
陈邺脚步一僵,回过头来问,“世子还有什么事吗?”
沈惊竹伸手点了点,“上香啊。”
陈邺脸色怪异,但到底还是按着吩咐做了。
等到他要走的时候,却又被叫住了。
“世子,又有什么事?”陈邺已经有些不耐。
沈惊竹目光冷冽,没了顾清芷,他说话更加放肆,“她的事情我不记在你们头上不代表你们就可以安稳度日了,”沈惊竹轻嗤一声,“把你们的尾巴藏好,若哪一日被我看见了,我就斩了你们的尾巴。”
陈邺一抖,沈惊竹说的是真的,他在威胁他们。
陈邺看了他两眼,只觉得这个世子与前几年见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现如今的他看起来真的有几分狠厉。
陈邺带着张家的人匆匆离开,走前还将那张管家揍了一顿。
“你从小在我家长大,”张邺越想越气,“到头来还要再害我一次,真是刁奴!”
张管家有苦说不出,只能道沈大夫人过得委屈。
陈邺觉得好笑,“她委屈与我有什么相干,再说现在都死了难道还要让我为了她与他们过不去吗?”
“滚开!”
陈邺气势汹汹地走了,张管家一个人在地上打滚,捂着自己的胸膛,心想怕是肋骨都折了。
他也没想到陈大老爷会这样。
虽说张管家后来也觉得沈大夫人有些问题,可她就这么死了,他总觉得有几分怪异。更何况那个长长跟在她身边的侍女虽说人是贪小便宜了些,但真叫她杀人,她哪里来的那个胆子?
张管家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就在此时,他的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一双黑靴停在了他的面前。
张管家愣了愣,慢慢抬起头。
沈惊竹温和地笑了笑,“我道陈家为何来寻麻烦,原来是因为你。”
张管家打了个寒颤,他突然想到了沈大夫人原先的疯话。
不,那或许不是疯话。
第20章 停下
平国公府的张管家失踪了。
消息穿到顾清芷的耳朵里,她沉默片刻,只道张管家是忠仆,心里怕是惦念旧主,那么走就走了,不必再管。
然而转头,顾清芷便问沈惊竹此事是否与他有关。
沈惊竹没有骗她,但也没有据实告诉她,只道,“他自己选的。”
顾清芷不信他,不过倒也不必担心会有什么后患,从这两次沈惊竹动手便能看出他不是一个会留下后患和把柄的人。
那么其他人的生死,也就与她无关。
问清楚了,顾清芷不再好奇,专心地去处理府中事宜,这么大一座府邸,因为刚刚接手,所以事无巨细都要她亲自过问。
顾清芷真正开始繁忙起来。
是夜,顾清芷从前头回来,见着沈惊竹在窗前摆了个小榻,身子半靠在上面,倚着窗台读书。
沈惊竹也不知是不是长了狗耳朵,她觉得分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在一脚迈入屋中的时候,立刻被沈惊竹发现。
沈惊竹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如同一只野兽,终于等待了自己的猎物一般。
顾清芷在他对面坐下,隔着小几,道,“难得悠闲时光,世子最近也轻松了不少吧?”她扫了眼沈惊竹手中的书页,一时间愣在原地。
他?!
顾清芷诧异地看向沈惊竹。
沈惊竹嘴角含笑,慢吞吞地将书页合上,盖住那彩绘的旖/旎画面,“是不错,也比以前有闲心。”
顾清芷稳住心神,这才没有在他面前失态,却也难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她总觉得沈惊竹那般笑意还不如不笑的好。
这么想着,顾清芷就要站起身来。
谁料沈惊竹突然开口,“这府中除了陈江莲,还有谁的开支有问题?”
顾清芷看他一眼,按捺住了想要离开的想法,想了想道,“父亲近一年的开支有些大,支了不少银子,不知流向何处,我怀疑……他在府外有外室,不过还未抓到把柄,已经叫人去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