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当她脑子有问题呢。
这种事也没得解释,越解释越乱。她能做的就是配合再配合,时间久了郎中自然可以发现她是正常的。
宫雨眠最近已经很注意形象,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正常的古代女子。
所有现代化运动都在自己房间里完成。
回到王府,宫雨眠点了两盏大灯,给教案修改润色,一切都完成,算算时间,也不过才九点多。
宫雨眠伸了个懒腰,放松紧绷的身躯,整个人瘫在书案上。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窗外不休的蝉鸣,证明着这里并非只有她一个生命体。
体会到外面街市上的热闹后,仿佛此刻显得更加落寞。
宫雨眠从一旁的荷包里掏出手机,摸着手感熟悉的金属材质,以及那个自己diy的奶油相框手机壳,相框里是一张Q版全家福。
Emo情绪上来,宫雨眠坚持多日的坚强护甲,第一次产生了裂缝。
这个时间,原本在做什么呢?
刚下选修课,穿梭于霓虹遍地的CBD,又或者看一场新上映的电影?
家人朋友又在做什么?
宫雨眠突然觉得自己如同泉眼被堵塞一样,失去了一切积极向上的动力和活力。
她按开手机锁屏,打开音乐播放器,从列表中选择了一首钢琴曲,舒缓悠扬的钢琴曲响起。她喜欢在泡澡的时候听这个曲子,敷上面膜,在宽敞的按摩浴缸中放松身心。
手机电量已经见红,不足百分之二十。
一旦关机,手机中的音乐和相片就只能存在于她的记忆中。
钢琴曲无法保留,照片还是可以寻画师把重要的描绘下来,作为纪念的吧。
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乱了她的思绪,听声音不止一人。
然后就听见橘芝的声音搁着门响起:“宫姐姐,你歇息了吗?”
“没有,你进来吧。”
“吱呀”一声,厚重结实的雕花木门被推开,橘芝带着笑走入房间。
“宫姐姐,可有打扰到你?”
“无妨,我刚刚在备课,现已结束。”宫雨眠在橘芝进来前,便将手机重新装回荷包放好。
橘芝见宫雨眠确是坐在书案前,桌上摆着写有文字的纸张笔墨,便向身后挥手示意,“你们都进来吧。”
数位婢女步入房间,在空地上排成一行,每人手上端着一个木质托盘,托盘上放着不同的东西。
宫雨眠诧异:“这是?”
橘芝轻笑,解释说:“王爷特地派人送来一些女子喜欢的小物件,以供姐姐消遣。并且王爷说了,台球教学虽重要,但要张弛有致劳逸结合,不可过分劳累。”
没想到钟离越还有这种心思,宫雨眠心里舒服了一些。在这边也没有过得十分凄惨,吃穿不愁,性命无忧。现在还有老板亲自差人送来的消遣物件。
宫雨眠上前一一查看,布老虎、围棋、风筝、料石盆景、七巧板等等,种类还挺多。
她把布老虎揣进怀里揉捏一番,感觉自己被治愈了。
布老虎憨态可掬,十分可爱,通体是红色,大脸和身躯有的一比。绣工整齐,大眼睛金鱼鼻,脑门上一个大大的王字。
最后两个婢女,抱着一架古筝。
宫雨眠赶紧让她们摆好琴桌,把古筝放上去。
手指轻扫过琴弦,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宫雨眠不懂古筝,但基础音阶还是懂的,她拨动琴弦,弹奏了一小段在排行榜上久居不下的华语歌曲。
“这是什么曲子,在承渊国从未听过这样的旋律呢。”橘芝睁大眼睛,很是好奇。
“我家乡的乐曲,可惜我不懂弹琴,不能完全演奏出来。”
宫雨眠把这些小玩意儿归置好,只留下橘芝,让其他人先行离开。
不知怎的,就想起晚饭时橘芝和她说过的,钟离越以前只会带着女子去运动场的事。那今天这种事,难道是…
“王爷以前可给其他人做过这种安排?”
