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溪对着一张有些脏,但写满了喜悦和赤诚的脸,说不出拒绝。
回信到了皇帝的桌上。
信是一早到的,但皇帝晚上才舍得看。
对他而言,女儿是天赐的宝物。
每次看女儿的信,皇帝都会有一种在纯白的地板上听圣曲的感觉。
“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不喝的话,她会难过。”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皇帝的眼睛有些微微的湿润。
这是他的女儿,是他天真、纯洁的女儿。
但现在,当初他珍惜的品质,成了他厌弃的东西。
现在,想起恒溪和农妇的羊奶时,皇帝没有了之前的感动,只觉得恶心。
一个农妇,算什么?怎么配?
但事实上,她没变。
皇帝忽然有些明白。
恒溪有错,但他也有错。
他们只是没得选。
现在皇权已定,皇帝忽然也想回到和女儿之前的关系。
不再逼她。
就当一对寻常父女。
下朝后,皇帝没有回寝宫,而是被侍从推去了公主的殿里。
然后,被宫人告知,公主在后山的坡上。
这是她母亲喜欢的地方。
自从和孩子的母亲分开后,皇帝就再也没去过那里了。
他想了想,挥了挥手,终究还是过去了。
恒溪坐在山坡上,看着河水发呆。
她身边放了一把母亲用过的扇子。
皇帝被推到坡下,恒溪听到声音,跑过去,接过侍从手中的轮椅,把父亲推上去。
现在,坡上只有他们父女两个了。
恒溪主动开口。
“父皇,对不起。”她跪在地上:“对不起,我没能长成您想要的样子。”
“对不起,我没能让您骄傲。”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优秀的人。”
“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心意。”
“对不起,我没能接下您的帝国。
她说着话,终于哭了出来:“对不起父亲,我让您失望了。”
皇帝侧头看着她,眼睛里有了久违的柔情。
“不要跪着了,坐吧。”
恒溪擦了擦眼泪,坐在地上。
皇帝同样看着河面映衬的光:“你确实没能长成我想要的样子。”
“但这不是你的错。”皇帝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有错,能说出这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在你小的时候,我没有告诉过你,你应该长成什么样。”
“你现在也很好。”
恒溪猛然抬头,没想到自己竟能得到父亲的宽恕。
“你有什么错呢,”皇帝轻声说:“你只是一个好孩子,你只是看不得人受伤。”
“有些东西,你担不了罢了。”
恒溪慢慢偎在父亲的膝盖上。
经过了之前的一段互相折磨的时间,两个人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你是很好的女儿,只是当不了好帝王,这不是错。很多人都是好人,他们也当不了帝王。若说你真的有错,但只能错在这个时间。”
皇帝的腿干瘦,但恒溪把脸放在父皇的膝上,竟然觉得舒适。