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蟾领了旨,应了是,躬身退去宣旨。
大学士叹了口气。
他觉得长公主这一步走错了,但既然是旨意,他自然不敢违背。他年纪大了,在朝堂几十年,早成了精怪。
大学士明白,自己要在皇上和公主面前显得聪明有用,但很明显不是现在。
什么时候该开口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是最最值钱的学问。
阁内年轻的武将,激动地跪拜:“谢殿下怜爱沧州百姓!谢殿下好生之德!”
晋恪不理他,安静等着之后的军报。
她心里一阵焦灼。
她等待着,也反思着。
自己这是怎么了?
帝王家本就是这样的啊,最是无情,最是会权衡。自己怎么就为了沧州人心软了?
难道自己下令让武威军等着的时候,不就知道会有人死吗?
她有些搞不清楚,只能保持了庄严的缄默。
太子坐在座位上,看了姑姑一眼,又看了一眼大臣。
他一直糊里糊涂的,现在才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太子的腿有些酸了,他悄悄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尽量动作不大,也不敢说话。
但他浑浑噩噩的脑瓜子里,也明白了,这是不怎么好抉择的问题。
这一夜,他们从刚入夜,等到了晨光熹微。
中间的军报又来了几次。
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武威军死伤颇多,但终于夺回了沧州。
一个小将满身尘土,跟着步蟾进了阁,跪在地上,嗓子嘶哑地说战况:“武威军兵力本不足海寇,但沧州城百姓人人上阵,抵抗了不少时间。”
“百姓生生用命消耗了海寇的战力,所以武威军到了以后,还算能与之一战。”
“现在已临近末尾,海寇还在负隅顽抗。为了把海寇全灭,夺了他们退路,需得让人去把他们的船都烧了。”
“烧船一事,十死无生。武威军中将士们水性都不好,沧州城内一个镖局有几名镖师,还有一些渔夫,自愿带了火油去烧船。为首的是总镖师的女儿,叫赵莲娘……”
全都连上了,晋恪安静听着。
那个小将勇敢地抬起头问:“殿下,军中问战后能不能给这几名义士些封赏。毕竟,以后他们家中只有老小……”
晋恪应了:“准。”
战况算是定了。晋国能胜,但就是不知道是大胜还是小胜罢了。
阁中重臣们候了一夜,等来个不差的结局。
晋恪让他们回去歇息,明日再来宫中商议后续。
太子偷偷看了眼姑姑,也离开了。
晋恪无心管他,走到阁外的湖边。太阳已经升起,但风还很凉。
宫女跟在她身后,晋恪坐在湖心亭里,宫女给她身上披了鹤氅。
晋恪捧着手炉,想着沧州的那个莲娘,现在是不是在冰凉的海水里泡着,寻着机会去烧船。
这一战后,莲娘大抵就没了。
明明是还不错的战况,晋恪心里却生出难言的惆怅来。
到底,不知道她长个什么样子。
第六章
晋恪在湖心亭坐了很久。
太阳渐升,但还是有些冷意。
晋恪一直发着呆,未曾感觉到冷。
但如果呆的时间太久,肯定是不行的。
唯一一个敢和长公主说话的大太监步蟾现在出去办事了,宫女们都静默地站在一旁,不敢提出让公主回殿内。
但是真的有些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