“从未,宫姐姐是第一个呢。”
宫雨眠rua了几下布老虎的脑袋,不由得有点小得意,她也算是完成了一件多年来其他女子做不承的事。
这种心情轻快的感觉好像还挺不错的。
因想家产生的低落,被欣喜中和,感觉生活好像又可以轻松继续了。
当夜,宫雨眠便安排了这只布老虎侍寝,睡在她的枕头边上。她侧着身子,用手指戳着布老虎的大脸盘子,软绵绵的感觉十分舒适。
有个布偶抱着,这个王府中的豪华红木架子床也没有那么空荡荡了。
一夜安眠,第二天宫雨眠依旧起了个大早,到花园中做了一套广播体操,用过早饭后在房间里乖乖等着老郎中前来探病。
等了许久也不见郎中过来,百无聊赖中把钟离越送来的小玩意儿摸索了个遍,连九连环也拆开复原、拆开复原了好几遍。
这个东西她小时候就玩过了,她爸爸给她买过很多解谜玩具,轻松解开不在话下。
最后,宫雨眠把目光放到了那架古筝上。
她眯着眼,勾着嘴角盯着古筝看了许久,想起在电视剧中看到过的琴魔角色,单手持琴,右手潇洒一挥,便能放出音波将敌人击杀于十步之外,好不炫酷。
宫雨眠坐到琴凳上,双手放到琴弦上胡乱的扫了起来,闭着眼睛假装沉溺其中,开始自娱自乐。
琴弦发出来的声音根本就不能称作是旋律,然而无聊的宫雨眠越弹越沉迷,甚至想到某位国际知名钢琴家在弹琴时摇头晃脑夸张的肢体动作,干脆闭着眼睛模仿起来。
连门外匆匆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如果时间能倒流,宫雨眠一定要回到过去,哪怕她再无聊,她也绝对不会动这架古筝。
钟离越和老郎中站在门口,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她宛若一个蛇精病似的,在这里糟蹋古筝。两人不约而同地张大嘴,嘴角抽搐着。
宫雨眠的手僵在空中,继续弹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钟离越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王爷,他呆愣了片刻,就迅速调整好表情,轻咳一声,向郎中说道:“她就交给你了。”
说完连衣服下摆都没来及整理,就抬腿迈着步子快速离开了。
只留下老郎中和宫雨眠面面相觑,在风中凌乱。
老郎中努力维持步伐平稳,颤颤巍巍地走到桌旁,放下药箱,问:“宫小姐,您今日感觉如何?”
第13章 找一名记忆超群的画师
这一瞬间,宫雨眠甚至想破罐子破摔,直接回答一句:自从得了精神病,我整个人都更有精神了。
她干咳两声,端坐于桌前,双手置于膝上,悄悄铺平被带乱的裙摆,柔声说:“托王爷的福,最近心情舒畅,精神愉悦。”
老郎中小心谨慎地帮她诊脉,一切如常。
前几次问诊,还带着她做了些常识问答,甚至还拿出穿线板让她尝试,结果均是十分优秀。
老郎中用怀疑的目光观察着宫雨眠。
宫雨眠努力放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一老一少在奇怪的氛围中对视半晌,老郎中终于忍不住,决定亲口问问。
“宫小姐,你刚刚是在弹琴吗?”
宫雨眠的机灵聪敏,在问诊的这一会时间里,发挥了巨大作用。她已经迅速编好理由:“我刚刚是太开心了,因为王爷终于答应我以后能够自由行动,出入王府。大夫,您知道的,人在兴奋的时候会手舞足蹈。我在王府住了一月有余,行动范围一直是这小小房间和后院花园。如今终得机会体会青川城的繁荣,一时激动,就…”
她把重点完全转移了!
老郎中听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怜悯。
一月有余,算算时间,确是如此。
多好的闺女啊,怎么年纪轻轻就被限制在这高门大院中。人人都羡慕嫁入皇宫王府,又怎知青砖黛瓦庭院深。
想到这里,老郎中又长舒一气,开始在心中感叹,自家女儿的夫家虽是寻常人家,但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完全不必担忧心中憋闷、心病成疾。
看看宫小姐都瘦成啥样儿了,明明是个赛事教头,可那纤细的手腕,还有被风一吹就仿佛要飞走的消瘦形体。
既然找到宫小姐的病因,时常出去感受一下青川城的淳朴民风和美景名胜,定会早日康复。
宫雨眠看着老郎中的表情变幻莫测,精彩极了,知道自己接下来日子应该不会再被当成病人。
“宫小姐,无需担忧,你的身体并无大恙。仍需时常出去走走,加强体魄。”
老郎中此刻已经彻底化身为慈祥老大爷,连看着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慈爱的温暖光辉,用同样温暖的语气嘱咐着她。
“多谢您,我定会多多锻炼。听说到山清水秀的地方踏青,对人益处良多。不知您可否指点一二,青川附近可有这种好去处?”
老郎中在青川城住了六十多年,对附近熟悉无比。当即把附近游山玩水的好地方一一告知宫雨眠。
两人仿佛商议大事一般,在书案前交流了半个时辰,老郎中才终于背起药箱,找王爷汇报情况去了。
宫雨眠全部记下,打算以后放假休息的时候,去感受一下古代无污染的纯净空气。
今日是台球教学日,下午两点左右那群学员大哥们就会到王府来。
宫雨眠吃完午饭,就匆匆来到王府大门口,站在宏伟的门槛里看着外面宽敞干净的石板路。
然后她缓缓把一只脚迈出门槛,再小心翼翼把另一只脚抬起迈出,稳稳站在了大门外!
守门护卫没有阻拦她,她真的可以自由出入了。
宫雨眠兴奋得像个得逞的熊孩子似的,在门口蹦蹦跳跳半天。
跟在不远处的钟离越,摇动着折扇,面色十分古怪。老郎中说她是太过憋闷,才举止怪异。可现在已经取消对她的限制,她的行为依旧诡异。莫非真因为自己的规定,多多少少给她造成了一些不可挽回的伤害?
以后还是多少给予她一些关怀好了,就安排给橘芝吧。
几日后,橘芝带来消息,赛事司的教室已经可以正式投入使用。
宫雨眠一刻也不能等待地赶到赛事司,看到经过改装的具有现代风格的台球教室,激动的说不话。
这是她距离“家”最近的一刻。
真正的台球教学,正式拉开帷幕。
宫雨眠把所有的教学工作都转移到了台球教室,朝九晚五像上班一样,每天都出现在赛事司。
吸收了捶丸带来的经验,教学工作容易多了。每天讲完课程,她就在一旁观看学员练习。
钟离越在繁忙之余,也会来上课,由宫教练亲自陪练。
随着学习进度的增长,学员之间的差距也逐渐显现出来。
准度控制、力度控制,每个人都在不同的方向展现长处,宫雨眠也开始针对性教学,因材施教,根据每人不同的现状安排学习任务。
这其中最优秀的,当属钟离越,他真的是有天赋的,悟性极高。
她讲到的提升准度的内容、发力步骤、瞄准方法等,学习过后便能尝试实际运用。
这天日渐黄昏,宫雨眠见时候不早,给学员们下了课,招呼上橘芝打算回王府。
刚出教室门,就见平卓候于门外。
“宫教练,您下课了。”
“平侍卫等候在此,可是有事?”
平卓作为王爷近侍,为人谦逊、正直。从最初到现在,一直彬彬有礼,从未怠慢过她,她对平卓印象还不错。
“王爷命我在此等候宫小姐下课,请您前去书房。”
“有要紧之事直接叫我过去便可,让王爷等我,实属不妥。”
宫雨眠组织了半天语言,才想出这么一句半文半白的说辞。
平卓笑道:“宫小姐不必担忧,王爷并非特地等候。青川城赛事会在即,王爷近日事务繁多,此刻正在书房安排赛事会事项。”
“哦。”宫雨眠努努嘴,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不过钟离越这个时候找她,能有什么事呢?
难道是为了她做赛事会巡查的事?可这种事还没有总要到让钟离越亲力而为。
宫雨眠想了一路,没想出什么结果。
到了地方,平卓站在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宫小姐,您直接进去即可。”
“辛苦你了。”宫雨眠微微点头,带着疑问步入书房。
只见钟离越面前巨大的书案上,不知数量的文牍高高摞起,简直能把这个高大的男人埋在其中。
身为王爷竟然这么累的吗?要批这么多文件?
“下课了?你看墙上挂的那副仕女图如何?”
没等宫雨眠想好怎么开口,听到声音的钟离越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又低下头拿着毛笔在文牍上做批注。
宫雨眠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按照他的提示,看向墙上挂着的画作。即使是不懂绘画的人,也能看出人物极具神韵,绘画者一定功底深厚。
她实话实说:“人物表情生动,栩栩如生,一定是位绘画大家的作品吧。不过您问这个所为何事,我不懂绘画。”
“听说你最近在找记忆力超群、擅长人物绘画的画师,你觉得此人如何?”钟离越合上手中的文牍放在一旁,把毛笔支在笔搁上,起身负手走到房间中央。
“此画出自青川才子柳永思之手,他有全城闻名的过目不忘之能。你想要画什么?”
钟离越看着她,等待她的回复。
宫雨眠愣神一瞬,她刚刚在路上提前猜想了许多理由,不是和台球有关就是和赛事有关,唯独没有想到和自己有关。
那晚之后,她就托橘芝打听,在青川城是否有合适的画师,她想把手机里的全家福临摹下来,挂在墙上随时查看,以解思念之情。
这事竟然传到了钟离越耳中,还特地帮她找到了符合要求的画师。
任宫雨眠平日里如何伶牙嘴利,此刻,她也如鲠在喉,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她也稍微有那么一些些不能理解,钟离越工作就够繁忙的了,还能抽出心思给她找画师。可她还是被感动到了,让她觉得,即使是独自在这陌生的世界,也依旧能感受到关怀。
钟离越背着双手,等待许久不见回复。
这一回首,竟是慌了。
为什么会哭?只不过是她需要画师,他正好知道哪里有她需要的画师,顺手一提罢了。怎么就哭了呢?
钟离越抬起手臂,向前伸了一段距离,又觉得男女有别,这样不合适。他张了张嘴,终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摸了半天,将随身携带的方巾递了过去。
他无法想象,平日里朝气蓬勃、与人谈论风生的宫雨眠,会在他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多谢王爷。”宫雨眠接过方巾,把脸上的泪珠擦去。
其实她不想哭的,只是那个瞬间,眼泪不听话,盈出眼眶便留了下来,在钟离越面前露了丑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